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舉手之勞
故意耍帥的劍客從芙蓉姑娘的住所出來后心情一直都很不錯,他自認為這樣應該能給那位傾國傾城的女子一些不錯的印象,只是他似乎忘了,貼著個絡腮鬍子的他,連個平平無奇都談不上,又拿什麼和那位風流倜儻的公子哥相提並論呢。
可惜好景不長,走著走著,他便有些懊悔了,懊悔自己不該拒絕芙蓉姑娘的好意。這倒不是說從早晨到現在他腹中滴水未進,是貪嘴,而是如此難得的能和芙蓉姑娘更進一步交流,這樣的機會,怕是很難再創造的。不過仔細想想,還有著那個始終都看他不順眼的傲氣公子哥,那他可沒什麼好心情大快朵頤,討厭我?說的我多稀罕你似的。這樣想,他心裡便多了幾分舒坦。
臨近中午,街上愈加熱鬧,劍客隨手買了份街邊小吃,雖當不得主食,卻也能勉強充饑。沒多久,他便愜意的回到了開心客棧,哪知前腳剛進,後腳就聽見客棧里有些不像是客滿的吵鬧,定睛一看,呵,原來是兩個漢子在打架。
「他媽的,你這小身板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老子打你那是大爺看的起你,還敢還手?叫你還手,叫你還手,叫你還手!還還不還了,還還不還?」
被打的人閉口未答。這哪裡是打架,分明是挨打。正所謂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這圍觀看熱鬧的人大把大把的,可沒一個人上前制止,就連這客棧管事的掌柜,似乎是因為這樣能逗樂自己的顧客,而選擇了置之不理。對此劍客有些感觸,但他也不想多管這閑事,或許這些看熱鬧的人也不全是冷血之人,或許也有些和他一樣不想惹事的好心人。
動靜是來自二樓,來自劍客的房門外,當這個名叫江耕耘的年紀劍客費了好些勁才擠到自己的門口,他這才看清楚為大夥「製造歡樂」的兩位主人翁。一位大腹便便,但毫無疑問身強力壯,混江湖的有兩把刷子,一位呢普通身材,還有些瘦弱……這,這不是那個,那個夥計張異嗎?與此同時,挨打瘦弱之人也看見了劍客,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求救道:
「客官客官!幫幫我幫幫我?求你幫幫我???」
這不是那個好行小惠的店小二張異那又會是誰呢。不等劍客開口,那魁梧漢子卻指著劍客不太友好的說道:
「別多管閑事!老子看誰他媽敢來幫忙?要是不想和他一樣下場,就最好當個熱鬧來看!」
此時的張異早已鼻青臉腫,滿臉血跡,哪還有往日的精明模樣,看著望著,劍客不知道如此油滑的一個人,怎會無端被人打揍呢。他眉頭一皺,不太確定自己是否該幫這個宰了他不少銀子的漢子,但那打人者的語氣著實是有些不太友善,於是他開口說道:
「誒,這位好漢有話都好好說,打人作甚呢,這打別人不自己手也疼嘛,不值當,不值當。」
打人大漢見這位比他還年長几歲的瘦弱漢子要多管閑事,不由的更加憤怒,而似乎是因為兩人還撞鬍子了,便又多了幾分的嫌棄,只見大漢捋了捋又滑落下來的袖口,以便顯得自己沙包大的拳頭更加碩大,幾乎唾沫橫飛,他說道:
「呦,果真閑人吶,這鬍子上的油水都沒擦乾淨就想活動活動,老子當哪來的勇氣,原本是吃飽了撐著啦,不要命啦?」
大漢的幽默言語逗的周圍的人一樂,他也跟著笑了起來,「老小子,別說老子不講道理,這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兩個選擇,要麼離開,要麼老子揍得你滾蛋!」
面對唾沫子四濺的狠話,這個叫江耕耘的劍客不以為意,他指著蜷縮在地上的張異輕聲說道:
「我不想惹事,但恰巧他我朋友,你總不能讓人背後說我這人無情無義吧,我可能打不過你,但這道理不管走到哪都是這個道理。」
打人大漢聽劍客這般一說,回味片刻笑道:
「呵,老小子,沒看出來啊,你們兩個還是忘年交啊,哈哈!得,重情重義的人老子欣賞,那我就拳下留點力道。」
劍客急忙問道:「非打不可?」
大漢怒斥道:「少他媽廢話!看招!」
大漢言罷那沙包大的拳頭便徑自砸向了劍客,一個白虎掏心,一個蓋馬三拳,速度不慢,架勢不假,倒還是個練家子,要不是劍客躲閃的及時,怕是就要遭一番大罪。
圍觀群眾見兩人一言不合真打了起來,心想這下更有好戲看了,不過更怕拳腳無眼,則是紛紛讓道開來,以備兩人施展。而這時候,突見從大漢的房間內跑出一個女子來,容貌髒亂,好像也是受了欺負,她連忙去攙扶起傷勢不輕的張異,然後兩人挪開,免得受到波及。
