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醉酒
墨陽不顧守衛的阻攔闖進了坤侖殿,「白瑾墨,你為什麼要把沐瀆發落到北部!」
「啟稟王上,屬下攔不住墨陽將軍。」
「嗯,下去吧。」白瑾墨沒有抬頭,專心搗鼓著手中的物件,小心仔細的用刻刀一點點雕琢著手中的靈石。
「你少在那裡裝啞巴,我問你為什麼要把沐瀆攆出王宮!」
「將軍,請注意你的本分。」
「呵,你還好意思和我提本分,論資格,這個王位該是沐瀆坐的!你這般著急把他趕出宮,是不是也怕他搶了你的位置!」
白瑾墨放下還未雕刻成型的靈石,抬頭看著墨陽,目光清冷,看不出一絲情緒,「下去。」
「好,好,我下去,我這就問問小殿下,究竟是你更有資格做她的丈夫,魔族的王,還是和她青梅竹馬的沐瀆!」墨陽轉身就要離開。
「站住!」白瑾墨拍著桌子喝到,「不要逼我。」
「終於要動手了?來啊!殺了我啊!像你父君七個月前做的那樣,來啊!」
白瑾墨攥緊了拳頭,他身後的滅靈劍發出嗡鳴聲,「因為梓兒,我敬重你們,也容忍你們,但是你們不要得寸進尺,梓兒是我的底線,你們休想傷害她!」
「傷害她?傷害她的人自始至終只有你一個!」
白瑾墨抽出劍向墨陽的心臟刺去,被正好來尋白瑾墨的浩矢擋下,「王上息怒,墨陽將軍今日吃多了酒,說話有些衝動,臣這就帶他去醒酒,您放心,他不會去打擾娘娘的。」浩矢把墨陽拽了出去。白瑾墨把劍丟在地上,胸膛劇烈的起伏著。
墨陽掙開浩矢,「別攔我,他不是要殺我嗎!讓他來啊!讓小殿下好好看看,她愛上的是個什麼樣的禽獸!」
浩矢揚起手掌打在了墨陽的臉上,「我不准你這樣說他!瑾墨是個好孩子,丫頭沒看錯人!」浩矢激動的說著。
「呵,你們是一族的,自然相互幫襯。」墨陽不但沒有生氣,說著說著竟然笑了起來,「王上,您若有靈,睜開眼睛看看吧!看看這魔族,已經落在外族手裡了!」他笑著笑著又哭了起來。
「你別怪瑾墨,他只是太在乎丫頭了,我知道你不相信,你恨我們,但是他所承受的痛苦絕對不比你們少啊!其實你根本就不會把過去的事告訴丫頭,你看著她長大,怎麼捨得再讓她感受一次撕心裂肺的滋味,你只是想看瑾墨發怒,痛苦。墨陽,看在我們曾並肩作戰的份上,看在瑾墨一心一意的護住魔族的份上,別和他較勁了。」浩矢語氣誠懇。
墨陽擺擺手走開了,墨陽啊墨陽,沒想到最懂你的人竟然是你的敵人,不,是一個即做不了敵人又成不了朋友的人……他的身影搖搖晃晃,沒了平日那般驕傲倔強。
浩矢望著他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白瑾墨晚上並沒有過來,梓熙坐在飯桌前等了一會,心中疑惑,白瑾墨日日都準時來和她用晚膳,今日不知為何遲遲未來。梓熙看了看窗外,天色漸漸黑了起來,月亮掛在院內的海棠樹樹梢。
阿茶把重新熱好的飯菜端上來,「娘娘在看那棵海棠樹嗎?」
梓熙收回目光,「那是海棠樹嗎?這不是魔族該有的樹種吧。」
阿茶見梓熙難得提起興趣,又說道,「是呢,這是凡間的樹種,是王上特地為娘娘尋來的,親手種下的。」梓熙想了想,並沒有印象。「是在娘娘昏迷時種下的,所以娘娘不知道。」
梓熙點點頭,想起瑾墨還未來,「瑾墨呢?」
「娘娘先用膳吧,待奴婢去打聽一下。」
梓熙只吃了幾口就再吃不下,阿茶從外面匆匆跑進來,「怎麼了?」
「娘娘,王上把自己關在坤侖殿里不許任何人靠近。」
「怎麼會?」梓熙的印象里,白瑾墨是一個穩重、冷靜、刀槍不入的人。
「門外侍衛說王上下午和墨陽將軍起了爭執,王上氣的都拔了劍。」
梓熙不自覺的攥緊了手指,她發現了自己的異樣,我這是在擔心他嗎?
