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迎賓宴
稍作了些準備,容雲曦便動身了,國醫府離著侯府頗有一段距離,坐著馬車行了一日,才到了地方。
國醫府面前,寇坤穿著一身素衣眼巴巴的望著來路,老爺子兩鬢雖然已經斑白,精神頭卻不減,高大魁梧的身姿依舊挺拔。
容雲曦一下馬車,便奔向寇坤,一頭扎進了他的懷裡。
「外公!」容雲曦軟軟糯的喚道。
寇坤的心都快融化了,他摸了摸外孫女的小腦瓜,「哎喲我的乖曦兒,可把外公想壞了。」
慈祥溫柔的聲音落入耳中,容雲曦的鼻子不爭氣的酸了酸。
她已經有足足十載沒見過外公了。
前世在自己及笄那年,外公忽然重病暴斃,再後來舅舅又被齊明殊誣陷結黨營私,削去官職,整個寇家便一蹶不振,如今想來,正是自己一步一步將寇家推入萬劫不復之地啊……
「聽你父親說,你娘親託夢給你了?」寇坤的眼眶微微泛紅,當年他最疼的便是這個小女兒,可寇姝生產血崩那日,寇坤偏偏人在江北治理瘟疫。
江北那場瘟疫連綿數月,寇坤不知造了多少浮屠,可偏偏卻救不了自己的女兒,十幾年來,他可謂對寇姝日思夜想。
容雲曦抿了抿唇,一瞬的猶豫后,說道:「嗯……曦兒在夢中見到娘親了,她還讓曦兒給外公帶話,務必要保重身體。」
寇坤的手微微顫抖,終歸是沒說什麼。
容雲曦抬眸看了看寇坤,眼中皆是堅定——前世她錯過了太多太多,既然重來一次,所有的遺憾,都不能再度發生!
五年後——
國醫府前往皇宮的大路上,珠翠滿鑲的馬車平穩駛著。
車內,容雲曦一身素白的暗紋雲羅極為低調,纖細修長的指尖將窗口的珠簾掀起,馬車外的景色,從繁華熱鬧的街道,漸漸變作奢華靜穆的皇宮。
此次入宮,參加的乃是為北漠使臣所設的迎賓宴。
北漠此番來使,目的在於和親,但當今陛下膝下僅有一位公主適齡,還是皇帝的心尖尖。
北漠荒蠻,地勢惡劣便不說,文化也極其落後,如今對於北漠人來說,女人都依舊被當作物品,可以父死子繼,且地位極低,皇帝那裡捨得將自己最疼的嫡公主遠嫁這種地方和親?
所以,陛下勢必會選出一位品貌俱佳的世家小姐作為公主出嫁。
容雲曦臨走前,舅舅寇遠祁便叮囑過她,務必要藏拙,一旦被選中,這輩子便毀了。
「小姐在想什麼。」
翠微看著容雲曦眼底的凝重,開口問道。
她是當初服侍過寇姝的那一批丫鬟里最小的一個,寇姝出嫁的時候,她才八歲,便留在了國醫府。
後來又被寇坤安排做了容雲曦的貼身丫鬟,如今也當的上她的心腹了。
「我在想,北漠的使臣,究竟會選中哪位世家小姐。」
聞言,翠微的眸子暗了下來,「是哪位都不打緊,只要不選中小姐便好。」
「翠微向來會替我打算。」點了點翠微的額頭,容雲曦的嘴角忍不住的揚了揚,「放心吧,我自有思量。」
翠微點了點頭,看著眼前幾分像前主子的小姐,有些恍惚。
分明還不到及笄的年紀,她的心思卻總是重的叫人猜不透。
之前常有傳聞,說容雲曦性子頑劣愚鈍,較之她母親差的不是一點半點,可自打她回到國醫府,從未有過一絲傳聞中的劣行,反倒刻苦的緊。
不僅日日泡在藥材堆里,每十日還要去相府學功課,那一股子將自己往死里逼的狠勁,饒是在寇姝身上,翠微也是不曾見過的。
馬車依舊穩穩的行著,快要過宮門的時候,卻毫無徵兆的倏然停下,一個顛簸,容雲曦險些摔倒,她眉頭一皺,沉聲問道,「怎麼回事?」
駕車的小廝磕磕絆絆的聲音傳來:「回大小姐,是武德侯府的馬車。」
武德侯府?
那馬車裡坐著的,自然就是自己那許久不見的好妹妹,容月錦了。
容雲曦手中把玩著一縷青絲,思索了一瞬。
「走,去會會我的好妹妹。」
說罷,容雲曦便在翠微的攙扶下下了車,容月錦此刻也已經被攙著站在馬車面前。
她穿著一身鵝黃色的羅衫,看上去穿戴的也十分簡單,頭上的珠翠也有意少用了些,卻掩不住小心思的化了個精緻的妝容。
想必是給齊明殊看的。
「這原來是姐姐的馬車,錦兒僭越了,竟擋在了姐姐的前頭。」容月錦施施然的行著禮,目光卻一直往容雲曦身後的馬車上瞟。
「我也沒看出這是錦兒的馬車呢,」容雲曦語氣天真,「爹爹是武德侯,為何錦兒的馬車上,沒有瓔珞和珍珠做的穗子?」
聞言,容月錦的臉立即便拉了下來。
侯府的馬車自然配得上用瓔珞珍珠穗子,可卻只有嫡出才配得上。
霍予柔如今雖然管著整個侯府的收支,同嫡妻無異,可只要容敘不給這個嫡妻的名分,容月錦便始終只是個庶女。
「姐姐是身份尊貴的嫡女,自然不一樣,這些金貴的東西,是錦兒配不上的。」她鐵青著臉答道,臉上卻已經有些掛不住了。
容雲曦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看著容月錦又道,「錦兒可別這麼說,姐姐聽說,錦兒同太子關係甚好,若是嫁於太子,成了太子妃,還有什麼是配不上的?」
「姐姐慎言!」容月錦的眼中瞬間閃過一絲慌亂,「這可關係到錦兒和太子殿下的名聲……」
可說罷,她又咬著唇垂下了頭,霎時間便紅了眼。
她同太子殿下明明……連夫妻之實都已經有了,可莫要說是名分,就連她想要見一面太子,都難如登天。
容雲曦這字字句句,簡直是在往她的心窩子上捅刀子!
「你們在姐妹倆,怎麼在這宮門口便敘上舊了?還議論上本宮了。」
齊明殊的聲音遠遠傳來,分明很是溫柔,卻讓容雲曦忍不住作嘔!
前世,便是他這溫柔的假象將自己一步步引入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