第5章 這是第三面

老紀走了一個星期了，每一天晚上九點，她會準時打來視頻電話，一定要和我聊聊天，叮囑我吃好葯，看著我洗漱完躺在床上蓋好被子閉上眼睛，她才肯掛掉電話。搞得我最近都沒有辦法在外面畫到很晚，總是早早的就收攤，要知道在外街這種酒吧一條街，就是要晚上才會有很多人來喝酒，我除了畫畫，有時還會做一些比較「藝術」的泥塑，很受年輕人喜歡，所以到晚上生意會好一些。可是老紀不肯，她說身體是萬事之基，需要好好調理好之後，再圖謀大發展。還拿要告訴我父母來「威脅」我，誰讓我我父母信任她，千叮嚀萬囑咐拜託她照顧我，我也只得照做，乖乖吃藥，早早睡覺。是的，我是吃藥的，因為我的病。

「所以你是什麼病啊？」沈一歡坐在桌前，看著正手忙腳亂擦乾淨桌上咖啡的我。

「啊？」我正吃驚於他信誓旦旦的說我們是第三次見，一不小心打翻了我要請他喝的咖啡。

時間倒回到一個小時前，今天我出門一定沒有看黃曆，只覺得太陽好極了，讓我冰涼的身體暖和了一些，提了畫板出門，想著在這太陽里好好伸個懶腰賺幾個小錢。也就不過剛剛給一個大姐畫完肖像，就覺得畫板前光線被人擋住了，抬頭一看，竟然是老熟人沈一歡。

「哇哦，人生何處不相逢！」我驚喜的看著他。

「原來這就是你的工作。」沈一歡面無表情的看著我。

「你是專門來找我的？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我笑著看向他。

「我沒有這閑心。」

「你不要這副表情嘛，每次見到你，總感覺我像欠了你多少錢一樣。」

「你不欠我？」

「哦，欠欠欠欠，不過不是錢，是大大的人情！」我趕快說到。

「那你是要還人情了？」沈一歡斜瞥著我。

「好啊，你說怎麼還？這樣吧，我給你畫幅肖像吧？」我轉著手中的畫筆：「不！兩幅！感謝你的救命之恩。」我狗腿一樣的湊上去，摩拳擦掌，想要炫技。

「我對你的技術…...不！感！興！趣！」沈一歡一字一頓道。

「要不，我請你喝咖啡吧？」我望了望沈一歡身後那家新開的咖啡館，大於新開的不會很貴吧......心裡暗暗地想。

沈一歡將黑色的風衣解開扣子，讓自己坐的閑適一點。說實在的，他皮囊很好看，身量高高的，我大約也就剛過了他的肩膀，他的肩很寬，而那風衣又顯得他腰身很細，透過他敞開的衣襟往裡看，隱約覺得他是有胸肌的，應該屬於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那種，他好像格外喜歡黑色，他的車是黑的，他乾淨利落的頭髮是黑的，他風衣里的底衫是黑的，他的褲子是黑的，他的鞋子是黑的，他喜歡的我的墨黑是黑的，他手中攪動的黑咖啡是黑的，最後…...噫！他的臉怎麼這麼黑！

「你看出什麼來了嗎？」沈一歡見我一直在打量他，冷笑一下端起了咖啡想要喝一品。

「哦哦，我在看你這個身材很好，要是脫光了做人體模特的話應該很好畫。」

「噗~」他一口咖啡差點噴出來，奈何他控制力很好，堪堪地忍住了，似乎是好好整理了一下情緒，他皺著眉冷冷地說道：「你這女人說話都那麼隨便嗎？」

「啊？」我吃了一驚：「我說什麼過分的話了嗎？」

「你…」他看我一臉天真又無辜的樣子，一時語塞，半晌道：「真是不可理喻。」

我無奈的撇撇嘴：「我又怎麼了？我誇了你，你還說我。」

「為什麼？」他彷彿在思考似的：「第一次見你，第二次見你，都是奇奇怪怪的樣子，我以為第三次會好一點。」

「第三次？」我滿腦子的小問號：「我們不是第二次見嗎？」

「你喝酒嗎？」他突然問了我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我？我不喝酒。」我腦海中突然閃過某個人的影子，他略帶責備的問我說「你還喝酒嗎？」我搖搖頭說：我不喝了。哎呀，怎麼腦子裡又像放老電影片段，我努力的搖搖頭，把這個東西驅趕開，然後某人的影子淡了...

「我上次見你，看你瘋瘋癲癲的，撞在我身上，也不認得我。」沈一歡一臉探究地的神情。

「我？瘋瘋癲癲？」我有些奇怪，「什麼時候啊？」

「大約一個多星期前吧。」

「我怎麼沒有印象？」

「當時你就在這附近。哦，就在那邊。」他抬頭看了看咖啡館外的那條小路，伸手指了指。

「啊？我當時說了什麼嗎？」我很小心的問道，我現存的記憶里不記得有這樣一出。

「我還沒有來得及詳細地問你，你的朋友就把你帶回去了。」

「哦。」我好像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我頭腦有點亂。

「所以這是第三面了，你現在能解釋這是怎麼回事嗎？」沈一歡緊問了一句。

「哦~那個時候我可能生病了......」我心裡想著該如何措辭，實在是不知該如何講，我有時陷入發病的狀態，對於外面世界的人和物感知力很下降。第三面？那第三面的時候我是什麼樣子？我不記得見過他。我思索著，如果他記得我，而我不記得他，他說我奇怪的話，那我可能是在發病的狀態下，我想要端起咖啡喝一口讓自己鎮靜一下，卻不小心打翻了它。

「所以你是什麼病啊？」

「我……」我該怎麼說？作為一個第三次見面的並不熟悉的人，我可以說我因為受了失戀的刺激得了抑鬱症與狂躁症，病發的時候六親不認，需要藥物治療？

「你知道我叫沈憬的吧？」我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知道。」

「沈憬，沈憬」我換了個方言的發音「神經，神經。」我笑著看著他：「沈憬得的病，自然是——神經病呀。哈哈哈哈哈」

沈一歡並沒有覺得這個笑話好笑，他只是淡淡的看著我，我在他的目光下漸漸地也笑不出來了。

「好吧。」沈一歡沒有再說什麼。

其實沈一歡是個挺溫柔的人，就比如他現在就不會再繼續逼迫問我，除了他對我語氣冰冷，有時還會懟我，但整體上來講，他是個挺好的人，就猶如他現在在光影下的面部線條與五官輪廓，想當的平滑順暢，我畫了太多的人，其實對於美沒有太大的感受，但是沈一歡的面孔讓我覺得很舒服。

「所以，這頓咖啡可以算我還你的人情嗎？」我問道。

沈一歡站起身：「打翻的就不算了，所以你仍然欠我一個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