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竹林微風

司馬楚寧見丑奴慌張得很，慣不像平日那副淡淡然的模樣，心中便猜測那些人不簡單，或是田家的人，亦或是丑奴之前的仇家，這兩種可能於司馬楚寧來講都不是好事，於是二人出了客棧，一路快馬，到了天黑盡了方才停下。

越臨近川蜀，山形越發陡峭，二人避開沿路村莊人戶，偏到了一片黑竹林深處安歇，丑奴在周圍撿了好些竹葉生火，架上枯竹，讓司馬楚寧坐下歇息后，又不知從何處打了野鴨來。興緻勃勃的要給司馬楚寧吃頓好的。

丑奴提起劍來，捏著鴨脖子一劍砍下鴨頭，又自顧自的開始拔毛。司馬楚寧雖是養在司馬府這樣的富庶人家中，卻也知收拾雞鴨很是費功夫，他趕了一天的路，早已經飢腸轆轆，心中想，要是等這鴨子弄好，豈不是天都要亮了?

「你倒是，很有本事。」司馬楚寧苦笑，轉眼看了看丑奴扔在一旁的劍，那原是他的劍，後來送給丑奴防身，她一向寶貴得很，時常擦拭，如今宰了野鴨，卻扔在一旁不管。看得他心裡含了一肚子苦水，可丑奴似乎是很高興，他亦不忍心叫停她。

誰知丑奴聽了司馬楚寧的話，卻只是抬起頭淡淡一笑，突然又提了野鴨往竹溪邊跑，司馬楚寧側頭看了看她歡脫的背影，由著她去，他自己合上眼，想暫時歇歇。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丑奴雙手捧了一團黃泥來，那正是被黃泥包好的野鴨，丑奴又撿了好幾塊石頭，在司馬楚寧面前搭了一個小灶，將黃泥放入，又將火引入。

司馬楚寧見她弄這些，雙眉含笑，兩眼放光，心裡莫名也很歡喜，也不顧自己是不是飢腸轆轆，心中不提半句怨言。

「你這樣的做法，我還是第一次見。」司馬楚寧看著她侍弄，也跟著在一旁侍弄。

丑奴抬頭一笑，擠眉弄眼的指了指火堆，又焦急的跑出竹林，司馬楚寧一向放心她，也不管她要去做什麼，心裡關切著丑奴讓他囑咐看好的火。

「丑奴雖不能言，我卻能知她意，想來我這人也是聰慧。」司馬楚寧喃喃笑道。

又過了約摸半個時辰的功夫，丑奴一手提著兩隻巴掌大小，已經收拾乾淨的湖魚，另外一隻手提著鞋襪，兩隻褲腿高高緬起，露出白皙的小腿來。

「你又去摸了魚?」司馬楚寧哭笑不得，驚嘆丑奴怎麼有這樣好的精力。

丑奴一屁股坐下來，將鞋襪扔到一旁，手中還提著那魚，另外一隻手空出來在懷裡摸出些糖醋等調料來。看得司馬楚寧更是哭笑不得，撫掌笑問，「丑奴，你是從哪裡來的?」

丑奴憨憨一笑，將這一眾調料扔下后將手中兩條塞到司馬楚寧手上，司馬楚寧推脫不得，勉強用兩個手指頭捻著草繩，皺著眉頭，露出萬般嫌棄的神情。丑奴卻做得歡，又用劍砍了一桿竹，削出兩根竹籤，將司馬楚寧手中的魚用竹籤串好，在魚身上劃了好幾道口子，在裡面撒了花椒粉，又起了一堆火，推著司馬楚寧挪了地去烤魚。司馬楚寧無法，只好蹲在另外一堆火前，烤著魚。

他心裡也奇怪，自己哪裡來這麼好的精力，跟著丑奴這樣鬧騰，他也奇怪，丑奴如何會弄這些。

這邊丑奴也忙得歡快，將那黃泥來回翻了翻，全不顧夜裡風涼，也不知將鞋襪穿上。

司馬楚寧見她也是粗枝大葉的，心裡擔心她著了風寒，自己是沒有丑奴艾灸那樣的本事的，所以免不得說道，「丑奴，將鞋襪穿好。」

丑奴轉過頭，驚覺自己竟是這副樣子，訕訕一笑，又提起鞋襪和劍去了竹溪邊，一番清洗后，才提著劍回來。

此刻司馬楚寧手裡已然飄出肉香味兒來，丑奴狗鼻子一嗅，又趕著上前，將糖醋等塗抹在魚肉上，又握住司馬楚寧的手，示意他還要再烤會。

司馬楚寧見她少有這副活潑模樣，一時間也忘記了主僕之分，男女之別，好像這一刻便是一生了。

丑奴卻沒在意他這心思，交代了司馬楚寧后又蹲守在了那團黃泥邊上，搓著手，舔著嘴，一副猥瑣模樣。司馬楚寧笑意盈盈的看著她，看她這個樣子已不覺得餓了。

二人各自弄了好一會兒，丑奴摔開了黃泥，將野鴨的肉撕了下來，抹上糖醋，串在竹籤上，遞給了司馬楚寧，司馬楚寧也遞給了丑奴魚，二人面對面而坐，也不顧形象，大快朵頤。

「我從小到大，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司馬楚寧一面擦了擦嘴上的油光，一面撕開野鴨腿大口咬下。

丑奴看他模樣也好笑，這點東西哪裡比得上司馬楚寧平日的吃食，不過是他生在富貴人家，那些山珍海味都吃慣了，對這些東西一時新鮮。

二人只把一隻野鴨兩條湖魚吃光，方才心滿意足的擦了擦嘴，加之司馬楚寧也是真的疲憊，便倚在了一棵竹上，睡了過去。

丑奴從包袱里取了衣服給他披上，自己也不敢睡，在周圍撒了好些藥粉后，就守在火堆旁。

夜半時，涼風刺骨，司馬楚寧後背一陣風來，凍得他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司馬楚寧一睜開眼，本是眉頭緊皺，卻見丑奴坐在火堆旁，手裡拿著那支他送的白玉蘭花簪，那神色，很是傷情。

「咳咳!」司馬楚寧故意一陣輕咳，佯裝剛醒。

丑奴聞聲，慌忙的把簪子往腰間袖中一藏，便兩步至司馬楚寧身邊，焦急的看著他。

司馬楚寧笑笑了，拉了拉身上的衣服，笑道，「你記得我怕冷，怎麼也不知給我蓋上件厚實的?」

丑奴歪頭一想，似乎覺得有些道理，又轉過身，在包袱里翻騰，司馬楚寧笑笑，拿起衣服走到她身邊，把她拉起來，把包袱收好，按著她坐在火堆邊。

「你乖乖坐著，我靠著你睡。」司馬楚寧說著，自己真的靠在她背後，自己蓋上衣服。丑奴僵直了身體，不敢稍稍動彈。

二人相互依靠，縱是有風吹來，丑奴依舊聽得司馬楚寧微微的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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