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洪水、土壤與建木

第四章、洪水、土壤與建木

岐水平原,相思終於從沉思中醒過來,他並沒有參悟天空、大地和人這個晦澀的問題,他餓了。

「天空破了個洞。」相思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先是有相氏二十幾個女人、孩子還有智者相叟被相思這一番奇怪的言論驚醒,然後孩子開始哭,女人驚慌失措四處奔走,嘴上喊道:「天空破了個洞。」

岐水平原,炎帝部落四十九個氏族的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全都驚恐地望著天空那個碩大無比還在繼續擴大的窟窿。

相叟在炎帝部落所有人,包括岐山圍獵的男人的注視中長出一對翅膀,一隻潔白如雲朵,一隻漆黑如黑夜;然後他費力地扇動翅膀,飛到高達一百階的高台上。

「人的貪婪、虛偽和墮落讓畫世界的存在不滿,他要抹去痕迹,然後再畫一個世界。」相叟保持著左手指月右手摘星的動作,他的面孔散發著赤橙黃綠藍靛紫七彩光芒,因為過度衰老而乾癟的身軀重新煥發生機,如枯木逢春。

他保持著左手指月右手摘星的動作一天一夜,醒來的時候洪水已經淹沒了整片初生之土,所有人和鳥獸都往岐山上跑。

「我已經聆聽到了神的啟示……」相叟到處尋找相思,後面半句話遲遲沒有說出口。

「我在這兒呢。」相思駕馭著一隻孟鳥飛到相叟身邊,不愧是個沒心沒肺的角兒,恐怕他還沉浸在飛翔的喜悅中。

「謝謝你,我的老朋友。」相叟雙手交錯放在胸口,朝有孟氏的智者樵說道。

「我已經聆聽到了神的啟示,」相叟用極富有深情和感染力的語氣說道,「這場洪水將會持續三百六十五天,整個世界都會變成一片汪洋。」

「孩子,你去尋找一顆最為飽滿肥碩的種子,丟進我的嘴裡。」相叟想要撫摸一下相思的頭,相思駕馭青鳥靈巧避開。

「屬於神、祇、鬼,還有人的時代來臨了……」相叟說道。

相思挑選了一顆最為飽滿、肥碩的種子,往天上一拋,果然拋進了相叟的嘴巴。

相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嗚嗚地叫。他的身軀化作一抔七彩土壤,被相思捧在手裡,拋到高台上。

洪水已經漲到第九十九階,已經淹沒了岐山山腰,至於陶澤更是汪洋一片。

那顆飽滿、肥碩的種子在七彩土壤上生根,發芽,等洪水漲到第一百階時種子已經長成了參天大樹。

孟鳥嫌棄地撲棱著翅膀避開洪水,然後飛到這顆參天大樹上。相思到處尋找那個滿口謊言的老頭,只撿到一黑一白兩枚鳥羽。

「這叫建木。」白澤輕蔑地瞥了一眼炎帝,然後縱身一躍,劃過一條優雅的弧線,落在建木上。

飛禽走獸模仿白澤的模樣,或跳或飛,要麼起跳姿勢過於笨拙,要麼力竭,紛紛落水,只有少數落在建木上。

神牛馱著神農部落數百人,一躍而起,安穩地落在建木上。其餘鹿蜀、象、青鳥等各自顯現出自己的神通,帶著不多不少的人落在建木上。孟鳥飛回有孟氏,來來回回飛了三次,終於力竭,在一片驚呼中緩緩下墜。

「魚……」有孟氏的智者樵伸手想抓住自己的孫女,十八個族人拉著他,才勉強拉住。

相思找有孟氏的樵要了一把石斧,然後砍下一截樹枝,在孟鳥還沒有落水之前丟到水裡。

相思砍了三天三夜,砍斷夠得著的所有樹枝,全部拋到岐山。洪水已經蔓延到岐山山巔,可憐的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抱著樹枝,在汪洋里漂泊。

「謝謝你,有相氏的孩子。」等相思終於砍不動時,有孟氏的智者樵端著一碗糜子過來。

相思已經無力接過糜子,他現在處於一種飢餓、睏乏和亢奮並存的狀態。

樵把雙手交錯放在胸前,用僅次於跪伏的禮節和真摯的話語說道:「你的祖父,是最富有智慧和見識的智者。」

「這是我的孫女,魚,有孟氏最美的丫頭,」樵把躲在身後的魚拉出來,示意她去給相思喂糜子,然後溫和地說,「我和你的祖父有約定。」

相思不認得這個叫魚的丫頭,但魚認得他。她托著陶碗,看到相思又擺出和相叟如出一轍的姿勢——左手指月右手摘星。

「你的祖父,他的雙耳可以聆聽到神的啟示,他的雙眼可以望到過去和未來,他現在化作了七彩土壤,然後生長出這顆建木。」

洪水升高多少,建木就生長多少,暫時是沒有危機。

帝女青鳥乘著青鳥飛到足夠高的高度,然後又飛回來,她跪伏在炎帝身前,恭敬說道:「父親,東邊有一隻碩大的陶碗漂浮著。」

北冥,一尾大魚不安地攪動,它躍出水面,一對碩大的鰭長出金色羽毛,一直延伸到初生之土。

相思嘴角還掛著糜子沒來得及吞咽又陷入了沉思,他左手指月右手摘星,讓所有人想到了他那因為沉思而拯救了整個神農部落的祖父。

「這是好事。」不連同樵在內的一百七十七個智者說道。

「從今天起,你是我們炎帝部落的大長老,掌管教化、祭祀和占卜。」炎帝對因為思考而陷入沉睡的相思說道。

樵與孫女魚乘著孟鳥飛回有孟氏。

「這是我的女兒,她將會是整個神農部落最美貌的女人,」炎帝牽著帝女青鳥,把她交給有相氏首領農,囑咐道,「現在屬於你們有相氏。」

「尊貴的炎帝,有相氏也是神農後裔。」農戰戰兢兢回答。

「我險些忘了,」炎帝懊惱地閉目沉思片刻后說道,「那麼,他的父親是誰?」

「當年相叟的女兒追逐一隻白澤,一年後就生下了這個孩子,」農盡量不去看炎帝的眼睛,他總覺得炎帝的眼睛里有一種磅礴的魔力,他竭力壓抑住內心的恐懼,補充說道,「相叟的女兒死了。」

「白澤?」炎帝陷入了沉思,他對這個答案不太滿意。

「愚蠢的凡人。」白澤豎起耳朵聽,然後嗤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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