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花魁千巒

第1章 花魁千巒

玉山上寒風凜冽,夜裡四下無人,一位衣著低調但顯富貴的男子壓低聲音道:「就這裡。」

五六人響應后便只聽見沙土被一層層掀開的聲音,沉悶的響聲過後又是一陣忙碌。

末了領頭男子擺擺手:「下山之後若有人問起,記住你們今天埋了一位蟲二閣的妓子,死於江南一百二十四年臘月初四蟲二閣大瑜樓。」

那五六人互相看了看,便有一位出來說:「說好的價碼…」

華服男子揮手打斷:「每人五百兩。」

幾位挖土埋坑的黑衣人聽見比約定時每人足足添了二百兩也就都沒有什麼異議,反正埋了的這女人他們不認識,知道的越少出了事越尋不到他們頭上,於是有數十年江湖經驗,專職殺人越貨的幾人都一言不發,運起輕功朝山下走去。

眼看著六人都下了山,男子抽出腰間長劍,猛的朝身後大樹砍去,驚起林中棲息的無數只飛鳥,玉山山頂一角黑影盤桓,不過一會兒又恢復平靜。在飛鳥群中掠起一個黑影,不消片刻輕飄飄落地。

華服男子收劍入鞘,眯起鳳眼看向來人,道:「蘇少主好興緻。」

「不及你半分。」

華服男子面上閃過一絲陰鷙,沉著臉開口:「聽了這半日,可聽出什麼來了。」

「聽出…華二公子有了把柄在我手上。」

「我不過埋了個妓子,稱得上把柄?」

「稱不稱得上把柄,得看你大哥他怎麼說。」

「蘇適意,你…」

蘇適意笑了笑,道:「不是什麼大事,我不過想借你的紅顏知己一用。」

華如晝扯起嘴角,頗有些嘲諷:「偌大的蘇府連個侍奉的人也沒有?」

蘇適意撣了撣旁邊的石頭坐下,有些苦惱,道:「實在不是我蘇府無人,是你的紅顏知己欺人太甚,你說我該怎麼辦才好。」

「既惹了蘇少主不高興,自然是死了最好。」

「不對不對,我偏不讓她死,得讓她被千人枕萬人騎,受盡凌辱,才對得起她『賤人』的名頭。」

「自然該這樣,哈哈哈哈哈…」

華如晝看著蘇適意消失在玉山之上,待完全看不見時對身後空無一人的黑暗中說了一句:「跟著她,一定,顧好千巒,如若不然,提頭來見。」

一位死士倏的不見,好像從未存在過。

華如晝負手佇立,喃喃自語道:「千巒啊千巒,人最忌恃寵生驕,自以為是。看在這一世的主僕情分我許你少受些苦,下一世,不要再給我招惹什麼麻煩了。」過了許久,他想了想又補充道:「還是個,大麻煩。」

蘇適意感嘆於華如晝為人冷酷無情,若非她早就料到他有滅口之心,又怎能在死士之前活捉應千巒。

其實,她大可以暗中行事,但是她就是不甘心,就是想看看,華如晝到底對那個女人有多寵愛。

「高估你的深情了,華如晝。」

「你瞧,你的主子半點都不憐惜你。」蘇適意指著已氣絕的死士對釵環散落、瑟瑟發抖的應千巒說道。

應千巒抬起頭,顫抖著聲音道:「你想用這種計策騙我上鉤?」

蘇適意好似非常不同意的搖搖頭:「花魁千巒小姐,你可還記得蘇不染。」

應千巒聽到這個名字有些害怕,瑟縮著說道:「早死的公子婦,你提她做什麼?」眼神中滿是恐懼和警惕。

「沒什麼,提醒千巒小姐,華二公子剛入門的新婦懷胎三月,被你騙至蟲二閣任嫖客凌辱以至一屍兩命的事情你不會忘了吧。」

應千巒驚呼一聲:「你怎麼會…」突然好像想到了什麼,末了抑制不住的發抖,嘴裡開始自言自語:「哈哈哈,她活該,公子是我的,公子婦之位也是我的,她竟然還敢懷了孩子,這麼多年我都沒有懷上,她怎麼敢,賤人!賤人!」

突然包房裡砰地一聲,應千巒清醒過來,只看見角落裡滿地哥窯盞的碎片。

蘇適意走過去撿了一塊,朝應千巒緩步走來,看著她滿屋逃竄。

「千巒小姐,別怕,我還想讓你多活一會。」說著便一把捏住了應千巒的臉,「是刺個烏龜,還是王八?好像都一樣,那就烏龜吧,如何?」

應千巒看著鋒利的瓷片接近自己的臉,瞬間失去理智:「公…公子想在度商大會與濮蜀府結盟,約定於年後攻打中京。」

蘇適意眯起眼睛,放開應千巒,頗有些吃驚地分析起她話中所說真實性。中京孱弱,本就地處在江北城、濮蜀府、南陵、長生府與奉遼之中,在五城的夾縫中生存著實不易。餘一白師兄身體不佳,沒有娶妻,中京少主之位空懸,近年來又多有旱澇,加之中京重禮,餘一痕弟篡兄位的謠言接連不斷,如此種種導致民心不穩,根基有所動搖。

