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玉碎瓦全(三)

第42章 玉碎瓦全(三)

玉小樓的腦子一片空白,她的心也一片空白。

對於原主的記憶,她知道的只有玉明卿是原主爹這一件事。

在最初一遇見玉明卿的時候,她立馬反應過來是原主爹,她還沒有絲毫的奇怪,加上又突然出現的一連串事件,讓她根本來不及思考這其中的不對勁之處。

直到進入揚州城之前,她才開始發覺了一點點的不對勁。

作為原主不可能不知道國姓是什麼,而她叫了那麼久的梁蕭,竟然還半點都沒有察覺。

唯一的解釋就是——原主的記憶是殘缺的。

不管之前原主的記憶是不是殘缺的,至少她借屍還魂之後,繼承的記憶只有玉明卿是她爹這一點。

其他的,她一無所知,甚至於對這個國家,這個時代,這個時代的關鍵人物。

是誰抹去了這段關鍵記憶?

是孟婆?

還是她根本就沒記住,作為借屍還魂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呢?

玉小樓愣愣的被梁蕭虛虛抱在懷裡,她渾身上下都在輕微的顫抖不止,過去了很久,梁蕭才從他懷中,聽見了一個低低的悶聲,「梁蕭,你說這世上……」

「怎麼會有這麼傻的人呢?」

梁蕭抿唇笑了笑,大手輕輕擦過他面前有些枯黃的頭髮,「可能因為是你吧。」

玉小樓嘴唇哆嗦的不行,她的理智在漸漸的收攏回來。

她很想找一個人撲進他懷裡狠狠的大哭一場,但她也知道現在根本不是時候,她也不能那麼做,或者說……根本就沒有這麼一個人。

還有太多的事情沒有弄清楚,還有太多的謎團等著她去破解。

貝齒緊緊咬住下唇,玉小樓睜大了眼睛從梁蕭懷裡鑽了出來,她的眼睛乾涸的宛如沙漠里早已沒了水的綠洲,沒有一絲眼淚掉下來。

她的心裡是空白的,腦子裡也是,根本感受不到什麼情緒,只是空白。

唯一能讓她知道自己現在很悲傷,很難過的途徑,就是身體上生理性的劇烈疼痛。

她想哭,卻只是嗓子又啞又疼,一滴眼淚都掉不下去。

梁蕭知道她不是「她」,但他還是說出了那句話,玉小樓咬了咬唇,紅潤潤的嘴唇上出現了一排月白色的印跡。

她或許應該像個女孩子一樣低著頭難受,在此刻卻固執的揚起了頭,和梁蕭對視。

「為什麼這麼說,你明知道他們都認為我早已經不是她了。」

她這句話是張開嘴說的,聲音里滿是濃濃的喑啞,臉色上卻滿是淡漠,看的梁蕭心裡好似被刀子劃過。

她是偽裝的太好,還是真的就不難過?

「玉明卿我不知道。」梁蕭在心裡道,「只是玉淮洛或許一早就看出來了。」

玉小樓想起從甘州城到揚州城再到東京這一路上的點點滴滴,玉淮洛對她的無微不至的照顧和關心,玉明卿看待她的宛如慈父一樣的眼神。

玉小樓的胸口就愈發的疼痛起來。

他們都是知道的,他們都是心知肚明的。

我不是她。

「梁蕭,你來東京有自己的目的吧?」

玉小樓低下了頭,遮掩住自己又開始因為疼痛而不斷哆嗦的唇瓣。

梁蕭只是輕輕出了一個鼻音,又在心底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這句話結束之後迎來了很久的沉默,玉小樓始終一聲不吭的站在梁蕭面前,過去很久,她像是下了一個什麼重大的決定一樣,又抬起了頭來。

