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極致溫柔

半個小時之後，肖玲就著急忙慌地趕了過來，進門就好一頓數落：「是吧！終於把自己整這裡來了吧？不知道那個光頭有什麼好，讓你把自己逼成這樣。早就跟你說過別貪，及時止損。你左耳進右耳出……」

秦雪鷗看著肖玲，雖然話不中聽，心疼卻溢於言表。她拉肖玲坐下來，把最近發生的事和李華幫她分析的統統告訴了肖玲——除了李華對她的感情。

肖玲說：「李華說的就是我心裡想的。我沒人家那水平，但是跟他的意見一致。這個世界上，你這麼傻的女人真沒多少了，值得一個好男人來愛。」

說完，她走到秦雪鷗身邊，把她抱在懷裡說：「雪人，接下來你找回你自己。想好自己想要的生活。你的真命天子，已經在路上了。」

那之後的好幾天，她乖乖地按照李華的治療方案打針、吃藥，好好睡覺。奇怪的是，她睡眠突然就好了起來，氣色也很快恢復了。終於，李華高興地告訴她可以出院了。

出院以後，秦雪鷗覺得自己的內心前所未有的平靜。她沒有急著去上班，而是聽從了李華的建議，在家休息和沉澱，想清楚自己到底要什麼。

她捧著一本書，靠在飄窗一角靜靜地讀著。六頁窗的光線在斑駁的樹影下流瀉得溫暖而不刺眼。很多個早晨，她就是這樣一個人靜靜地喝一口咖啡，翻幾頁書，任由時光不緊不慢地過去；任由樓下急匆匆奔前程的男人、女人的身影從她的靠墊下掠過；任由猛然響起的汽車喇叭聲提醒她這個城市的人們，正在一種怎樣的快節奏中追尋自己想要的生活。

讀書之餘，她把這些年來的生活在腦子裡像放電影似的一遍又一遍過著。她覺得自己這麼做，不是在挖掘痛苦，而是從過去的情感生活中，找出自己的問題。

在這樣的沉澱和尋找中，她一次又一次看到那個在王啟面前任性胡鬧，明知道他沒有安全感還特意遮遮掩掩「整整他」的自己；看到在教育小溪時，明知道王啟不喜歡她那麼嚴厲，還故意「嚴厲」給他看的自己；看到在劉錫浪面前從不袒露自己內心的焦慮，把自己包裹在溫柔幸福面具下的自己；看到在面對劉錫浪一次次的若即若離時一昧隱忍，愛得卑微的自己。

她感覺這一段時間，秦雪鷗的靈魂跳脫了自己的軀殼，為自己的軀殼默默地療傷。

她漸漸開始理解王啟——理解了那個原本深愛著秦雪鷗，卻在自己的猜忌中慢慢退縮，終於被一個叫喬南的女人吸引的王啟；理解了想要回歸家庭，卻得不到妻子的信任，心灰意冷接受離婚的王啟。

她也漸漸開始理解劉錫浪——理解了那個本來在秦雪鷗身上得到溫暖，卻在越來越了解秦雪鷗之後恐懼、逃避的劉錫浪；理解了那個害怕老去，認為激情是自己沒有老去的標識，而一把一把吞著「瑪卡片」，遊離於很多女人身邊尋找機會和激情的劉錫浪；

她開始信任他們——她漸漸相信，開始的時候，這兩個男人都是愛著自己的，一如他們口中曾經的承諾。她和王啟是太年輕，不知道一輩子的長度；她和劉錫浪是投入太快，只能承受煙花轉瞬即逝的蕭條。

而他們其實只是在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而已。

這兩個男人，沒有任何一個是存心想要傷害這個叫秦雪鷗的單純女人，他們都知道，這個女人勇敢地、全心全意地愛著。這份勇敢和全心全意，足以感動任何一個心存善良的男人。

或許一切都是緣分——秦雪鷗和王啟只有做十幾年夫妻，共同孕育小溪陪她走到6歲的緣分；秦雪鷗和劉錫浪，緣分更薄一些，所以只維持了不到兩年。

這兩個男人，曾帶給她的陽光、溫暖、溫柔甚至沉澱之後的成長都是可感知、可回味的。

她漸漸開始原諒：原諒王啟的背叛，是他們都太年輕，不懂得經營婚姻。原諒劉錫浪的遊離，是他經歷了太多，太害怕失去和背叛，只能用主動背叛來對抗這個世界。

這兩個男人，其實都很可憐：這兩個男人，只是都不再適合她而已。

這樣想，不是別人眼中的「阿Q」精神，而是秦雪鷗與這兩個男人——與過去的自己和解的一種方式。

她終於懂得，上天安排她經歷一些人和事，不過是為她的人生增添一些東西。她終於懂得，這些都只是經歷，或許是快樂，或許是苦澀，或許是覺悟，都是為了讓她的靈魂更加豐滿、充實。而她，終將在某一天的某一個時刻，與他們和解並心存感激。

一周之後，她回公司銷假，然後去很久沒去的理髮店剪了個幹練的短髮。

剪完頭髮回到家，她開始一點一點仔細尋找，尋找劉錫浪在這個家存在過的所有痕迹：襪子、衣服，送給她的項鏈、手鏈和護膚品，對了，還有在秦雪鷗手機出問題的時候，向他借的手機。整理了兩個小時，終於確定沒有遺漏任何東西后，她把這些東西裝進一個紙箱，開始寫信：

包工頭叔叔：

見信好！

從你走後，我想了很多，從最初的傷心、懷疑自我、懷疑人生，到現在拿起筆心裡的釋懷與坦然。你的離去、你的遊離，我的猜疑、失落甚至是對自己的全盤否認都是你送給我的禮物——讓我變得更溫柔，更強大的禮物。謝謝你！

謝謝你一年多來，對我這個幼稚女人的包容，在我身邊時給我的關愛，你的愛情給了懷疑自己的我很多自信。謝謝你！

我還是喜歡，那個愛著你的自己。看似如此卑微，如此小心翼翼，可怎麼也藏不住看向你時，眼底那抹閃動的異彩；我還是喜歡，那個愛著你的自己。看似漫不經心，毫不在意，卻如何也掩不了收到你回應時，心臟那股激蕩的狂喜。我還是喜歡，那個愛著你的自己，看似整日奔忙，沒有休息。卻怎樣也停不下，讓自己變得更好，配得起你，來自內心的那一股衝勁。

可是，我無法再愛你。因為我不願意讓自己變得那麼疑神疑鬼，歇斯底里。我會在心裡，藏下那個最美的自己——愛著你的自己。以及，那個全心全意，愛著的你。

願一別兩寬，各自安好。如果可以忘了我，就請你忘記。因為我，也希望自己能忘記你。

秦雪鷗

2018年11月

寫完，她把信放進那個裝著劉錫浪所有物品的紙箱，送到了快遞站。拍了一張快遞單的照片用微信給劉錫浪發過去。

她知道自己目前還忘不了這個男人，可她不再恨他，不再怪他，信里的每一句話都出於她的真誠。

她用真誠，為這段自己付出真心的感情畫下句號，也給自己前半生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