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誰的兩小無猜

「沈總。」多年陪伴的助理小李拿了一張請柬進來，看著沈一歡正在簽署文件。

沈一歡抬眼看了看面有難色的小李：「是什麼？」

「菡怡小姐回來了。這是她的回國晚宴邀請函。」

沈一歡聞言手頓了頓。他兩天前就知道了菡怡要回來的消息，只是......

「沈總？沈總？」見沈一歡半響無話，小李輕輕叫了兩聲。

「好了，我知道了，你放這裡吧。」

小李出去了，門一關上，沈一歡突然像泄了氣般丟掉了手裡的筆，頹然坐到椅子里。過了好一會，他拉開右手邊的抽屜，從裡面拿出了一個相框，照片里是一個七八歲模樣的小姑娘，沈一歡伸出手溫柔地摩挲著照片里小姑娘笑的燦爛的臉龐。

「菡怡……」沈一歡輕輕的叫出聲來，思緒也跟著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那年她七歲，他八歲，兩個人住在同一個單位宿舍區。

「張菡怡，你好慢呀。」快到上課時間了，兩個人正緊趕慢趕的往學校跑。

「我……我……不行了，你先走吧。」張菡怡跑的上氣不接下氣，額頭上都是汗，一張小臉兒跑的白裡透紅。

「真是的，要不是你非要把頭髮編成麻花辮兒。我們也不至於早上耽擱這麼多時間。」沈一歡也叉著腰喘著氣，也是一頭一臉的汗。

「我不是說不讓你等我了嗎？讓你和陳明、李帥他們先走。」

「我不等你不就剩你自己了嗎？我這好心你還責怪我了。？」

「那我錯了好嘛。」張菡怡撐著膝蓋，半彎著身子，抬頭看了一眼沈一歡，見他臉上的汗順著臉流下來，嘴裡呼哧呼哧的喘著氣，沈一歡也抬頭看著張菡怡，早晨編的麻花辮也散了，被汗水打濕在臉上一縷一縷的貼著。兩個人互相看著彼此狼狽的樣子，噗嗤一下笑起來。

「那……那明天我就不編了唄。」

「明天再說，今天這會兒要遲到了，查紀律的那個馬老師太凶了，一定會被罵的。來，我拉著你跑。」沈一歡向張涵菡怡伸出手。

張菡怡將手遞到沈一歡手裡，沈一歡緊緊牽起這隻軟軟的小手，兩個人再次向學校跑去。

那一年他十三歲，她十二歲。

「一歡，你怎麼了？」

「菡怡，我…...」

張菡怡並不著急，她見沈一歡一副難過的樣子，看著周圍時有來往的同學，拉起一歡的手往旁邊走，找了個沒有人的地方扶他坐了。

「菡怡，我父母離婚了。」好久，一歡擠出這樣一句話。

菡怡並沒有對這個事發出感嘆或提出什麼看法，她只是緊緊的把一歡摟在了自己懷裡。此時的少男少女都日漸發育，菡怡卻並沒有避嫌，她知道對於長輩的事，無論孩子有什麼態度，都是無法阻止的，就算阻止了一時，也回不到過去的那種和樂。但是現在的她也不能放開正在傷心的沈一歡。沈一歡伏在菡怡的懷裡哭了很久，甚至把菡怡的衣服前襟都打濕了，菡怡就由著他哭，只一下一下的撫摸著一歡的頭髮安慰他。這並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對於沈一歡破碎的家庭也沒有用處，而對於當時的沈一歡來說，卻是寒冬中的一抹溫暖，家沒了，但菡怡還在。

那一年他16歲她15歲。

「一歡，你走不走？大家都放學了。」菡怡站在一歡桌旁問他。

「我還有兩個題，做完我們就走。」沈一歡頭也沒抬，手下奮筆疾書地演算著。

「那……我……」菡怡剛要說什麼，突然門口閃進一個清俊的大男孩兒的身影：「菡怡，我們走吧。」

「好的。」菡怡輕快地回應著，語氣里有說不出的開心，轉頭對沈一歡說。：「那我先走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菡怡......」沈一歡在聽到男孩子的聲音的時候就抬起了頭，卻只見到了菡怡離開的背影，一時愣在當場，菡怡，你不等我了嗎？你不是每次都跟我一起走的嗎？那個男孩子......那個男孩子......是誰？沈一歡在心裡默默地問。

