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窗外的黑影(一)
春夜花前月通明,行車肆肆馬蹄拘。
登高執可脫凡塵,__________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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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依舊蘊藏著火要的氣息,這並非槍火碰撞,兵刃交戈,而是僅有中國人才懂的浪漫。雖然,多數行業已經開工,這街上的行人又是絡繹不絕,不慌不慢的遊玩。
於小川仰面躺在床上;被燈照的昏黃的天花板,頻繁的跳動著;窗外的燈紅酒綠,絲毫不影響窗內的安靜祥和。
馮雪已經幾日不曾來過了,就連一條信息也是沒有收到。
滴答聲在耳畔縈繞,催眠曲一般的叫人昏昏入睡;泛著光暈,一切都模糊不清。睏倦已使他不能控制的倒過頭去。
就在雙眼即將合上之時,余光中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伴隨著風聲。
於小川醞釀已久的睡意瞬間被打消,雙眼瞪得牛大,以一種只靠慣性就把脖子折斷的速度坐起。
這場景似曾相識,提起這話,也是十幾年前了。
那時,他還小,剛上小學的樣子,那時候父母經營著一家不大的服裝店,每周都有那麼幾天去北京上貨,只留得小川一人在家,時而姥姥姥爺會來照看一下。
每到夜裡,屋子窗外那棵茂密的楓樹便借著月光搖曳,黑影打在窗帘上,彷彿一個個人影側著身子站在窗外。
當然這是小川從父母口中得到的解釋,他自己卻清楚記得窗外分明是人影並非楓樹的投影,跟何況小學生了,對於人影和樹的投影還是能區分的。
這些影子跟隨著於小川直至初中,因為在小學的時候父母的離婚,和母親的再婚,使得他初二搬到了父親家住,自此便再也沒有黑影的出現。
時隔十來年,黑影再次出現,又恰巧是在經歷了之前種種后,這時的於小川不得不懷疑,是否自始至終就在被監視,只是之前出於某種原因自己沒有察覺或這些監視者無法監視。
於小川扒著窗子望了好一會兒,沒有任何可疑的事物,人是首先要排除的了,小川住的層數不低,不可能有人這麼快地離開,也不可能如此敏捷的一閃而過。
「好好學,以後你是一個地方的頭頭;不過,現在你還不能去那個地方······」
夢裡依稀傳來這熟悉又莫名的話;這是小學一天中午,姥姥突然走進屋裡語重心長、頗有玄虛的對小川說的話,記得當時還囑咐小川不要和其他人說。而小川的一再追問也沒有得到答覆。
這突如其來的黑影,將思緒拖進回憶。
打小的於小川生活並不美滿,先是父母忙於生計,只留得小川一人在家;后是父母離異,家財散盡,與母親相依為命。
那時的小川是孤獨的、無助的、自卑的,能夠笑是與小夥伴和諧相處的時候。當然,小川從小就比別人缺個心眼,大多是被耍來耍去還全然不知。
那時的小區也是奇怪詭異的,幾乎每周都會死人,至少死兩個;姥姥小時后沒有上過學,沒什麼文化,就喜歡聽聽吹喇叭的,更可能是歲數大了,懷著失落和不捨去聽的。每次小川都跟著,綠布棚內是地上的火盆和放著壽品和遺像的桌台,兩把椅子,總有一把是坐人的,逝者的直系親屬,多是晚輩坐著,守夜;綠布棚外是一個圓墊子,用來下跪叩拜的那種;兩側是「吉祥」和「如意」,男孩是「吉」、女孩是「如意」,「吉祥」牽著牛車;而在向後看便是成列的花圈。
小區的住戶來自不同的地方,這裡是不論南北的,即便是相鄰的鄉都有不同的流程。
有的是一到晚上就開始吹喇叭,從天剛抹黑吹得晚上十二點;有的是從晚上十一點一直吹到凌晨兩點,這倒是比較符合,鬼門關開的時間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只是如若等鬼門關開的時候再趕路是不是有點遲,咱也不曉得。
更有一種,是只在守夜三天的最後一天晚上開吹,一直到天亮吉時可以拖去墓地的時候;這裡要說一下,有的貌似是逝者一直沒有被煉,直到第三天吉時才由火葬場的出車拉走。
當然,還有比較不拘一格的,便是演出;花大價錢請來當地二人轉班子,這請來的班子也不一般,總是能應付些突髮狀況的;不過演的內容有些不堪,想必大家也聽過「某地小鎮上大戶作宴或出喪戲班子尺度過大」的新聞,不過,那次不一樣的喪事,看的人都要給錢的,不白看。
吹喇叭貌似沒有什麼固定的曲目,有的是吹逝者生前喜愛的曲子,有的則是吹一些晚輩留戀逝者的曲子。
小川跟在姥姥身後,喇叭響的震耳欲聾,確能穿破雲霄,隔著護城河對岸都聽的真切;於小川小小的眼睛,並不被這些戲班子迷惑;他的好奇心總是驅使他看一看遺像,好知道死的是誰。
紙紮人是不同的,現在多數的白事壽品店都是從一些廠子進貨的,流水線上下來的,沒了靈魂。
這裡說了,靈魂,也不算是現在流行的網路語言;這紙紮人確確實實要有魂的,這是規矩。
逝者要上路,路上先是與常世無別,走過四分之一便開始雲霧瀰漫,這裡會有很多孤魂野鬼,都是困在這霧中找不到投胎路的,過了他們的頭七也便魂飛魄散了,此後還有什麼酆都城等等,而這紙紮人便是引路的,或是隨身的丫鬟。
老匠人在製作紙紮人的最後一步便是縷一股魂魄注入其中,這便是紙紮人的魂了。這種紙紮人外觀與尋常無疑,而其內在則大有玄虛,一般年歲尚小的孩子可以察覺出差別來,會突然莫名的心理發慌,腹部生寒痛。
小川順著花圈向綠布棚看去,透過擁擠的人群,一雙閃亮的,黑通通的大眼睛;靈光卻冰冷;嚇得於小川不由得向後退去,頓生寒意。
小川不再敢繼續呆在這裡,爭著吵著要回家。
夜裡,窗邊的黑影劃過,小川驚醒,周圍的一切變得如此恐怖,窗外的紅楓,被墨綠色的月光沁的漆黑;突然,身後傳來了痛苦的慘叫聲,小川一顫,眼前一個從未見過的中年婦女倒在地上,腹部被刨開,內臟散落一地,婦女艱難的抬起頭,痛苦中無法掩蓋的渴望,最終迎來的必定是不出所料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