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上了賊船
第10章上了賊船
張秉文昏昏沉沉地睡了大半天，直到被一陣手機鈴聲吵醒。
一看來電顯示是唐智，他當時就不樂意了，老子都失業了，還要被這老東西騷擾……
腹誹歸腹誹，張秉文還是嘀咕著按下了接聽鍵。
「你小子幹嘛呢，怎麼還沒去天健？」
唐智聲音刺耳地咆哮著，讓張秉文以為下一秒就會有個雪白的腦袋從手機屏鑽出來，殺到自己面前。
天健……
恍惚中記起似乎有這麼回事，張秉文扒拉了半天，從放在床邊的衣服里翻出了那張被折得皺巴巴的名片，仔細端詳了半天，才想起昨天喝醉之前跟唐智聊的東西。
「我昨晚不是說考慮一下嗎？」
「這不是已經考慮一晚上了嘛！」
「我……我才剛睡醒。」張秉文無奈，「不、不對！如果不是你的電話，我還在正在睡呢，哪有空考慮。」
電話那頭，老頭子繼續咆哮：「人家周一就要飛加拿大，這都周六了，你還想考慮幾天？別廢話，趕緊去，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張秉文開了免提，一邊換衣服一邊聽著唐智嘮叨。
老傢伙人老了嘴也碎，翻來覆去說了半天，核心思想就是年輕人就不能閑著，越閑越懶，心氣兒都沒了，你張秉文才剛閑了一晚上已經出現類似癥狀了……
就算上班還有個雙休的吧？大爺的，失業的人難道就沒有人權？
張秉文心裡反駁，但攝於唐智的淫威，愣是不敢掛電話。
就像張秉文帶劉經武一樣，他自己也是唐智一手帶出來的。
十餘年間，雖然從一路從文案做到了執行創意總監，但唐智也從當初的創意總監做到了總經理，妥妥地當了張秉文十幾年的頂頭上司。
雖然日常開玩笑百無禁忌，但凡是涉及到重要事情，老上司的威嚴還是具有碾壓屬性的。
眼看要是再不答應，老東西有把電話喊破的趨勢。
為了照顧對方那可憐的扁桃體，張秉文把胸脯拍得「嘭嘭」山響，承諾馬上趕去天健廣告公司，總算暫時把唐智安撫了下來。
「天健廣告，總經理徐善洛。」
天健……好土的名字，張秉文忍不住吐槽出聲。
廣告公司取名字恨不得都取得洋氣出天際，能用外文的就絕對不用中文，能讓人家看不明白就堅決不讓人輕易看懂，似乎這樣才能顯示出自己有多麼國際化和高大上似的。
而這家公司的名字怎麼看怎麼像給人看風水的，說算卦的也行，但總之就是跟做廣告不沾邊。
真麻煩啊，今天是周末好不好……而且我還剛睡醒。
張秉文一邊匆匆起身洗漱，一邊毫無責任感地吐槽，對於自己失業的第一天就要開始籌備開公司的事情，總感覺有點不真實。
………
「唉喲……是張總嗎？你好你好！」
張秉文按圖索驥，來到了一幢名為「豫光大廈」的寫字樓十六層，還沒等他仔細辨認方向，就被迎面一人熱情地握住了雙手。
張秉文遲疑道：「您是……」
「敝姓徐，徐善洛，就是這天健廣告公司的總經理。」
「啊……您就是徐總啊，慚愧慚愧！」
張秉文一邊和對方握手，一邊上下打量，眼前的徐總大約五十歲出頭，身材不高，顴骨稍凸鼻翼較寬，頗有南方人的特色。
照唐智的說法，徐善洛比他小了四五歲，算是同屬羊城第一批的廣告人，兩人差不多認識了有二三十年，多好的朋友說不上，但也算是老熟人了。
徐善洛一邊把張秉文往公司里領，一邊笑容滿面地道：「張總啊，你是唐總介紹的人，把天健交給你，我是一萬個放心！」
張秉文聽了連忙道：「徐總，我今天只是先來看看公司的情況……」
徐善洛笑著介面：「沒事沒事，你不用著急，儘管慢慢看。這層樓，天健佔了三分之一，面積還不小呢……」
在徐善洛的引領下，張秉文簡單看了一下公司的基本情況。
整體來說，天健廣告公司的規模倒是不小，除了開放式的辦公區之外，經理室、財務室、辦公室、會議室等功能性空間都應有盡有，公司環境也稱得上乾淨整潔。
張秉文默默數了一下，整個辦公區大概有三十個工位，這不僅讓他心裡打起了鼓，萬一自己存的那點錢還不夠給員工發一個月的工資，那可就是個笑話了……
