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身世(一)
次日清晨,藥師推開司馬楚寧的房門,卻見丑奴坐在床邊,仰著頭還在酣睡。
「這毒厲害啊。」藥師微微一笑,走上前,捏了一把丑奴的臉。
丑奴悠悠醒轉,雙唇蒼白,雙眸無光。
「他的葯你也可以喝一些,不然他倒是好了,你卻倒了。」藥師說道。
丑奴抬手摸了摸自己臉,果然冰涼涼的。
「那我等一下把葯端來。」丑奴說,她看了看司馬楚寧,昨夜他出了一身汗,又是說了好些夢話,折騰到了大半夜,丑奴又給他擦身換衣,又輕哄他睡覺,這才好了。
「別看了,我又不吃了他!」藥師催促道,「快些去把葯端來。」
丑奴蒼白一笑,關上了門出去。
藥師把帶來的藥膏放在桌上,在床邊坐下,捏住司馬楚寧的下巴,扭過去看他臉上的疤,就算是用「半蓮香」也難以讓傷口癒合,這田家的毒雖不致命,卻也陰毒。
「田越澤是真的想毀了你啊!」藥師感慨。
「來,該醒醒了!」藥師壞笑,捏住司馬楚寧的鼻子。
司馬楚寧猛咳幾聲,本能反應的抬手一推,藥師微微一笑,放手一擋,司馬楚寧突然睜眼,墨眼一定,翻身坐起。
他看著眼前的藥師,黑髮如鍛,眉目間卻有股邪氣,他腦中記著是丑奴帶他來的,丑奴喚的師姐可是她?
「在下司馬楚寧,不知姑娘如何稱呼?」司馬楚寧抱拳道。
藥師微微一笑,心想道,還真是個翩翩公子。
「司馬公子不必多禮,我乃是唐門藥師,唐蘭凌。」藥師笑道,指了指方才端來的藥膏,說道,「這藥膏塗在傷口,傷口會好的快些。等一下會有人把內服的葯送來,另外你枕下還有一盒「美人香」,你無事時便塗在臉上的傷口上,興許能救回你這張臉。」
司馬楚寧謝了,又問,「唐姑娘,還勞煩您告知,和我一起的那個小姑娘,她在何處?」
「小姑娘?」唐蘭凌噗嗤一笑,「你說的那個小姑娘,是我師妹,百里蘭因!」
司馬楚寧心裡頓時翻起波濤洶湧,卻緊問,「那她現在在何處?」
唐蘭凌眉頭一挑,這小子這麼關心蘭因,也算他有點良心。
唐蘭凌心中想著,便要試試司馬楚寧。
「你中的毒是田家壓箱底的毒,蘭因為了救你,親自用嘴將毒吸出來,現在你倒是沒事了,她可吊著半條命呢!」唐蘭凌說道,「你更不知她執意要救你這張臉,親自煉了「美人香」,流了半碗血才練成的。」
司馬楚寧見她說的有鼻有眼,心中焦急萬分,可一想,丑奴是她師妹,若是丑奴命在旦夕,那她怎麼還會在這裡?
司馬楚寧看她笑意盈盈,一副悠然無事的模樣,料想她必然是在誆騙自己。
司馬楚寧這般想來,便心中是喜,卻淡淡說道,「在下已經有了力氣,可否勞煩唐姑娘帶我去看看她?」
唐蘭凌自然不肯,「你先說說,你和她是如何相識的,又是如何到這裡來的。」
司馬楚寧便將在揚州買下丑奴,到一路來蜀中的事都告知了唐蘭凌,唐蘭凌聽著和丑奴說得不差,便又道,「你是上唐門提親的,如果你想順順噹噹的娶走唐語念,那就不要向他們提起我師妹。」
司馬楚寧怔怔的看著唐蘭凌,神情複雜,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許多事情說來複雜,也與你無關,你只管好你自己就是了。」唐蘭凌冷道。
「您怎知她的事與我無關呢?」司馬楚寧問。
「葯好了!」
唐蘭凌正欲分辨,門外突然響起一女子聲音,唐蘭凌噤了聲,起身開了門,同門外之人低語交談了幾句便離開了。
司馬楚寧聽得有人進來,門又關上,他探出身,見丑奴一身玄衣,長發高束,英氣逼人。
「你沒事吧?」司馬楚寧將她上下打量一番,笑問道。
丑奴端來葯,搖搖頭,到他身邊端出湯藥。
司馬楚寧紅目看她,她還要瞞著自己嗎?「我該稱你丑奴,還是百里姑娘?」
丑奴沉默,抬眼望著他,開口說道,「先喝葯,這葯來得不容易。」
司馬楚寧想起唐蘭凌所說,丑奴為他吸毒煉藥,心中感動之餘仍有哽咽,他端起葯,二話不說一口飲盡,只是這葯真的苦,司馬楚寧喝下,一張臉都扭成了一團,加之他臉上有傷,看得丑奴也心疼。