「梁蕭,和我說點梁國的事兒吧。」

她的目光如此平靜又波瀾不驚,好似一汪湖水在倒映著一切。

-

連翹和連懷塵一道,住在碎玉園的西廂房,玉明卿和玉小樓等人,住在東廂房,梁蕭說是玉淮洛的侍衛,因此是在玉淮洛的偏房住的。

而連亦谷隨著長公子玉淮洛來到東京之後不久,就回到了甘州城整理連家家業,並未久留。

臨行前,連亦谷只對連懷塵說了一句話:「懷塵,要努力往上爬,再往上爬,直到你不能再往上為止。」

連懷塵心裡知道連亦谷的意思,到了東京之後就越發勤懇努力的用功讀書,一連幾天都窩在房裡不肯出來,直到了春闈前天,連懷塵才出了房裡,前去拜見玉淮洛。

彼時玉淮洛正坐在書房裡看書,一層陽光透過窗欞打進來,走過他柔和又精緻的側臉,說不出的俊美無雙。

「長公子。」

連懷塵站在門作揖行禮,喚了一聲。

玉淮洛應聲放下了書,看見來人是誰,臉上頓時掛了一絲溫和的笑意來,「我想著你這幾日就要過來,不想竟然拖到春闈前一天。」

「快坐。」

玉淮洛緊跟著伸手道。

「謝長公子。」連懷塵應聲走到玉淮洛對面的軟塌上坐了下來,一本正經的看著玉淮洛開口道。

「這段日子多謝長公子照拂,否則懷塵初到東京,還真不知要如何自處。」

「你大哥臨行前拜託過我,照拂你也是分內之事。」玉淮洛毫不在意的說道,抿了口茶又繼續說,「明日你便要去春闈,這之後有何打算?」

連懷塵聞聲,停頓了片刻后,才開口,「若是能進前十名入得了殿試,我自是歡喜,若是不能進殿試,我便回甘州城繼續讀書去了。」

「你志向不小啊,」玉淮洛笑道,「難不成是打了狀元的主意?」

未料連懷塵並未遮掩,直言道,「實不相瞞,懷塵自打讀書開始,便一心考取狀元,入朝為官。」

「京官?」玉淮洛目光意味深長的在連懷塵身上走過一遭,又問。

「正是。」

「東京現在可不是個好混的地兒,」玉淮洛把手中的茶杯放了下來,在桌子上發出一聲輕微的脆響。

他的聲音逐漸的有些低沉,「太子梁邑入主東宮多年,二皇子梁晗在晉國做質子,三皇子梁禎鎮守西北,四皇子梁崇把控南疆,五皇子梁澧在朝為官,官至吏部尚書,六皇子梁樞是唯一一個讓人省心的主子,整日沉迷書畫詩詞歌賦。」

「你現在入朝為官,背後又是連家的勢力,不想站隊怕是都有人追著你站隊。」

「更何況你這一來東京,就直接住進了丞相府呢?」

連懷塵聞言忍不住渾身上下一陣哆嗦,目光里滿是期期艾艾的,「長公子,您的意思是……」

「若是不想趟這趟渾水,討個外放也不無錯處。」玉淮洛淡淡道,「明眼人都看著太子勢力穩紮穩打,必定是未來的君主無疑,可誰又知道三皇子四皇子手中的幾十萬大軍的朝向?」

「五皇子又是吏部尚書,他手底下的官員勢力更是摸都摸不清楚,加上皇上正值壯年,你若是現在入朝為官,被扣上丞相府的帽子,無異於和太子綁在一條船上。」

連懷塵聽著聽著,總算聽出了那麼一點兒門道來,細細想來,卻是心下一寒,嘴唇緊抿著良久不敢吭聲,過去許久,這才小心翼翼的伸出了一點點脖子,看向玉淮洛道。

「長公子的意思……太子難道要出事?」

玉淮洛卻閉口不答,跟著輕啜了一口茶,「我從未入朝為官,也從不妄自揣測朝堂之事。」

「可……這……」連懷塵撓了撓頭,皺著眉頭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答話。

玉淮洛把手中的杯子放下,轉眼看著連懷塵,道,「我把我知道的告訴你,剩下的判斷和選擇,是你的。」

連懷塵原本走進來還輕輕鬆鬆的,如今一臉懊惱神色,他抿了抿唇,看著玉淮洛道,「是大哥要您對我說這些話的?」

玉淮洛也不回答他,「有些事你必須要知道,不論是從我嘴裡聽見,還是從旁人嘴裡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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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小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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