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向來多痴

第27章 向來多痴

開篇是諸葛亮的請罪書,表曰:

「臣本庸才,授任無方。致使馬謖戰敗街亭,損兵折將。《春秋》責帥,在於訓章明法。臣請自貶三等,以督厥咎。不勝慚愧,俯伏待命!」

隨即又獎勵數人,懲罰數人。

在街亭阻擊張郃大軍的魏延、王平:

鎮北將軍、都亭侯魏延,力戰有功,特加涼州刺史,賜金三百,絹帛萬匹。

牙門將王平,力戰有功,特進討寇將軍,賜金一百,絹帛五千匹。

在祁山道領兵的將軍吳班:

后將軍、安樂侯吳班,擊破鮮卑,賜金兩百,絹帛八千匹。

隨後其他方面立功將領,亦各有加封,封賞名單依次上報。

有,張苞,加授兵馬兩千,加秩,屯漢中。

又有,高翔,加安遠將軍,屯漢中。

又有,馬岱,加授兵馬兩千,屯漢中。

又有,趙雲、鄧芝、張翼、廖化、張巍、何山、李叢、馬五、雍豹等都各有賞賜,不一而足。

至於懲罰,馬謖賜死,張休、李盛斬首,黃襲奪軍,一口氣將蜀地本土派將軍十多個盡數罷免,換上東州官吏派和荊州元戎派。

然而,高建卻是一臉懵懂,問道:「有無遺漏,為何我既沒有賞,也沒有罰?」

費禕笑道:「沒有錯,你和姜維是丞相另有任用。」

蔣琬又審視一遍密密麻麻的名單,頷首道:「子尚有將器之才,到向公(向朗)那裡后,可要潛心於學,勿要辜負丞相的良苦用心。」

高建道:「自當盡心。」

董允遞出一枚御馬監腰牌,道:「這個你拿著,三日後到羽林軍報道即刻。」

高建接過,指著關興道:「他接了什麼職務?」

費禕道:「向朗公的副將,總督成都兵馬,護衛天子安全。」

關興波瀾不驚,向高建攤開手,示意自己只是聽命行事。

高建並沒有在相府過多停留,只向費禕暫借二十金,便往南市而去,功名富貴要取,日常生活也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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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紅顏多薄命,即便是世家貴女通常也是聯姻對象,如大名鼎鼎的孫夫人,而黃玉秀也不例外,充滿悲傷。

若不是漢軍於夷陵戰敗,父親也不會在歸路斷絕情況下降魏,她和弟弟就不會窮苦潦倒,更不會將自己嫁給張家的一個僕人。

嫁人為妾也就罷了,可惜世事無常,在張飛死後,張家僕人被遣散投軍,丈夫范安正是在孟獲起兵造反后,戰死於南中。

她和范氏同是婦人,在家中丈夫死難后,地位更是天壤之別。范氏乃是忠良之家,每月能領取錢糧,撫養兒女,還不用幹活。她卻得起早貪黑的到張家做工,以此換取錢糧來照顧弟弟和補貼家用。

有時候她臨近絕望,每每垂淚之際,想到阿弟黃崇便生出幾分欣慰。這個一手帶大的弟弟,聰慧異常,非但把昔日家中藏書盡數通讀,還認識了同為落魄子弟的龐巨師,得以學到龐門精義,才堪大用。

黃玉秀近乎崩潰的是,那日弟弟求官給人打出府衙。

黃崇因生的矮小貌丑,且無舉薦之人,被亂棍打出,斷了一條腿,只能給張家充當賬房和在南市算命謀生。

後來才知道,弟弟是受到龐巨師的連累。龐巨師之父龐統在世時,與丞相諸葛亮齊名,但性格乖張,得罪過不少人。龐巨師性格類父,而才能不及,所以只能在小吏位置上蹉跎歲月。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知道高建出征前,黃崇突發奇想,用龐門陰陽術數給高六算了一卦,乘著酒興道:「將器之才,若不橫死刀頭,必成大業!」

現在這個未橫死的傢伙回來了,豈非是個好的去處?

應該沒錯!

玉秀心中隱隱生出堅定莫名的決心:龐統與丞相齊名,阿弟傳承了他的衣缽,應該不會算錯吧?想到這裡,她向張府的女管事告了假,悄悄進入破屋。

下午時分,高建腰間挎著刀,身後跟著兩個僕人,一個提著塊嫩羊肉和菜肴,另一個扛著袋米,推開房門,道:「都放在灶房裡,今兒大老爺要好好吃一頓。」

兩個雇來的僕人連忙放下食材,然後收過銅錢,才千恩萬謝的離去。

高建嘴裡哼著小曲,正得意間,裡面腳步聲響起,玉秀從屋裡出來,殷勤的倒上茶水,一雙大眼水汪汪的瞧著他。

「你怎麼在這兒?」

「我給你做飯。」玉秀落落大方,就好似女主人一般,她知道,六哥兒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

高建愣了下,走進桌子,自個尋個凳子坐下,瞧著木桌上清涼的茶水,尷尬道:「這樣不太好……對了,范家的大婦沒有為難你吧?」

玉秀揭開鍋,麻利的燒水煮肉,一邊輕聲道:「我沒事。你,你這回當了什麼官職?」

高建搖頭,忍不住嘆氣道:「我雖薄有戰功,可是臨陣擅殺張休、李盛,為丞相所不喜。這次是被貶回成都,連屯長都丟了,現在只是個馬倌。」

這女子一心往自己身上靠,為的是向上爬,難不成會願意跟著個馬夫吃糠咽菜?

