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治風寒
天將夜,雨聲漸長,司馬楚寧等人回到客棧,各回房去。
「丑奴,取一件。。。」
司馬楚寧話說著,推開門卻空空無人!
「丑奴?」
司馬楚寧忙的幾聲大喊,突然愣在桌前,他低下頭,拿起桌上那包糖,這是在亳州的時候,買給丑奴的,她一直都不怎麼捨得吃。
「丑奴一向聽話的,她一向聽話的!」司馬楚寧垂下手,長袖滑下,遮住了他緊握的成拳的手。
司馬楚寧沖了出去,找了店家一陣盤問,店家支支吾吾,竟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司馬楚寧當即發怒,一陣冷言嚇道,「一個大活人就在你這店裡不見了,莫不是有鬼神,能讓人憑空消失?你若說不出她的去向,那我只能帶你去見官了!」
店家嚇得身體直發抖,一面抬手拭汗,一面哆哆嗦嗦的說道,「我看見,那個小子往對面那條街去了,我,我也沒留意啊!」
對面那條街?司馬楚寧眼珠一轉,莫不是丑奴見我遲遲未歸,去找我了?
「這樣說來,倒不關你的事了。」司馬楚寧說道。
那店家自然連連答應,司馬楚寧一陣安撫后,與四名護衛要一同出去尋找。
雨聲大,幾人撐傘而出,沿著長街一路去尋。
與此同時,丑奴坐在一家店鋪門前,獃獃的看著空蕩蕩的長街,懷裡的糖餅還熱乎乎的,貼著胸口很溫暖。
她本是要一路出城的,結果被官兵攔下盤問,她只好原路返回想著晚上再溜出去,一路往回走時,她正好路過這家賣糖餅的鋪子,看著冒著熱氣的糖餅,丑奴停下腳來,掏錢買下最後一個,可是雨聲突然大了,她只好坐在人家鋪子前,等雨停了。
她記得,她師父說過,人該走的時候,有風送,不該走的時候,有雨留。
丑奴看了這雨,沒半點要停的跡象,心中想道,這雨來得還真是時候,老天爺要真是想讓我留下,那就下一夜好了。
她想著,一扭頭,身子突然一顫。
「司馬楚寧!」丑奴驚得張了張口,在雨色中,司馬楚寧撐著一把褐色的紙傘,雨水從傘面嘩嘩的滾下,在司馬楚寧面前形成一面水簾。
丑奴驚惶的站起來,愣愣的看著司馬楚寧。
司馬楚寧從遠處慢慢走了過來,他臉色難看透了,丑奴突然莫名的害怕。
腳步聲和與傘面水聲一併移到丑奴面前,她抬起頭無措的看著司馬楚寧,兩隻手緊緊抓住衣角,司馬楚寧看著她半晌,方才說道,「走吧,別惹了風寒。」
丑奴連忙做出一副聽命的模樣,而司馬楚寧腳步未動,她也不敢動。
「我在等你。」司馬楚寧說道。
他的話就像這雨,噠噠的落下,總濺起一股子寒氣,讓丑奴不自覺的打了個寒戰。
「過來吧,不能淋了雨。」司馬楚寧語氣溫和了些。
丑奴心裡微微一動,這點雨,豈足掛齒?
心裡雖然是這麼想著,但她還是小心翼翼的挪了過去。他二人手臂貼近,雨水順著司馬楚寧的右臂滑下。
「你是不是不聽我的話了?」他問。
丑奴心中叫苦,埋下頭擺出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她想著司馬楚寧若要責罵,那就受著吧,反正今後也沒機會了,誰知司馬楚寧話鋒突然一轉,道,「是我疏忽了,你年紀小,難免會貪玩些,我們這一路,也沒怎麼好好逛逛,你一定也是憋壞了,等我們到了渝州,我一定帶你去好好看看。以後,要聽話,不能再亂跑了。」
丑奴不可思議的轉過頭,司馬楚寧居然沒有半分責罵,竟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抬頭,看了看司馬楚寧,他臉色微紅,雙眼無光,強打著精神,她再一看,大半傘面都在自己這邊,而司馬楚寧的身體一半都在雨里!
「莫不是惹了風寒?」丑奴大驚,慌得扶住司馬楚寧,司馬楚寧本就是強撐著往前走,現下突然有個人撐著自己,好像一下子有了依託,啪的倒了下來!