「娘娘要去看看嗎?」阿茶猶豫著問道。
是啊,我要去看看嗎?梓熙也問著自己,白瑾墨對自己來說明明還是個朝夕相處的陌生人,為什麼自己會想去見他,「你知道路嗎?」梓熙終於還是問出了口。
阿茶提著燈引著梓熙來到了坤侖殿,裡面沒有掌燈,侍衛在門外跪著,梓熙走過去,「你們不要再跪在這裡了,下去歇息吧!」侍衛看清來人後紛紛鬆了一口氣,「謝娘娘恩典。」梓熙接過阿茶手中的燈,「奴婢在門外守著。」替梓熙打開了殿門。
梓熙提著燈走進坤侖殿,殿內一片漆黑,只有她手中的燈散發著溫暖的光,內殿里傳來沉重的呼吸聲,她提起燈向前探了探,發現地上散落著許多空酒瓶,她皺了皺眉,向內殿走去。梓熙取出燈中的蠟燭,用它點燃了內殿的燭台。垂著頭坐在角落裡的白瑾墨抬頭看向光源,梓熙的身影在晃動的燭火中若隱若現,他不敢置信的站起身,梓熙轉過身看著他,眉眼間溫柔盡顯,白瑾墨忙丟下酒杯,向她走來,「我……」白瑾墨不知所措的站在梓熙面前。
「怎麼了?」
「對不起……」他低下頭不敢看梓熙,梓熙皺著眉看著眼前十分難過的白瑾墨,心中隱隱作痛,失憶對於自己來說是割裂了與過往的一切聯繫,活在迷茫與恐懼里,但對於他來說,所愛之人不記得與自己有關的一切,由陌生取代了親密,他一定也不比自己好過吧。
「失憶這件事,我沒有怪過你,你不必如此。」梓熙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就像她不知道怎麼安慰自己一樣。
「你不要離開我,好嗎?」白瑾墨重新對上梓熙的目光,眼神中流露出痛苦和絕望。梓熙從未見過這樣的他,這些日子,和白瑾墨的相處中,梓熙都能感覺到,他是一個成熟穩重、堅毅果決的人,而為何今晚他會如此失態?
白瑾墨見梓熙遲遲不回答,有些著急的握住梓熙的雙肩,把她緊緊的抱在懷裡,「梓兒,你想怎樣都可以,只是別不要我。」白瑾墨沒有注意自己的力道,被她禁錮在懷裡的梓熙有些吃痛,梓熙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竟然流出了眼淚,心中被某種悲傷的情緒填滿,好像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又好像是被深深的傷害,這感覺讓梓熙窒息,她推拒著白瑾墨,白瑾墨察覺到很快放開了她,「你在怪我,是不是?」
「沒有,我沒有怪你。」梓熙忙解釋道,「只是,有些疼。」
「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梓熙搖搖頭,準備離開,剛走了兩步又忍不住回頭問道,「瑾墨,你不要再這般飲酒了,我殿里備了清茶,可以醒酒,你要隨我過去還是我差人給你送來?」
「我隨愛妻過去,隨你過去。」他露出一個明媚的微笑,和平時那個不苟言笑的他判若兩人,他快步走到梓熙身邊,認真的看著她說道:「以後,若是不得到愛妻的同意,我絕不再碰酒。」
守在門外的阿茶看見梓熙和身上沾著酒氣的白瑾墨一同走了出來,便先一步回梓晨殿預備醒酒湯。白瑾墨替梓熙提著燈,夜裡的王宮很靜,可以清楚的聽到兩人的腳步聲,「你今日為何要醉酒?可是因和墨陽將軍起了爭執?」梓熙開口問道。
