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書店

《8》二手書店

周六中午下課，班上同學們雀躍歡呼，背著書包，三兩兩搭肩，離開教室。

南橙枝將數學作業放進籃色書包里，掂了掂重量，隨後背在肩上，步伐緩緩地走到南澤楷面前，猶疑著開口：「哥哥，我想去書店」

聞言，南澤楷寵溺地揉了揉她的腦袋，溫柔道：「什麼時候想回家了，就提前給哥哥發簡訊，我讓司機接你」

雖然他只比南橙枝大兩歲，卻總是像一個小大人般，把她當成一個需要照顧的小孩，很喜歡寵著她。

南橙枝莞爾一笑，仰著腦袋，開心地抱著他的手臂：「謝謝哥哥」

從小到大，無論她需要什麼，或者遇到什麼困難，她第一時間總是會跟南澤楷商量，鮮少向季萍與南華銘提起。

因為她知道，南家只有南澤楷對她最好，而她能依賴的，也只有他。

另一邊，看到她主動抱南澤楷時，傅則北眸色略深，下顎緊繃，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冷著臉將兩人拉開，很不爽地說：「樓樓抱抱的，成什麼樣？影響班容」

猝不及防被他拉開，南橙枝踉蹌了一步，他緊握著她的手腕，指腹似有似無地在她柔軟細膩的皮膚上摩挲著。

「你有病？」

認識他十七年，也沒見過他什麼時候這麼無私，竟然還操心班容。

鬼才信。

一天天的，就知道跟他搶妹妹。

這貨是不是忘了自己還有個弟弟？

「你有葯？」

南橙枝：…

兩個幼稚的哥哥。

她還是早點撤算了。

可是，傅則北怎麼還不放手？

不是說不能影響班容嗎？

沉默了片刻，她小心翼翼地眨了眨杏眸，輕聲問：「我能走了嗎？」

聞言，傅則北眉頭微蹙，漆黑如譚的鷹眸劃過一抹疑惑，問：「去哪？」

「你管我妹去哪？」

「你有意見？」

「她是我妹，我還不能有意見了？」

「她不也稱我一聲哥哥？」

「要臉？」

「你沒有的東西，憑什麼跟我要？」

「…」

教室里的人，早已走了一大半，只剩下幾個勤奮好學的學霸安靜地在座位上學習。

陽光被擋在厚重的，被細細碎碎的光點，點綴的窗帘外邊，

「則北哥，表哥，你們在幹嘛呢？」身後傳來程慕雅溫柔甜美的聲音，南橙枝下意識地想要抽回手，但是手腕仍舊被傅則北緊握著，絲毫沒有想要放開的趨勢。

南澤楷將視線從傅則北身上移開，隨手拿起桌面上眼鏡，懶懶地說：「慕雅，我們先回去」

程慕雅緊握著包包帶子的手加重了幾分力度，好不容易將視線從南橙枝被傅則北牽著的手腕上抽離，目光在兩人身上游移，繼而好奇地問：「橙枝，不一起回去嗎？」

「她晚點才回家，我們先走，別讓李叔等太久了」南澤楷眼尾微勾，催促一聲，隨後捏了捏南橙枝恬靜的臉蛋，在傅則北發火前，立馬轉身離開。

真不知道究竟是誰家妹妹。

對著脾氣那麼臭的傢伙，真是委屈小丫頭了。

「則北哥，你…你也是晚點才回去吧？」程慕雅瞪了南橙枝一眼，斂起眸中的嫉妒，聲音溫柔地問。

南橙枝低垂著眼睛，手腕仍在使勁，但是奈何力量懸殊，一米五八的她根本就鬥不過一米八八的傅則北。

「你有事？」傅則北聲音冷冷地開口，目光落在南橙枝因為使勁想要掙脫他的桎梏而漲紅的巴掌大的嬌嫩小臉上。

跟抹了腮紅似的。

聽出了他語氣中的不耐，程慕雅支支吾吾地說了聲沒事後，不懷好意地瞥了南橙枝一眼，憤然離開了教室。

在她離開后，南橙枝抬眸，櫻唇一撇，軟糯地說：「松…鬆手」

雖然她剛才有意躲避程慕雅，但是她知道自己肯定又被記恨上了。