「含顆糖。」丑奴攤開糖包,司馬楚寧拿起一顆含在口中。
「我在外面聽了許久,唐蘭凌的確是我師姐,她說的,卻不就是真的。」丑奴溫言解釋,「你,不要盡信她。」
司馬楚寧望著丑奴,她平平淡淡,不急不慢的不在乎模樣,又想起唐蘭凌說的那番話,心裡如油烹。
「我信她,你的確做的出用嘴吸毒這種不要命的事情。」司馬楚寧說著,掀了掀衣裳,道,「你替我換了衣裳,你是如何換的?」
丑奴一愣,知曉他話中的意思,便道,「昨夜你發熱,滿身是汗,我便斗膽,給你換了貼身的衣物。」
「那你再替我上了葯吧。」司馬楚寧指了指桌上的葯。
丑奴沒說什麼,拿了葯,用玉石扁板挑了葯,貼上司馬楚寧臉上的傷,司馬楚寧偏過臉,把傷疤都露出來。
「這葯上了一刻后,你可塗抹「美人香」,日日塗抹,傷口一定會好的。」丑奴囑咐道。
「我聽說唐門的「美人香」,要用美人骨血煉,你?」司馬楚寧問道。
丑奴一笑,擺頭告訴他,「這都是江湖傳言,信不得,這「美人香」唐門中的醫師毒師都會煉,只是我師姐煉得更好些。」
「當真是這樣嗎?」司馬楚寧仍問。
「是這樣。」丑奴點頭應他。
美人香,唐門獨有的復顏奇葯,江湖傳言,美人香需要用美人骨髓入葯才有奇效。真是煉製配方,不得而知。
「這毒並沒有我師姐說得那麼厲害,田越澤並不想取你性命,只想毀了你的臉,讓你無顏上唐門提親,好遂了他的心意。」丑奴說道。
司馬楚寧記得劉子淵的管家說,田越澤早就有了妻室,怎麼還會上唐門提親?
「田越澤一年前不是娶了妻子嗎?為何會再上唐門娶親?」司馬楚寧問道。
丑奴哽咽帶笑,換了另外一張臉上藥。
司馬楚寧注視丑奴,她對田家似乎頗為熟悉,還有在鬼見愁下,那隻崑崙奴似乎更是在針對她,難道她和田越澤有什麼關係?
司馬楚寧緊握著拳,忽想起手裡還有根蘭簪,他與崑崙奴交手摔出,這蘭簪也被摔出去了。
「原以為你年紀小,性子粗,我替你好好收著,現在,你自己收著吧。」司馬楚寧沖她攤開手心,白玉蘭簪躺在他發白的手心裡,看起來是那般寶貴。
丑奴不接,接著掀開司馬楚寧的衣裳,露出那五道抓傷,口中說道,「我還年長你兩歲,你的未婚妻子--唐語念還要喚我一聲姐姐呢。」
司馬楚寧僵了臉,「你竟年長我兩歲?」
「我過幾日就離開蜀中,你傷好后,師姐會派人送你去唐門。。。」
「你要去哪裡?」
司馬楚寧勃然動怒,丑奴驀然抬頭,四目相對,丑奴低下眉,接著替他上藥,「我昨夜替你尋了一件青裳,你先將就穿著,師姐已經命人去城中尋買。」
「你要去哪?」司馬楚寧緊問。
丑奴淡著臉色,置若罔聞。
司馬楚寧又急又惱,當即抓住她的手,再問,「為什麼?你,你要去哪裡啊?你會放心我一個人上鬼見愁嗎?」
「我,我不是唐門的人,你和我一併出現,只會毀了你和語念的婚事。」丑奴抬頭,訕訕一笑。
司馬楚寧皺眉注視著她,她從司馬楚寧手中抽出手來,接著說道,「一年前,我嫁給了田越澤,大婚之日,我才知道,他要娶的人是唐語念,田越澤要悔婚又忌憚我師父,所以要害我,我九死一生從田家逃出,沒想到田家先向唐門報信,稱我逃婚,門主大怒要派人將我處以門規。我還未到蜀中,便已經多次遇到殺手,幸而我師父尋到了我,替我易容。。。她老人家仙逝,我卻沒能回來盡孝。。。」
丑奴說著,眼裡有了紅色,她把他衣裳系好,走到床尾,掀開蠶被,露出腿上的傷口來。
「你傷好后,我師姐會派人送你上唐門,只要門主答應了這樁婚事,田越澤就算再恨也是沒有辦法的。」丑奴笑道。
司馬楚寧突然沉默,雙眼空洞。
「如果我的臉真的救不回來,唐門會悔婚嗎?」司馬楚寧訥訥問道。
「不會的,門主甚重信義絕不會因為這個悔婚的。」丑奴安慰他。
不會嗎?
司馬楚寧看向丑奴,她眉目清淡,平庸無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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