再者華如晝的野心她一向知道,南陵地勢險峻,氣候濕熱,五穀難養,想要佔領中原土地之心迫切。

「歷次度商大會都由各城少主參加,除了中京沒有少主,派小王餘一痕前來之外,南陵少主華千樹由於平定內亂勞累傷損不能列席,由二公子華如晝代替。」蘇適意自言自語,想問題時不自覺的摸著自己的眉間,臉色陰晴不定。

沒有哪一城少主會因為這種原因不來參加度商大會。

且不說華千樹剛登少主之位不滿一年,列席五年一度的度商大會本來應該是鞏固少主之位的最好時機,如此機會拱手讓給華如晝,不僅使華如晝在九城之中聲望上升,與少主齊平,更使華千樹本就不甚穩當的少主之位岌岌可危。華如晝如若再與濮蜀結盟,攻下中京土地哪怕一星半點,即便南陵城主華陽偏心華千樹,可屆時華如晝民心所向,華千樹這個少主之位恐怕不讓也要讓。

應千巒看蘇適意沉思不定,有些試探地開口:「蘇少主,能說的我都說了,能不能放了我。」

蘇適意還有許多事情沒有想明白,看著眼前昔日的花魁,想到曾經她也引起過無數男人瘋狂,讓無數家庭支離破碎,妻離子散,更想起她對不染的凌辱與傷害,末了,還想起她對華如晝所謂的情深不悔,感覺有些噁心,笑了笑,道:「如此,你替我將華二公子的事情,包括他的生活習慣,愛喝什麼茶,愛吃什麼酒,喜歡什麼樣的女人,身上幾顆痣,事無巨細全寫明白了,我就放你走。」

應千巒猶豫片刻,下定決心,接過侍從遞來的筆墨,奮筆疾書了起來。

蘇適意在旁陰測測的補充道:「千巒小姐,我覺得誰的命都沒自己的命重要,你說是不是,我的腐蝕丹還沒用呢,你可要寫的更賣力一些。」

應千巒聞言全身一顫,將剛才寫的全部塗抹,又重新起了一行。

第二日蘇適意再來蟲二閣,只見應千巒已有氣無力伏在桌上,手邊厚厚一沓紙張,摞起來足有兩三寸高。

蘇適意隨手翻了翻,道:「既然千巒小姐如此識抬舉,不如我做主,替千巒小姐擇個好去處,就…我江南城最有權勢地位的顏太師府上,送給他那位風流成性的侄子做丫頭,如何?」

應千巒瞪大眼睛,仿若不敢相信:「你說什麼?」

蘇適意絲毫不在意:「你不是成日說什麼賤人賤人的么,我聽說顏太師的侄子玩女人的手段不少,玩死的女人更是數不勝數,去太師府既有地位又有尊榮,很適合你。」

說罷對身後的影衛吩咐道:「你親自護送千巒小姐去。」

應千巒被影衛毫不費力的提起來,任由她如何掙扎謾罵也無濟於事。

蘇適意瞥了她一眼,復又低下頭翻著那一沓紙張,透過紙張又像在緬懷什麼人,緩緩開口:「你即便死了,也換不回不染姐姐,也換不回我還未出世的堂外甥的命。」

影衛提著應千巒出門后,蘇適意又仔細翻看了應千巒的手記。果然如她所料,應千巒不僅是華如晝的女人,更是他各路消息來源。

「難怪華如晝即便從南陵來江南城開度商大會也要帶上她,還將她安排在江南城最有名的青樓蟲二閣。」蘇適意哂笑。

「男人往往只有在床上口風才最不嚴。」蘇沫推門而入。

蘇適意起身將手裡的紙遞給她,道:「好在蟲二閣在我們自己手裡監管,她來之後我更是吩咐人日夜盯著,江南的東西才沒給他們套了多少去,我只是好奇,中京的消息泄露的最多,大半竟然還都是軍中的。」

蘇沫沒有說話,反覆翻看手裡應千巒的記錄,直到已近黃昏,對還在沉思中的蘇適意說道:「姐,應千巒手裡這麼多秘密,肯定還有沒寫出來的,華如晝能這麼簡單就放過她?」

蘇適意接過蘇沫遞過來的手記,勾唇笑了笑,道:「怎麼可能,應千巒現在肯定已經死了,只是,恐怕華如晝也不知道,攻打中京這麼秘密的事情會被一個女人得知,還被她泄露了出去。華如晝太過自負,也太小看了女人,女人狠起來,可就沒男人什麼事了。」

「至於應千巒么,我不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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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韙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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