傅則北垂眸，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

從他這個居高臨下的角度，可以看到她粉嫩小臉上細小的絨毛，微卷的長睫毛像一根一根的小羽毛，雙眸低垂，看不見她眼裡的思緒，紅潤的櫻唇微張。

像個精緻的娃娃似的，很可愛。

片刻后，他鬆手，大長腿一曲，直接坐在南澤楷的課桌上，雙手交叉置於胸前，劍眉一挑，好整以暇地盯著南橙枝。

被傅則北這個「很兇」的陰晴不定的哥哥，直勾勾地盯著，莫名地有一股壓迫感與心虛感襲來。

南橙枝睫毛微顫，抬眸，動了動唇，乖巧地說：「則北哥哥，那我先走了」話剛落，正欲轉身離開，怎料傅則北兩條大長腿一伸，直接壓在她身後的課桌上。

霎時，南橙枝臉上染上一層紅暈，臉上的灼燒蔓延至耳根與脖頸，甚至全身。

她後背抵著桌子邊緣，被桎梏於他與課桌之間的逼仄空間里，他筆直的大長腿一左一右地曲起，彷彿兩道拱橋堵住了她的出路。

無論是動作還是距離，都讓她為這份至極的曖昧感到緊張赧然。

但與她的慌亂緊張截然不同的，是傅則北的泰然自若。

他嘴角勾起一道痞帥的弧度，深邃的眼眸毫不掩飾地看著她，低沉的聲音拖腔拉調：「去哪？」

「書...書」南橙枝羞赧地緊攥著自己的衣擺，捋了捋舌頭，繼而說：「書店」。

見他沒有要離開的趨勢，她眉頭緊皺，伸出一根食指輕輕戳了戳他的膝蓋，小心翼翼地說：「則北哥哥，你開門」。

她不敢招惹他，生怕把他惹急，會做出更出格的事情來。

看到她幼稚的舉動，傅則北臉上笑意更濃。

真是小屁孩，玩這麼「弱智」的遊戲。

不過，挺可愛的。

知道她膽小，容易害羞，傅則北很快便把腿收了回去，揉了揉她的腦袋，將自己的書包放在她懷裡的藍色書包上面，聲音輕挑地說：「走吧」

南橙枝：？？？

在她怔怔地站在原地，認真琢磨他的意思時，衣領被他從身後揪起。

又是剝削她的勞動力，又是拎小雞的姿勢，又是在侮辱她的小短腿。

最後，傅則北寸步不離跟在她身後，來到了書店。

那一高一矮的架勢，書店的爺爺還以為南橙枝被人劫持了。

「小姑娘，今天店裡空調壞囖，你坐到外邊來，我去樓上拿把風扇給你」老爺爺樂呵呵地說完，隨後別有深意地瞥了站在她身後，十分沒有紳士風度的傅則北一眼，往樓上走去。

那眼神，彷彿是在說：這姑娘我認識，你最好別欺負她。

南橙枝像平常一樣，走到最裡面的書架前，仰著腦袋，掃了一眼熟悉的位置。

空了。

那本她沒看完的《魯迅雜文集》應該被人買走了。

或許此刻，它正在走進另一段人生，感受著別人的喜怒哀樂。

它還會再重新出現在這嗎？

斂起眼裡的失落，她一隻手扶在書架上，踮起腳尖，舉著另一隻手，正欲拿起旁邊的另一本，一隻修長好看的手臂越過她，突然眼前白白的一片，隨後腦袋一沉，傅則北將書抵在她腦袋上，輕輕一敲，傲嬌道：「當哥哥是擺設？」

聞言，南橙枝怔怔地接過書，小聲嘀咕：「我可以」，話落，彎腰，將放在地面上的兩個書包抱起，往外邊走。

小小的搬運工。

這一畫面被剛從樓梯下來的老爺爺看在眼裡，實在忍不住，開口：「小夥子，讓女孩子拎東西，可不是什麼紳士風度」

南橙枝嘴巴一癟，傅則北向來沒這玩意。

傅則北垂眸看了眼她懷裡兩個被積壓在一起的書包，眼尾微勾，沉默。

對上他探究的眼眸，南橙枝抿唇，眨了眨清澈的杏眸，乖巧地說：「爺爺，我哥哥身體不好，我是主動幫他拿書包的」

身體不好？

傅則北：...