心中一動，張秉文轉身問身旁的徐善洛：「徐總，咱們公司目前有多少員工？」
沒想到這個問題問出口，剛才還眉飛色舞地向張秉文介紹「天健廣告公司」輝煌歷史的徐善洛的臉色當時就垮了下來。
「這個……張總啊，你也看到了，我們公司不算後端人員的話，大辦公區的工位有三十二個。」
我問員工數量，你跟我聊工位幹嘛？
張秉文莫名其妙，想著可能對方沒聽清，只好附和著又問道：「是，工位確實不少，那現在有多少人？」
徐善洛一臉苦相，說得吞吞吐吐：「怪我沒本事，這兩年業務難做，連著裁了幾次人，前陣子他們聽說我要出國定居，呼啦又走了一批。現在……」
「你們公司現在到底有多少員工？」
張秉文第三次提問，同時越發覺得不對勁了，我問你多少人，你跟我扯什麼世道維艱？
「現在就剩三、三個人……」
「三個人？」
張秉文驚了，姓徐的真是一通鋪墊猛如虎，轉眼就慫成了個二百五。
那麼大的公司就剩下仨人？
徐善洛老臉一紅：「張總啊，人少是好事啊！你剛接手天健，老員工太多，反而不方便你管理不是？」
張秉文不理他打岔，接著又問：「最近一個季度，公司的業務量怎麼樣？」
「咳咳咳咳……」
徐善洛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好歹平復了呼吸，他緊張地看了看錶：「哎呀！後天的飛機，我得趕緊回去收拾東西。」
說著，反手甩給張秉文一沓列印紙：「那什麼，這是公司轉讓合同還有各種鑰匙、門禁卡。所有軟硬設備全部無償贈送，另外下個季度的房租我也交了，有問題你可以跟我的代理律師商量。」
沒等張秉文反應過來什麼情況，就再次被徐善洛攥住了雙手：「張總啊，你可是剛拿了金獅獎的人，天健交給你我是一萬個放心，請一定要把它經營好！那啥……先不聊了，有空一起喝茶啊！」
說完，徐善洛匆匆揮了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地走掉了。
轉眼，偌大的辦公室里只剩下張秉文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中央空調的風中凌亂。
喝茶？喝你妹啊！大爺的，你都跑加拿大了好吧？
你一副比我自己還相信我的樣子，算是怎麼回事？這個世界很複雜的……
空蕩蕩的辦公室里，當然沒人理張秉文的吐槽。
……
一宿無話，第二天一早，張秉文就被一陣門鈴聲吵醒，唐老頭親自殺了過來。
簡單地向唐智彙報了一下昨天見面的情況，惹得老頭子哈哈大笑，還一邊勸張秉文不用擔心。
對於張秉文提出的諸多疑慮，老頭子統統表示嗤之以鼻：「老徐那人我知道，雖然有點滑頭，但本質並不壞，而且天健當年也小有名氣，年流水最多做到過上千萬。估計是近兩年經濟形勢不好，才做不下去了。」
然後話鋒一轉，指了指空白的轉讓合同：「臭小子，徐總就是怕你多心，昨晚上專門把我喊去天健那邊看了看。依我看，天健的軟硬體都還不錯，手續也齊全。接下這麼一個公司，又省錢又省事，再怎麼樣也比你重新開一家公司方便。你還有什麼可猶豫的，還不給我趕緊把合同簽了？」
那架勢，比起舊社會逼人簽賣身契的地主都不遑多讓。
盯著張秉文簽了轉讓合同，老頭子得意地一笑，道：「小子，『既尊重創意，又沒職場政治，還能站著賺錢的公司』是吧……哼哼，自己吹的牛逼要自己圓回來，我等著你！」
臨出門，老頭子又轉身補了一刀：「記住，還有金鉛筆啊，你答應我的！老子的羅曼尼康帝已經寂寞難耐了！」
說罷，樂呵呵地手拿合同揚長而去，完全無視了張秉文憤怒的中指。
屋子再次回歸寂靜，一陣不真實感在張秉文的心底慢慢滋生——自己這麼順利的就接手了一家公司？
不對！
唐老頭和徐善洛這兩位的表現，讓張秉文始終有種不踏實的感覺。
感覺自己接手的似乎不是一家公司，而是別人甩過來的一個炸藥包，還是馬上就會爆炸的那種。
張秉文暗自心中惴惴，自己該不會是上了賊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