沈一歡很想知道，可是他不想去問菡怡，他在等菡怡告訴他，他認為他和菡怡才是最親近的人。他等了一夜，沒有人給他解釋。第二天，他瞪著一雙熬紅了的眼睛去找張菡怡一起去上學，卻被告知張菡怡已經走了。他熬了一夜的心實在撐不住了，一路跑到學校，臨到校門，遠遠看到昨天和張菡怡一起放學的男孩子正拉著張菡怡的手，兩個人親密地往裡走。

「菡怡！」沈一歡叫住了她。

菡怡回頭見是沈一歡，轉頭對男孩子說了些什麼，男孩子回頭看了沈一歡一眼，轉身先走了，菡怡靜靜地站在原地等沈一歡過來。

「菡怡......」沈一歡覺得聲音都在顫抖：「那個人是誰？」

「那個是......」張菡怡臉上一紅：「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沈一歡那一刻覺得心臟都快停止跳動了，他努力地穩住身體地顫抖：「男......男朋友？什麼時候的事？」

「有兩個月了吧，他說喜歡我，一直在給我寫情書，昨天又非要接我上下學，我實在拗不過......」

「那我們......」沈一歡心裡升起些希冀：「那我們......我們時間不是更長久嗎，以前你還抱過我......」

「哦，對哦，那次你心情不好......」張菡怡像是恍然大悟。

「原來......原來是我當時心情不好。」沈一歡一瞬間心中像是像墜了顆千斤大石，原來那個擁抱，只是她安慰我......只是......沈一歡那一刻感覺什麼都沒有了，一句話也說不出。

「怎麼啦一歡？」張菡怡望著他，臉上神色仍是他熟悉的溫柔可愛的模樣。

「沒......沒什麼。」沈一歡很想問問菡怡，那只是安慰嗎？她陪他度過了那麼多的日子，只是因為安慰嗎？可是他不敢，他怕質問菡怡，菡怡會生氣，會離開他，媽媽走了，爸爸帶來了繼母和弟弟，他反而更像一個外來人，他只有菡怡，他不能再讓她離開了。

「你是不是怕我有了男朋友就不和你一起玩了呀？」張菡怡伸出手，像過去那樣想摸一摸沈一雙的頭，他們都已經長大，沈一歡現在比張菡怡要高出多半個頭來，張菡怡還是踮起腳摸了摸他的頭髮，像小時候那樣：「你不要怕啦，無論我有沒有男朋友，我仍然在你身邊。」

那一年他18歲，她17歲。

「你又不喜歡政史，為什麼非要我和一起考來A市這個專業？沈叔叔不是讓你學經管嗎？」張菡怡已經長成了一個出挑的大姑娘了，長長的頭髮柔柔的披在身後，巴掌大的瓜子臉上，剪水眸子中閃著光彩。

「魏徵不是說『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你不覺得格局更大嗎？」沈一歡走在她身邊，溫柔地說。他也已經長成一個能讓女孩兒為之矚目的男孩子了，白色的襯衫，淡藍的休閑褲，細長的身材，讓人覺得很乾凈而幹練。

「唉，隨便你吧。」張菡怡俏皮的聳聳肩。

「你男朋友怎麼沒來送你？」沈一歡試探著問道。

「哦，他沒考好，他爸爸送他出國去了。」張菡怡淡淡地道。

沈一歡突然一陣欣喜：「菡怡，聽說西門外有家日料特別好吃，我請你去吧。」

「好啊。」

那一年他22歲，她20歲。

「菡怡，你一定要走嗎？」

「是啊。」

「你就這樣去了，他會和你結婚嗎？」沈一歡激動的說。

張菡怡吃驚地看著沈一歡：「結婚？好奇怪，我們還這麼小。」

「他讓你去國外，你就去，就這樣不明不白地跟著她，你算什麼？」

「沈一歡，你這是什麼話！什麼是『我算什麼」！」

沈一歡見她難得地生了氣，不由放緩了聲音說道：「菡怡，他都和你分手那麼久了，為什麼突然要你去找他？這幾年難道他沒有女朋友嗎？」

「有又怎麼樣？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張菡怡無所謂地道：「就算他在國外有過女朋友，他見了那麼多女人，還是想我去，還想讓我和他在一起，說明那些女人都不如我好。」

「菡怡，你已經拿到了A市RH公司的OFFER了，這不是你夢寐以求的嗎？你現在走了，不是把你之前的努力都放棄了嗎？」

「可是我想出國也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菡怡......」

「好了，一歡，你不要說了，我心意已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