老爺爺鬆了一口氣，臉上揚起慈祥的笑容，將拿下來的風扇通上電，笑著說：「原來是你哥哥，我還以為是學校里那些混混小子呢，既然你哥哥身體不好，趕緊坐下吧，我把風扇給你們接上了」

「謝謝爺爺」

兩人在靠窗的地板上坐下來后，傅則北黑著臉問：「哥哥什麼時候身體不好了？」

「我...這是善意的謊言，不然爺爺會瞧不起你的」

言外之意：你確實沒有紳士風度，而且還無端害我說謊，千錯萬錯，都是你的錯。

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讓人無法反駁。

傅則北啞然，他的書包里根本就沒有裝東西，為了顯得有些分量，他不過將錢包放進去而已。

僅此而已。

這丫頭，還委屈上了？

窗外艷陽高照，瀝青地面上陽光炙烤，悶熱氣息佔據著整座城市。

可即便如此，街道上來往的人依舊很多。

南橙枝靠在牆上，雙腿曲起縮在身前，書放在膝蓋上，認真的眸光落在書頁上。

《魯迅雜文集》。

沒想到她這個年紀，竟然會喜歡看這種書。

雖然他不了解，但是在班上常常聽到女生聊起漫畫跟那些情情愛愛的小說，他還以為女孩子都喜歡看那些沒營養的東西。

這丫頭，果然從不讓人失望。

所有千篇一律的東西，到她這，總會變了樣。

很特別。

兩人就這樣，安靜地在書店待了三個小時。

...

傅則北很高，站在前面，給她擋太陽。

她站在他的影子上，抬眸，看著他高大的背影，一股複雜的思緒在心裡滋長。

突然，他停下腳步，轉過身，低下頭，戳了戳她紅撲撲的小臉，問：「想不想喝奶茶？」

聞言，南橙枝好看的雙眸劃過一抹欣喜，但轉瞬即逝，隨即搖頭，

她口袋裡沒錢了。

十分鐘后，兩人坐在奶茶店裡。

南橙枝嘬了一口冰奶茶，隨後捧起奶茶捂在發熱的臉蛋上，嘴角微微揚起。

很舒服。

見她高興，傅則安眉目舒展，明眸含著笑意。

突然想到她這幾天的拮据，窮得連肉都吃不起，傅則北眼尾微勾，懶懶地問：「你怎麼會沒有錢？」

南橙枝手上的動作一怔，沉默須臾，雲淡風輕地開口：「媽媽忘了給生活費」

「那怎麼不說？」

「也...還沒有到真正沒錢的地步」

她心裡已經想好了，如果下周季萍還沒記起要給她生活費的事情，她就找南澤楷借點錢，等到下個月有生活費了，再給他還回去。

傅則北了解她的性子，雖然她看上去乖巧懂事，但其實骨子裡透著一股倔強。

如果不是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她根本就不會有任何的示弱。

很多時候，他並不希望她當一個乖巧懂事的女孩。

可以隨便發脾氣，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玩什麼就玩什麼，不需顧忌太多，才是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樣子。

而不是活得那麼小心翼翼的。

南家的事，雖然他真正了解的不多，但是從他母親馮婉儀那裡，多少也知道季萍跟南華銘對待南橙枝很苛刻，卻對程慕雅十分寵溺，兩人在南家的待遇，簡直天壤之別。

傅則北拿起手機，抬眸瞥了一眼對面正一邊喝著奶茶，一邊望著窗外的南橙枝，開口：「把你銀行卡給我」

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忽視的霸道。

南橙枝鬆開吸管，征征地問：「做什麼？」問完后，對上他深邃的眼眸，知道他不會回答，這才打開書包拉鏈，拿出一個小巧的表面上鑲嵌著幾朵白色梔子花的布袋，打開紐扣，從裡面拿出一張銀行卡，乖乖地遞了過去。

傅則北舉起手機，對著銀行卡拍了張照片，認真道說：「以後沒錢，不想跟你媽媽說，就告訴哥哥，哥哥給你充錢」

聞言，南橙枝心裡一暖。

但是，她不能接受他的好意，她不想欠他太多。

她沒有辦法還的。

她收回銀行卡，雙眸認真地看著傅則北，輕聲說：「我不需要的，你別給我充」

「南橙枝，開心快樂才是你這個年紀該有的東西，你不需要那麼懂事，更不需要顧忌那麼多有的沒的東西」

你可以信任，可以依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