劍客只是用餘光瞟了一眼,心中不由感慨,沒想到這張異還有個好福氣。但大漢凌厲的攻勢讓他無暇多顧。大漢擅長拳法,一套五戰拳,橫,劈,斜,拉,不藉助任何兵刃硬是逼得劍客連連後退。
可即使如此,他也並不是劍客的對手。劍客未想出劍,而是左右兩手,齊齊抵擋著大漢的攻擊,大漢感覺自己就像是擊在了棉花上,雖然處在主動,可並未給對手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大漢見手短無用,於是便又改成了腿法,掃,鞭,彈,踢,腿法一出,霸道無比,接連斷了兩根質地不錯的護欄,顯然與之相比他更擅長這紮實的下三路。
劍客餓意更濃,見大漢招式盡出似乎已無後手,便打算不再繼續糾纏下去,他仍不出劍,而是身影一閃,就躲過了大漢凌厲老辣的一腳。這腳擊在了房間的柱頭上,柱頭瞬間就被踢缺了一角,可見力道之大。說時遲那時快,劍客立馬抓住大漢收腿的空當,先是用腿擊在了大漢未來得及收回的小腿肚上,緊接著快速收腿再踢,朝著大漢的肚子也上來了一腳,大漢猝不及防,整個人直接是倒飛了出去。近水樓台先得月,這場大戲自然是十分的精彩,這些圍觀者自然看的十分的過癮,可天下哪有免費的午餐,其中一部分人便為了他們的這份優待付出了代價。原因無他,一座小山直接砸向了他們,雖不致命,卻也是被砸的七葷八素,身子弱的,已經開始痛苦哀嚎了。和這些人一樣,大漢想爬爬不起來,臉上俱是痛苦的神色。
「喂,這比武切磋,點到即止,你應該是不打了吧,反正我是不想打了。哎呀,對了,他們如何得罪你了?」
劍客一臉輕鬆愜意的走向大漢,大漢的眉毛不斷挑高,嘴角不停的抽搐,顯然劍客那番足以給他留足顏面的話語並未讓他徹底放下心來,但勇氣可嘉,骨氣尚存,嘴裡並沒有蹦出求饒二字。很快劍客就蹲在了他的身前,他哪裡敢去直視這位高手的眼睛,劍客也不說話,也不動手,而是慢刀子割肉,盯的大漢是心驚膽顫。你說你好歹也給個痛快啊,就這樣猶豫片刻,心裡防線徹底奔潰的大漢終於忍不住的開口了,「饒命,饒命,我說,我說。他們,他們想騙我的銀子,被我給識破了,我這才動起了手。」
騙人錢財?這事在這個時代並不稀奇,而這對於張異來說,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足以見怪不怪,但劍客還是說道:「哦,那也就是說騙你未遂了?」
大漢一聽,心想這還有沒有王法了,什麼叫騙人未遂,怎的就叫騙人未遂,騙人未遂,還不是因為自己的腦瓜子足夠的聰明么,那那要是自己笨拙點,豈不是就遂了。可雖然大漢心中萬分的不情願,但為了明哲保身,還是被迫的點了點頭。
「好,大家也都聽見了,未遂。那既然如此,你看哈,你首先打了他們兩個人,後來我打了你一個人,你二我一,這是不是我吃了點虧啊。你看這樣行不行,你呢就付一個人的醫藥費出來,我呢就當這件事過去了,公平公正,你覺得怎麼樣?」
大漢再聽,心中早已把眼前之人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個遍,公平?這他媽叫公平?這天底下哪有這樣的事,明明自己是捉住了騙錢未遂的騙子,打他們一頓出出氣,這不理所應當的事嗎?怎倒如今,自己被人打了也就算了,還被要求賠醫藥費,果真是沒有王法了。
「你,你這是敲詐勒索,大家都看見了哈,他們這是三個人聯合起來敲詐我,我要報官,我要報官!」
在這每天都會死人的大漠,人命值錢么,銀子才是救命稻草啊,再說了,自己要是不給,眼前之人還敢把自己打死不成。哪知大漢一說完,強忍著傷痛的張異則立馬開口道:
「你這個混蛋!我們是想騙你的錢,可你卻想玷污我妹妹,我真想殺了你!報官?你報啊,大不了一起坐牢!」張異說完,只覺得胸口疼痛,說話太過用力,以至於氣血翻湧,吐出了一口濁血來。這可把他那個妹妹給嚇壞了。
劍客聽后,這才大概知曉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是這麼回事啊,他緊盯著不敢直視他的大漢,劍鞘壓住了大漢動彈的手,冰冷的問道:
「是嗎?」
事實面前,大漢不好否認,但卻眼珠轉動想著推脫,他支支吾吾的答道:
「沒,沒,沒有,我只是讓她,她陪我喝點花,花酒,還沒,沒做啥……」
「哦?你的意思是說你是屬於玷污未遂咯?」
「嗯?哦嗯嗯,對對對!」大漢聽后連忙點頭說是,因為按照劍客的邏輯,未遂那就代表沒事。
「騙人和劫色能是一樣嗎?你失去的只是銀兩,而人家姑娘失去的可是清白,能一樣嗎?」
「呵呵,這下好了,」劍客轉而一笑,「先前你只需支付醫藥費,那現在嘛,姑娘的驚嚇費也一併付了好了。」
大漢聽后甚是無語,這還有沒有道理可言了?
