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路遇高人
太陽已落山,天將黑未黑。天地昏黃,萬物朦朧,司馬楚寧等人落腳在一個小縣城的一家客棧之中,四個跟隨的護衛住在司馬楚寧左右兩間房間,丑奴伺候司馬楚寧,同他住在一間房裡。
小城近揚州,來往商賈眾多,雖無揚州繁華,卻也熱鬧,丑奴睡在榻上,輕輕的合著眼,耳里落進夜裡更夫的腳步聲。她無法安睡,夜裡風涼門窗不抵擋,夜露好像是在心尖懸滴,空氣里的均勻呼吸向她擁擠而來,她如墜於流水之中,思緒跟隨那些細碎的記憶落花般飄去。
司馬楚寧躺在床上,同樣無法入眠,他竟一時無法分辨,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他的未婚妻,那個要和他共度餘生,生兒育女的女子在遙遠的蜀中等他。他想她應當秀色空絕世,俏麗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可蜀中遙遠,好似一生都走不到那裡。
二人各懷心事,突然一陣疾風掠過,帶落了瓦上石子,風聲嗖嗖撞上窗欞,司馬楚寧驀然睜開眼,手上已經抓住身側的利劍,偏頭看了看榻上的丑奴,她似乎睡得極沉。
「好俊的輕功,來者不凡,也不知這屋頂之上,在發生什麼大事。」司馬楚寧輕輕嘆息,鬆開利劍,又合眼睡去。
丑奴聞得一聲司馬楚寧的嘆息,驟然睜開眼,看向司馬楚寧的床榻,他轉過身怕已真的睡下了。
「嶺南田家也要求娶唐語念,等田家再上唐家,知曉了司馬楚寧和唐語念的婚約,到時司馬楚寧就成了他們的眼中釘。要是那時已將唐語念帶回揚州倒無礙,若是在路上,恐怕田家要處處下殺手了!」丑奴合上眼,她摸了摸左臂,心中依舊不住的想道,「傷快好了。。。」
丑奴握緊了衣角,她的傷好了,就應該走了,可是,丑奴皺著眉頭,再度睜開眼。
丑奴一個激靈,啪的一聲彈起,驚恐的望著眼前之人,司馬楚寧坐在榻前,漆黑的眸子里映出窗外投進的光芒,彷彿漆黑夜幕里一顆星子,璀璨又凌厲的光芒針一樣扎進丑奴心裡。
司馬楚寧斂下眸子,又是一聲嘆息,他捻起掉落在榻下蠶被,「睡不好嗎?這麼鬧騰。」
丑奴低眼,如往日般沉默。
「明日要趕路,你安安心心歇息。」司馬楚寧說著,又起身上床躺下,沒過多久,便傳來輕微的鼾聲。
丑奴僵直著身子,盯著司馬楚寧的床榻許久,雖說司馬楚寧於她陌路相逢,也說不上什麼恩情。
想著,她側身躺下,依舊難眠。
次日
司馬楚寧更衣,丑奴伺候,他猶記得昨夜丑奴睜開雙眼的那一剎那,猶如毒蛇吐信,讓人脊背生寒。那種眼神不是常人所有,冷冽中彷彿有刀光劍影,又好似有冰山雲海,讓人捉摸不透。
「我們早些趕路,儘快在這幾日到潁州姑母家。」司馬楚寧說道。
丑奴點點頭,為司馬楚寧束好長發,又將客棧準備的早膳奉上,司馬楚寧匆匆用完,丑奴也開始收拾行裝,眾人從客棧後門離開,再往西走。
司馬楚寧撩開車簾,滿眼蔥綠,白水繞山緩緩而來。
「丑奴,這是百蟹河。」司馬楚寧說道,拉了丑奴來看,玉一樣的手指在溫暖的陽光下發出露珠一樣的光,丑奴探出頭,紅褐色瞳里射進陽光,像琥珀一樣。
司馬楚寧微微一笑,丑奴不好看,她安安靜靜的,卻像只世外的精靈。
「丑奴,你的眼睛和我們不一樣的。」司馬楚寧笑。
丑奴轉過頭,眉目低斂,小貓乖順般縮回車裡。
司馬楚寧淡淡一笑,取出書來,借著外面的陽光,慢慢翻看。他眉目舒展,嘴角微微上揚,不知道書里到底寫了什麼。
「公子。」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司馬楚寧眉峰一挑,一手將書合上,轉頭看看了外面,車外侍衛駕馬過來,輕聲說道,「前面一群人圍著,把路堵住了。」
司馬楚寧輕輕嗯了一聲,理了理衣襟,笑道,「丑奴,我們去看看,透透氣。」
丑奴推開車門,跳下車,半跪在地,司馬楚寧臉色一僵,一躍而下,低頭道,「不必如此。」
說罷,司馬楚寧往前走,丑奴及兩位侍衛緊緊跟在司馬楚寧身後。
幾人上前,見五六個人抽出劍來,圍著一個老乞丐,而周圍還躺著幾個昏迷的人。
司馬楚寧側頭一看,見道間端坐的那位老乞丐,破破爛爛沒有什麼不尋常。
「呵。」司馬楚寧嘴角勾笑,那老者雙目電光隱斂,白髮白須蓬亂,右手持一個發黃的竹棍,身前擺口破碗,口中念念有詞,看似瘋瘋癲癲。
「公子?」身邊的侍衛上前請示。
司馬楚寧立手,「看看吧。」
那群人持劍圍在老者面前,來來回回不安的遊走,畏畏縮縮不敢動手,再看那老者,雙目清明,目光好似一把把銳劍從上而下直刺下來,那持劍圍堵之人,已是滿身臭汗,氣喘吁吁。
「老頭,算你走運!」為首的一人劍指老者,狠狠道,「要是有一日你落入,我必要將你扒皮抽筋!」
這話狠厲,而那老者已經晃晃悠悠,全然不在乎。
那群人小心翼翼,忙將昏過去的幾人抬走,而司馬楚寧等人就在其身後站立,與他們見了,司馬楚寧與那為首的男子微微頷首,那男子也報拳還禮,倒沒有說什麼,只是還一臉怒容,很是嚇人。
待他們走遠后,司馬楚寧才緩步上前,與那老者一般,盤腿而坐,丑奴及兩名侍衛站在不遠處,緊緊盯著。
「老人家,我們路過此地,請老人家行個方便。」司馬楚寧說道。
老者聞言一笑,「這路非我開,樹也非我栽,道寬路闊,難道你們過不去嗎?」
司馬楚寧笑笑,老者又言,「我雖在這路中央,可你的馬車可以從我兩側而過,為何你要說,讓我行個方便?」
「恐驚到老人家。」司馬楚寧說道。
「哈哈哈!」老者撫須大笑,「人總有諸多的借口,說是為他人,實則為自己。這路寬闊,有的人過得去,有的人卻過不去,過去的人不以為然,過不去的人怨天怨地,我今日讓了你,你又怎知下一次也會有人讓你?」
此話深意竟讓司馬楚寧一時語塞,不知如何作答。
「路在自己腳下,沒開始的路,都不是你走的路。」老者說著,顫顫巍巍的扶著手中竹棍站起,司馬楚寧驚醒,連忙將其身前的碗捧上,老者見他恭敬,笑笑接過破碗,樂呵呵的走到一邊,對著司馬楚寧說道,「此番,我將路讓給你。」
司馬楚寧行禮言謝,又上車去,命護衛接著趕路。馬車經過那老人,老人口中哼的調子也傳入車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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