丑奴心中一驚,拉住司馬楚寧的手,往自己肩頭一搭,司馬楚寧的頭倚在丑奴肩頭,丑奴抬手碰了碰司馬楚寧的臉,竟是滾燙!
「繡花枕頭!」丑奴想著,忙將司馬楚寧背了起來,拼了命的往客棧趕。
司馬楚寧趴在丑奴肩頭,臉越發的滾燙,接著又開始說起胡話,從他五歲騎馬到十歲挨打,他在人前光鮮亮麗,人人都稱他為謙謙君子,誰知道這謙謙君子也上樹抓鳥,下河摸魚。他為數不多的快樂都建立在挨打上,可知司馬家主對他多嚴苛。
雨水順著傘面滑下,鑽進衣口中,刺骨的寒意爬滿了丑奴的身體。
丑奴把他背回客棧,交給店家,店家見了司馬楚寧模樣,驚得大叫,「可是風寒了!」
丑奴點點頭,扶著門,深深喘氣。
「來來,來個人吶!」店家一面沖著店裡大喊,一面幫著丑奴扶住司馬楚寧。
店裡夥計聽得老闆死了人一樣的叫喚,都扔了手中的事忙跑了過來。
「把這位公子背回房去,再取,取熱水來。」店家急忙道。
夥計們也看到了司馬楚寧模樣,更知這風寒不可耽誤,便趕緊又背起司馬楚寧往樓上走。
「你,你這不懂事的小子,到處亂跑,讓你家公子惹上風寒,你可,你可好生伺候著!我這就去請先生來!」店家一陣罵罵咧咧,慌慌張張的跑出門去。
丑奴心裡一聲嘀咕,一把抓住那店家衣袖,將他一把拽了回來,那店家自然是十分惱怒的,當即罵道,「你這沒良心的小子,你家公子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可不干我的事!」
不干你的事,你這麼著急做什麼?
丑奴淡笑,將他拽到柜上,那店家不知丑奴要做什麼,慌得大嚷,「你這小子,你做什麼!」
丑奴回頭,一個怒瞪,手上力道驟然緊了幾分,那店家也是看得臉色的,立刻就閉了嘴,只見丑奴抓起紙筆,刷刷的寫下密密麻麻的一篇,然後放到自己面前。
丑奴寫罷,自然忙著上樓照看司馬楚寧,而那店家拿起那紙一看,上面寫著:核桃仁半兩、蔥白三兩、生薑三兩、紅茶葉二兩。
店家看著這紙上所寫之物,心下奇道,這小子買這些做什麼?莫不是什麼高人?
這般想著,那店家喜不自勝,趕緊將紙對摺,放入懷中,撐了傘去就近的藥鋪。
丑奴上樓,兩個夥計提來一桶熱水,正守在司馬楚寧床邊,見丑奴來,也趕緊退出房去。
丑奴走到床邊,伸手摸了摸司馬楚寧額頭,不禁皺了皺眉,心中突然閃過那店家的話,不由得生出諸多愧疚來。
「我當你是只舟,上了岸就該棄了,哪裡有為了一隻舟就留在河裡的?」丑奴暗自苦笑。
她輕輕把司馬楚寧濕透了的衣服褪下,又用熱水仔細的替他擦洗,取來了乾淨的衣服給他換上。
待一切弄好,丑奴從懷裡把那糖餅取出,頗是捨不得的塞進司馬楚寧嘴中。
「算我欠你的。」丑奴心中嘀咕。
她從藥箱里取出一支艾柱,點燃一端,撩起司馬楚寧腿上的衣服,露出膝蓋,選好穴位,在離司馬楚寧皮膚一寸左右高度,拿著艾柱慢慢地遊動,丑奴一邊艾灸,一邊注意著司馬楚寧,司馬楚寧一張臉通紅,眉毛鼻子都擠到了一處去,像只憋著氣紅皮癩蛤蟆。
「哎喲!」司馬楚寧猛的一聲叫喊,因為口中含著糖餅的緣故,這一聲也戛然而止。見狀,丑奴也是一笑,要不是把他嘴給堵上,那別人還以為是在殺人呢!這般想著,她手中的動作漸漸快了起來。
「碰!」
房門突然被破開,丑奴怒目回頭,見是那幾名護衛,她又立刻轉過頭,繼續艾灸。
那幾名護衛在街上找了一圈也不見人,便趕了回來,正好遇上店家慌慌張張的去藥鋪抓藥,店家把司馬楚寧的事告知了他們,他們這才火急火燎的沖了回來。
進入房中,見丑奴在司馬楚寧床邊,手裡拿著根艾柱,再在上前幾步,見那司馬楚寧的皮膚已被燒破一處。而司馬楚寧方才被這一灼,只覺得有一股暖暖的氣流貫通全身,冒出許多汗來,也醒轉了過來。
司馬楚寧醒了過來,本想大喘口氣,卻不料被糖餅堵住,丑奴見他醒了,也收了艾柱,上前將糖餅取出,把司馬楚寧扶起來。
司馬楚寧尚有些無力,但也盯住了丑奴手中的糖餅,頓時責罵道,「你不聽話,跑出去,是貪嘴吧?」
丑奴一愣,看了看手中糖餅,有些茫然。
「算了,下次不準這樣了。」司馬楚寧笑了笑,伸出手去抓,還理直氣壯的說道,「這次就罰你不準吃。」
丑奴心中好笑,明明是你想著吃吧?
