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石頭相思

炎帝的麻衣蒙著晨曦，神牛哈一口氣就是雲朵。

處理瘦猴和野豬騎士的糾紛只是個小插曲，炎帝很忙，他還要去有孟氏迎娶他的第二十四個女人。

「伏蒙，你的刀子能不能割開大長老的喉嚨？」炎帝饒有興緻地問了一個問題。

人間不光有巫力，還有體魄。伏蒙沒有巫力，他有足以掀翻蠻獸的蠻力，狩獵首領的位置依舊無人能動搖。

「可以。」伏蒙擺弄著刀子，刀子脫手而去，扎在一隻偶然路過的蠻獸脖子上，一擊斃命。

蝴蝶輕輕扇動了一下翅膀，晨曦變成了暮靄。

有孟氏的智者樵和首領農在石頭邊候著，孟樵老且朽，很容易讓人產生一種錯覺，比如哈一口氣就會散架。

只有炎帝知曉這位大長老老朽的身體里的能量，甚至炎帝懷疑這位大長老也抵達了第四境。

「尊貴的炎帝，」有孟氏首領孟農雙手交錯放在胸前，行了一個僅次於跪拜的大禮，他繼續說道，「有孟氏的族人恭候你的到來。」

「伏蒙。」炎帝吩咐了一聲。

伏蒙取出一枚黑色石頭放在孟農手心，孟農小心地揣進胸口，從一個老女人手裡牽過孟魚，說道:「尊貴的炎帝，請善待我們的孩子。」

炎帝朝孟魚伸出手，一隻孟鳥落在她身邊，孟魚爬上了孟鳥的背。

「孟農，大長老，告辭。」炎帝始終高居神農背上俯視眾人，孟樵始終一言未發。

神牛碾碎了一朵野花，野花把花香留在了牛蹄上，這叫寬容，可惜炎帝不懂。

「樵，這是三品巫石。」有孟氏的首領農激動得老淚縱橫，蠻獸的血肉中有稀薄巫力，巫石蘊含的巫力更為精純，可惜一百頭蠻獸也不一定有巫石，何況是三品巫石。

樵用嘆息醞釀措辭，用眼淚開始演講，最後用嘆息收尾。他和石頭對視，可惜石頭比他更沉默。

有孟氏的首領農沉寂在得到三品巫石的喜悅之中，他本能地想到他那個傻兒子豹，可惜豹還沒回來。

「相叟，請給我降下啟示。」如果有人在附近，可以看見有孟氏的智者樵擺出左手指月右手摘星的動作在和一塊石頭對話。

「好。」驚悚的是石頭說話了，樵凝視著石頭，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更期盼著石頭再次開口。

「我是相思，」樵這次沒聽錯，他聽見石頭說道，「孟樵，我可以救孟魚，只是代價很大。」

「有多大？」孟樵問道。

「你會死。」石頭悲憫地說道。

孟樵沉默了，他閉上了眼，然後問道:「我的族人呢？」

「我儘力。」石頭承諾道。

「要我做什麼？」孟樵問道。

「你就在這等著。」如果孟樵繞到石頭背後，他一定會發現石頭背後有隻會白澤一臉嚴肅地和他對話。

「相思，你還活著？」孟樵終於發現了他是和一塊石頭對話，可惜他再如何開口石頭都緘默不言。

一個黑魆魆的身影窸窣過來，與另一個黑魆魆的身影擦肩而過。

伏蒙去而又返，他提著明晃晃的刀子砍向石頭，沒留意到站在不遠處的孟樵。

一道墨色巫力激射過來，伏蒙狼狽地避開，他躲在石頭背後喊道:「老東西，你還在。」

炎帝的眼裡容不下一粒沙子，何況是一塊石頭，和相叟有關的都應該毀掉，比如有相氏。

孟樵從黑暗中走出來，伏蒙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口水，他看見孟樵手心有稀薄赤色巫力跳躍如火焰，這是第四境的巫力，和炎帝一樣。

「孟樵，你好好掂量，是我的命值錢還是有孟氏。」伏蒙知曉孟樵的心思，否則以第四境的實力，他一個照面就得死。

炎帝詢問伏蒙是否有把握割斷孟樵的喉嚨，伏蒙答是，他並不忌憚巫祝境，但孟樵是第四境，和炎帝一樣。

就像巫祝境可以輕鬆碾壓凡俗境一樣，第四境想碾死巫祝境和踩死一隻螞蟻沒多大區別。伏蒙沒有巫力，他靠著體魄能搏殺三品蠻獸，那枚三品巫石就是他的戰利品。

「你離去吧，我什麼也沒看見。」孟樵手心的巫力消散，他可以輕鬆碾死伏蒙，然後看著炎帝踏平有孟部落。

「這塊石頭我得帶走。」伏蒙不打算退步，他太固執，或者是忠誠，炎帝讓他毀掉這塊石頭，所以他去而復返。

「我說，離去。」孟樵的語氣沒有一絲商量的餘地，只看在相叟的面子上他也會護住這塊石頭，何況相思已經活過來了。

伏蒙不肯走，兩人對峙著。

「這是我的底線，」孟樵悲哀地說道，「伏蒙，你的姑姑已經死了。」

「大長老，你還是第三境，可惜我失手了。」伏蒙轉身離去。他的姑姑是孟樵的女人，也是孟魚的母親，那個瘦小的女人在神話時代的洪水裡托起了伏蒙的孩子。

孟樵繞著石頭轉了三圈，他嘗試和石頭對話，可惜石頭緘默不言。孟樵又保持著左手指月右手摘星的姿勢，和這塊石頭如出一轍。

這塊石頭是神話時代的見證，也是相叟的孫子，還是有相氏的首領繼承人，是白澤之子，他叫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