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怒氣衝天
老皇帝見狀,頓時哭笑不得。
「裴寂啊裴寂,朕一生對弈之人無數,沒有一個不是逢迎巴結朕的,只有你敢吃朕的棋子!」
裴寂笑道:「那是因為那些人都沒有臣了解皇上,皇上寬厚仁慈,總不至於因為幾顆棋子就跟誰過不去。」
老皇帝重置了棋盤,神采奕奕道:「朕已經很多年沒在棋局上遇到過一個對手了,你繼續陪朕下,今日若是贏不了你,朕可不會放你離宮!」
「那臣就捨命陪皇上了。」
裴寂抿唇笑笑,靜等皇上落子。
從正午到黃昏,從黃昏到深夜,又從深夜到第二天黎明,皇上還真沒有放裴寂離宮。
起初是攢著一口勁兒一心想贏了裴寂,之後卻越下越起興,以至於忘了時辰。
直到曹德玉在外面提醒該上早朝了,老皇帝才驚覺已經過了這麼久。
下了一整夜的棋,人已累到不行了,哪還有精力去上朝,皇上索性罷朝一日,接著拂袖弄亂了棋盤上的棋子。
「不下了不下了,下了一整夜,朕才贏你五局,難怪陳清明說你這個學生乃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想當年陳清明剛入仕的時候,棋藝精絕,京中人稱棋聖,可同你比起來,朕倒覺得他還是遜了一籌。」
裴寂頷首道:「皇上謬讚,臣的棋藝乃是老師教的,哪可能超過老師。」
老皇帝擺手道:「你也無需妄自菲薄,陳清明畢竟老了,又能主事多久,他悉心栽培你,不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繼承他的衣缽嗎?」
裴寂聽出皇上語中的敲打試探之意,驀然起身跪下。
「裴寂的命屬於東離,無關旁人,該聽誰的,該為誰效忠,裴寂心中自有論斷,誠如皇上所言,老師他畢竟老了,難免糊塗,但臣還年輕,斷不會同他一樣糊塗。」
老皇帝見狀淡笑,「行了,起來吧,你也不必這麼誠惶誠恐的,陳清明在朝這麼多年,朕還不了解他嗎?便是他再糊塗,也是一心向著朝廷的,只要他不動什麼歪心思,百年之後,自然配享太廟。」
裴寂頷首道:「那臣就替老師先行謝過皇上。」
老皇帝擺擺手,示意他起來。
「陪朕下了一整夜的棋,你怕是也累了,回府休息吧。」
「是。」
裴寂垂眸應了一聲,行過禮后,旋即從地上起來。
豈料剛轉過身,老皇帝的聲音又驀然從身後傳過來。
「朕聽說定安王妃病癒之後性情大變,倒不如以前那般咄咄逼人了,太皇太后這幾日在病中總念叨她,你過兩日帶她進宮去見見太皇太后。」
裴寂步子一頓,怔了一瞬后才點頭。
「臣遵命。」
老皇帝盯著他的背影,倒是沒再說什麼,待他出了御書房后才頓覺疲憊地捏了捏眉心。
曹德玉極有眼見的上前給他捏肩,「皇上累了一夜,還是先睡一覺吧,這會兒時辰尚早呢!」
老皇帝凝眉反問:「曹德玉,你覺得這定安王是個什麼樣的人?」
曹德玉頓時被問住了,他和定安王的交集實在不多,每回碰上,也不過是簡短說上兩句話,真要他評價定安王,他反而不知該從何說起了。
再說皇上突然問起這個,又所謂何意?
這六年來,皇上不是很器重定安王嗎?怎麼這會兒倒像是在懷疑定安王似的……
老皇帝久久沒有聽見曹德玉的聲音,斂眸看他一眼,隨後道:「裴寂同朝中那些人不一樣,他潔身自好,向來不與他們同流合污,那些人以為自己的手腳能有多乾淨,先皇還在世的時候,朕也是從臣子過來的,對他們慣用的手段早就一清二楚,正因為裴寂不與他們為伍,朕才高看了他幾分,可是……」
說到這兒,老皇帝的語調頓了頓,視線突然落在龍案上。
「可是汪道遠昨日來同朕說起艦船一事時,裴寂竟然贊同了汪道遠的提議,他們二人在朝堂上向來水火不容,哪怕汪道遠的政見再對,裴寂也要同他爭個高下,故而他昨日的舉動實在反常,朕懷疑裴寂私下裡怕是會和汪道遠有所來往。」
曹德玉聞言一頓,臉色也跟著變得難看起來。
若當真如此,那事態可就嚴重了。
定安王手握兵權,若是與汪太傅同流,整個朝堂還不是大皇子的囊中之物?
到那時候,大皇子若想奪得皇位,就如同捏死一隻螞蟻那般簡單。
只是此事怎麼想都讓人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皇上,依定安王的性子,倒不見得真會同汪太傅有什麼來往,皇上莫忘了,定安王妃還插在中間呢!定安王妃的生父沈山南當年投案時,以一己之力扯出汪太傅手下五名得力幹將,汪太傅對沈山南早已是恨之入骨,後來雖然接納了沈山南的兒子,可何嘗不是在報復沈山南,否則汪太傅也不會壓著沈家長子這麼多年也不讓他冒出頭了。」
老皇帝凝神聽著曹德玉的分析,嘴中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來。
「或許當真是朕多慮了吧,一夜未睡,朕這腦子是越來越糊塗了!」
曹德玉頷首笑道:「奴才這就給皇上鋪床去!」
老皇帝拂袖道:「不必了,朕就在偏殿歇息片刻,你沒看龍案上還堆了那麼多奏摺呢,到了辰時記得叫朕起來。」
曹德玉無奈,只得攙著老皇帝進了偏殿。
也不過只睡了一個時辰,曹德玉便進去伺候他起來了。
當今聖上勤於政務,此乃人盡皆知的事實,吃罷早膳,皇上便開始批閱昨日的奏摺。
如今國庫空虛,老皇帝最關心的自然是戶部的摺子。
這幾日收上來的多是好消息,唯有賀今朝那小子,每次總是在他最高興的時候給他當頭一棒,他心裡固然氣悶,卻也知道賀今朝這種臣子難得,故而這也正是他最賞識賀今朝的地方。
老皇帝讓曹德玉將其他摺子放到一旁,先行拿起了戶部的奏摺。
前幾本倒是沒什麼特別的,皆是各部的賬目支出,唯獨被壓在最下面的那本,瞬間看得老皇帝變了臉色。
曹德玉見狀,心裡不禁有些犯怵。
「皇上,您這是?」
老皇帝怒不可遏地摔了手裡的摺子,「去,立刻派人宣汪太傅和定安王進宮!」
曹德玉不知內情,還以為這摺子是在狀告汪太傅和定安王,再看看皇上怒氣衝天的樣子,哪敢耽擱,連忙跑出殿外喚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