玉秀正在燒水的杏眼一瞪,隨即恢復常態,她轉身對高建一笑,眉宇間露出三分嫵媚,仍舊平靜道:「在奴家眼裡,六哥兒是個有本事的良人。賤妾不求富貴,只恨不能相逢未嫁時。」

高建喝了一口涼水,只覺甜絲絲的,不由開口道:「我本身農家子出身,大字不識得幾個。這次,丞相賞罰分明,雖把我貶成馬夫,卻也讓費禕先生安排某拜入向公門下,三日後去羽林軍入職。大丈夫身處亂世,當在殺場取富貴。」

他仍舊想嚇退玉秀這個女子,畢竟戰場上小兵戰死幾率很大。

玉秀聽到這裡,卻立刻道:「我弟弟黃崇也讀過幾本書,明天就讓他跟著你做事。」

高建見事情越描越黑,這女子也算頗有姿色,自己也不好拒絕,就點頭,道:「現在我只是個馬夫,你弟弟跟著我,也只是個跑腿的長隨。」

玉秀搖頭,又看他幾眼,道:「我是個苦命人,阿弟成年了也是該出來做事。六哥兒,你若是憐惜,還請早日救我出苦海。」

高建再無法推脫,啪地一聲,將懷裡的十多兩金子砸在桌子上,道:「明日一早,我要去馬家弔唁,這些金子你拿去贖身,剩下的買些禮物……若是不夠,我再想法子。」

「多謝郎君。」玉秀忽然眼角流淚,轉過身擦拭,女人都是水做的。

氣氛一時變得微妙起來,高建也無話可說,沉默下來,不由想到,自己或許確實對這個玉秀存有幾分好感,或者說自古男兒皆好色。漂亮可憐的女子,做事又勤快,誰都喜歡吧。

他正襟危坐,取出《將苑》逐句研讀,連鍋里飄來的陣陣肉香都渾然忘卻。

灶台里的火焰搖曳,暗紅色的光照在玉秀臉上,映出了一張梨花帶雨的臉,顯示出她此時內心的忐忑不安。

不知過了多久,羊肉湯,炒菜和米飯熟透,被一一端上桌案

「你……,坐過來,一起吃。」高建不知為何,心頭泛起陣陣柔軟。

玉秀那張美麗白皙的臉,霎時布滿紅暈,隨後輕輕擦去灰塵,坐在桌旁,露出一絲甜美的笑容,道:「六哥兒,你對我的好,人家會永遠記得。」

原來,自己也不是命苦,只是沒有遇到對的良人。

時光飛逝,這座破舊的屋子裡,卻洋溢著幸福的味道。即便是很多年後,住進了巍峨宮闕,玉秀仍舊還念那座舊宅,那頓羊肉米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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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六那廝被貶成了個馬夫?」

一處酒樓里,黃崇皺眉,聽著從摯友龐巨師那裡得到的消息。

滿飲后,龐巨師放下酒杯,冷哼道:「就是個馬倌,哼,枉費我還將家父的珍藏典籍都借給你讀,學得是啥狗屁?」

當然,對黃崇的天賦,他還是認可的,否則也不會把龐家秘典盡數相傳。

「不應該。」

黃崇搖頭,堅定道:「我今早還算了一卦,潛龍勿用,正是咱們兄弟出力幫那小子揚名的機會。怎麼應在個馬倌身上?」

姐姐之前嫁個短命鬼,這次要是再嫁個馬夫,他豈不是坑了阿姐第二次?不行!

砰!摔下酒杯,黃崇就要趕回去阻止姐姐跳入火坑。

龐巨師與陳祗乃是死敵,因而時刻留意與對頭相關的一舉一動,所以知道高建是與費禕、關興一起進入相府的,連忙勸阻道:「賢弟且住,一般的馬夫是沒有前途。可那廝不一樣。」

看費禕的架勢,分明是把那小子當成了親信。

「你要有個新姐夫啦。」

龐巨師打趣,又將上午所見所聞描述一遍。

「費禕不是一般人,老小子高傲的緊,能讓他折節對待一個馬夫,此人非同尋常。」

「你早點說啊……」

黃崇暗暗埋怨,還以為自己的卦算錯了呢。每次相聚,都會被對方一驚一乍的脾氣弄得哭笑不得。

「就讓咱們兄弟也做一番功業出來。」

兩個損友正喝酒吹牛間,外面的絲竹之聲突然出現一片混亂。

二人抬頭看去,卻是見到一個華服青年在侍衛扈從下走進來,更有武士為他清場。

這囂張的舉動,引發了歌女的集體停曲,吹笙彈琴的、跳舞旋轉的,無不躲開,甚至連那些坐在閣樓上尋樂的高官子弟,也紛紛安靜下來。

「諸位!」

華服青男發出了銳利的聲音,「這藏春閣,我李豐包場了!爾等速速離去!」

黃崇一個激靈,就要拉住旁巨師,可惜已經太遲。

只見損友已經跳起來,抓住個酒杯從樓上砸向對方。

嘭!這一杯酒砸落,事情再難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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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建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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