她雖然知道,也還是把糖餅遞給了司馬楚寧。
「誒?公子這就醒了?」那店家取了葯來,見司馬楚寧已經醒了,臉色雖然還是不怎麼好,卻也是好事。
司馬楚寧有些茫然,倒是那幾名護衛說道,「多謝店家,這葯錢,同我們的房錢一起,明日結算給你。」
「好好好!」店家笑著答應,把葯交給了護衛,就退出去了。
那護衛又上前把葯交給了丑奴,丑奴掂了掂分量,便要去剪些。
一邊的司馬楚寧看得茫然,突然見丑奴起身,心裡突然懼怕,忙把她拉住,問道,「你做什麼!」
這一抓,司馬楚寧眼中突然湧上些熱意,他看著丑奴,她一張小臉發白,身上衣服都濕透了。他突然想起,是丑奴將他背回來的,他又突然驚覺自己身上已經換了乾淨的衣服,心中頗為感動,「這衣服也是丑奴換的吧?她連自己都顧不上,就先顧著我?」
丑奴口不能言,一雙眼睛無奈的看著司馬楚寧,手上一陣比劃,那司馬楚寧還是警惕的抓著丑奴。
「公子,這葯是替你治風寒的。」一邊的護衛解釋道,「丑奴,是想去煎藥。」
「好。」司馬楚寧答應一聲,道,「你們在雨中走了這麼久,也趕緊去換件衣服。」
「你先換了衣服再去煎藥。」司馬楚寧對丑奴說道。
丑奴低頭,這才想起原來自己還穿著一身濕衣服呢!
那幾名護衛聽命,退出房去。
丑奴取出衣服來,將就著先前給司馬楚寧擦身的熱水,躲在屏風後面,擦了身,換上乾淨衣服。
司馬楚寧躺在床上,吃著糖餅,吃的那叫一個津津有味,滿嘴都是亮晶晶的糖漬。
他目光看向屏風,「如果換一個人,母親也不會放心留著,換一個人,也就沒今天的麻煩。幸好,幸好醜奴容貌一般。」
他盯著屏風正出神,那面傳出聲響,他慌忙的轉過頭,心虛的盯著床幔,大氣都不敢出。
丑奴提著水,拿起葯,退出房去,似乎並沒有發現。
司馬楚寧按著自己的胸口,這才真的知道什麼叫做心提到嗓子眼了。
丑奴下樓,到了客棧後院,借了廚房,把抓來的葯煎成五份,又用店裡的托盤,給四名護衛送去后,再送到司馬楚寧面前。
「只有這一碗嗎?」司馬楚寧問道。
丑奴搖頭擺手,指了指外面,司馬楚寧依舊皺著眉頭,「你給他們都送去了,那你自己喝了嗎?」
怎麼?懷疑我給你們下藥嗎?
丑奴僵愣的看著司馬楚寧,心口莫名的難受。
「你不怕風寒嗎?」司馬楚寧把葯推給丑奴,「你喝了,我不愛喝這個。」
不愛喝?丑奴撇撇嘴,端著葯碗,有些失落。
司馬楚寧見了,又搶過來,咕嚕咕嚕的喝下半碗,再推給丑奴道,「味道不錯,你把這剩下的喝了。」
丑奴看著碗里剩下的葯,還苦著要求司馬楚寧把葯喝完,司馬楚寧卻把葯碗湊到丑奴嘴邊,「喝了。」
丑奴忙接過葯碗,把眼睛一閉,咕嚕嚕的把剩下的葯都喝下。
司馬楚寧滿意的笑了笑,丑奴雖然頑皮,但是聽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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