「什麼?驚嚇費?我聽都沒聽過,我拒絕支付!」
「沒聽過那是你孤陋寡聞。再說了,這麼大個人了怎麼耍無賴呢,驚嚇費,你就當喝了花酒賞給姑娘的不就行了。」
「我說不過你,但要錢沒有,要命,拿去便是!」大漢把頭偏向一處,難不成他還真敢動手殺人?打架不要緊,可要是在這土城殺人,這的司馬巡檢大人可是絕不會姑息的。
「跟我裝英雄是吧?」劍客沒在說話,而是長劍出鞘半寸,劍鋒直接抵在了大漢的脖子上,長劍鋒利,寒氣逼人,大漢只覺脖子上一涼,竟隱隱有些痛感。原來是劃破了些皮肉。
大漢這下嚇的只得連忙下話,果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彷彿這時候,他才忽然記起自己的命可比那些身外之物值錢的多。
「誒誒大俠,好漢,饒命,饒命!為了這點小錢,不至於吧?」
劍客似笑非笑道:
「至不至於那得看你的誠意不是?」
「好好好,我這就掏銀子,可千萬別亂動哈!」邊說著,大漢邊從腰間摸出銀袋取出銀兩,掏出了幾枚通寶,「一百文夠了吧?」
劍客搖搖頭,「你的命可真不值錢啊?」
聽劍客這麼一說,大漢只覺得脖子上痛感更甚,只得連忙又掏出了一些,「五、五百文夠了吧?」
劍客咋舌道:「看來你真是爛命一條啊?」
不得已,大漢又不舍的掏了許多出來。
「兜里最多二兩。」
「二兩隻夠醫藥費。」
「什麼醫藥費這麼……」劍客眼神一瞪,那個貴字立馬被大漢給吞進到肚子里,他忙說再找找,然後從胯下掏出一袋,「就就就只有五兩銀子了,全給你行了吧?」此時的大漢,就像是一個委屈的少女,依依不捨的留戀著這全身家當,恨不得立馬哭出聲來。
看著那個發黃的錢袋,劍客只覺噁心,捏著鼻子嫌棄道:「你可真講究。袋子那是你的寶貝,我可不敢要,就倒在地上吧。」大漢只得照做。
躡手躡腳拾倒起那五兩有著特殊氣味的銀子,劍客說道:
「哦對了,地上六百文就賞你做餐食費了,你也不容易。」聽聞,大漢想死的心都有了,技不如人,技不如人吶!
說罷,劍客就把銀子丟給了張異,好人做到底,他望著鼻青臉腫的兄妹二人,欲言又止,最終說道:
「你們兩個跟我來,我給你們處理下傷口。」
張異和他妹妹一聽,滿是感動和愧疚,算是打過幾次照面的陌生劍客幫了他們,他們已經感激不盡了,怎麼還好意思繼續添麻煩呢。只是看著地上兇狠盯著他們的打人大漢,他們還是決定走進了屋子。進屋之後剛關上門,兩人便立馬跪下張異說道:
「客,客官,謝謝您施以援手,謝謝,謝謝,我們兄妹二人真不知該如何報答您呢?」
半杯茶剛入喉的劍客看見下跪這一幕,差點沒噎著,怎麼著,把他當活菩薩啦?這可使不得,互為同齡人,如此做法,折壽啊。劍客連忙讓兩人起來,他淡然說道:
「過啦過啦,太過啦。其實沒多大點事,張異你這兩天也沒少伺候我,舉手之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