「愛妻,你在關心我,對不對?」梓熙低下頭,沒有回答。晚風清涼,輕輕吹動兩人的衣擺,白瑾墨把燈放在地上,脫下自己的外袍披在梓熙身上,又提起燈繼續走著。「我並非因為墨陽,他心直口快,我了解,自然不會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只是……」
「只是什麼?」
「也沒什麼。」白瑾墨沒有繼續說下去,原來有些話,就算借著酒勁,也不能說出口,他在心裡輕嘲著自己。
兩人很快就走到了梓晨殿,梓熙看著院內的海棠樹,才剛剛生出嫩芽,「阿茶說這樹是你種在這裡的。」
白瑾墨輕輕婆娑著樹榦,「是。」
「為什麼要種海棠樹呢?」
白瑾墨的思緒飄飄悠悠回到了過去,那時海棠花落,剛好落在心愛之人的髮髻上;那時海棠樹下,他第一次吻在了心愛之人的唇上。「因為很美好,心裡想著只要把它種在這,這份美好就會在這裡延續下去。」白瑾墨抬頭看著樹冠,嘴角微微揚起。
梓熙看著他陷入美好回憶的樣子,她知道他記憶中那個帶給他幸福美好的人正是自己,而此刻,他們也站在彼此面前,卻如同兩座茫茫大海中的孤島。
「愛妻不要難過。」白瑾墨的聲音打斷了梓熙的思緒,「過往的記憶雖然消失了,但還有新的記憶等著我們一起去創造,你放心,我會讓你以後的記憶里只有幸福和快樂。」
梓熙注視著白瑾墨的眼睛,他眼眸如墨般漆黑,如星般閃耀,裡面好像融下了漫天星辰,他的眼神中滿是堅定,似乎在表達他會和她一起走下去的決心。「謝謝你,瑾墨。」
白瑾墨在梓熙臉上看到了久違的笑意,儘管笑的很淺,但他依舊捕捉到了,他等這個笑容已經等了太久,眼睛不由控制的濕潤起來,為了掩飾自己的異常,他忙說道,「外面更深露重,我們進去吧!」
梓熙點點頭,和他一同進了梓晨殿,阿茶端上醒酒茶后就退下去了,白瑾墨喝下后,「愛妻,今日是我糊塗了,惹得愛妻擔心,時候不早了,你快歇息吧!」
「嗯,那你……」梓熙看著站在她寢殿的白瑾墨,她知道按理自己不該趕他出去,但是他在這裡,自己又覺得十分彆扭。
白瑾墨笑了笑,「我這就回去了。」
梓熙木訥的點了點頭,送白瑾墨出了寢殿。阿茶已經備好洗澡水,梓熙泡在灑滿花瓣的水池裡,白皙的皮膚在粉紅色的花瓣中若隱若現,她撫上自己的胸前的深紅色疤痕,位置正對心臟,「這條傷疤是在宮變中留下的嗎?我是因為它而失憶的嗎?」
「娘娘,水溫了。」阿茶遞過長毛巾和褻衣,梓熙擦乾身上換上素衣,一邊擦拭著滴水的頭髮一邊走上床,她抱住雙腿坐在床上,不由控制的想到了白瑾墨,同他相處的點點滴滴此刻清晰的出現在她眼前,他很愛她,這點梓熙清楚的知道,但是她不知道的是自己是否同樣愛他?她不願辜負他,但此刻他確實不在自己心裡,難道要放下過往重新接納他嗎?可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還是她自己嗎?她想著想著就睡著了,保持著雙臂抱著頭屈起的腿,頭埋在膝蓋間的姿勢。
白瑾墨的身形漸漸顯現,他輕輕走到梓熙身邊,一手托住她的頭,另一隻手扯過枕頭,讓她躺在上面,又打開被子蓋在她身上,掖好被角,坐在床沿上靜靜的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