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守護

「阻我者，死。」

同聲同調，同仇敵愾，尖細寬扁的不同語調在這一時刻整齊劃一，多頭意識匯成一個意志，撞垮大壩，水淹常人，讓常人付出代價。

九頭鼉不能退縮，無法回頭，李而立阻止他替鱷族討回公道，便是常人的走狗，是他的敵人，不打敗毀滅攔路的敵人，他就無法繼續行動，讓愚蠢的常人付出血的代價。

九頭鼉體型變得越來越大，大到遮天蔽日，江水水面上的陰翳綿延數里而不見邊際，刑天和蚩尤托舉著不斷成長的龐然大物愈發吃力，終於托舉不動，不升反沉。

「堅持、住、不能、讓、他、落地。」

李而立高舉悔魂幡和怒魂幡，在九頭鼉正下方賣力地舞動著，九頭鼉有非下去不可的理由，李而立又非阻止他不可，針尖對麥芒，不可調和。

「攏月西施」與「黑魂師」同在朱門，張楚夢見過黑魂的強大，黑魂師手中束魂幡有五面，個個魂力極強，破壞力極大，敲鐘人李而立手中竟然也有兩面束魂幡，只不過看起來他手中的兩個魂力不怎麼樣，輕易就被九頭鼉佔了上風。

「扛、不、住、呀！」

刑天雙拳幾乎被九頭鼉厚重實心的腳掌擠壓得變形，左右兩隻乳目瞪得溜圓，蚩尤整個牛背幾乎嵌入九頭鼉蹄下掌中，刑天看得出，蚩尤也在硬撐，這樣下去不行，必須提醒李而立，或許換一種方式能更有成效。

「魂主，刑天、蚩尤非是近戰力量型，剛剛已是刑天、蚩尤的極限，這次，刑天、蚩尤又被你用錯地方。刑天、蚩尤馬上幫你解決掉這個怪物，只要你能同意！」

「不行。」

李而立果斷拒絕了刑天，蚩尤、刑天擅長遠程輸出，李而立心知肚明，傲、狂、張三面束魂幡中的三大悍魂才是近戰力量的巔峰，異常適合用來托舉九頭鼉，不用多其中任意一個就能輕鬆托起九頭鼉，遺憾的是三大悍魂都在朱門「黑魂師」手中，李而立也無可奈何。

刑天沒有說錯，怒、悔兩大黑魂解決九頭鼉不會有太大問題，他們有這個能力，可是李而立的任務不是消滅九頭鼉，而是不讓其落地，保證其一直滯留在空中，等著楊軛換回「和合笛」。

「扛不住也得硬抗，事到如今，我們一起扛！準備，一、二、三，走你！」

九頭鼉在向目標狂奔的過程中，沾上了李而立這樣一塊狗皮膏藥，下沉一段距離後下方傳來的阻力必定有所增強，使其不能下落，不能水淹常人。

就這樣，九頭鼉下沉一段距離，李而立必定向上托舉一截，下下上上，上上下下，九頭鼉和李而立始終在江水上半空不停拉鋸，循環往複，周而復始了好幾輪。

趙菡萏漫不經心地抱著李而立的「兒子」劉子業，神經緊張地時刻關注著半空態勢，目下看來雙方勢均力敵，互有勝負，李而立暫時沒有危險，暗自鬆口氣的同時，趙菡萏接到了錢構的電話。

「喂，錢特助，荼爺爺又有什麼新指示呀？」

她下意識判定錢構肯定是接受了「房」老頭的命令，打電話來再次警告自己不要擅自插手這次非常事件，不要因為李而立而昏了頭，故而趙菡萏很是不耐煩。

「趙店長，荼董沒有別的意思，這次上面給了很大壓力，荼董也是不得已而為。李而立對於處理『護踏』的案子非常重要，你一定要充分意識到這一點，這個案子牽涉太廣，常規手段根本無法觸及，所以你一定要審慎而行，做出最好的選擇。好了，再見，出什麼意外你通知我，荼董和六天都不會知道。」

撂掉電話后，趙菡萏仍舊在走神，錢特助是什麼意思？這是荼爺爺的意思嗎？對於李而立和六天來說，敲鐘人始終是個禁忌，他們是在暗示我可以在適當時候幫忙李而立嗎？

張楚夢也在衡量，攏月西施和夢寶寶，她的雙重身份只有李而立一人知道內情，李而立消失對她來說不是壞事，「護踏」集團的賴小塔就在現場，難保沒有朱門之人藏在附近，貿然出手幫忙，很可能會暴露身份，還是按兵不動的好。

糾結到最後，張楚夢愕然發現，她有一萬個理由放任李而立自生自滅，也找不出一個理由能夠說服自己出手幫助他。

半空中的拉鋸戰仍舊繼續著，李而立成了九頭鼉前進路上實現目標的最大絆腳石，九頭鼉發現，搬開這個擋路的絆腳石行不通，因為李而立很快就會再次攔路，不徹底粉碎這塊絆腳石，不要想前進一步。

「再堅持一會，很快就會有好消息傳來，堅持就是勝利。」

李而立所說的好消息，自然是指楊軛，他想得到的東西與江水灣鱷有莫大的關係，楊軛不知其中內情，楊綰肯定知道，此次好不容易有機會賣鱷族一個大人情，為了找回敲鐘人往日的榮耀，李而立怎麼可能放棄？

給自己打氣的同時，也替刑天和蚩尤加油，未樂而生悲，九頭鼉甩開鱷尾，高高舉起蓄滿勢能，一揮而就，狠狠抽向李而立。

鱷尾的巨大威勢在江水水面掀起滾滾巨浪，翻飛奔騰的浪花前赴後繼英勇地往沙灘拍去。

粗壯鱷尾如同一柄利劍從空中斬下，斬裂了烏雲，斬斷了秋風。

自後方而來地奮力一擊，擊中李而立的那一刻，九頭鼉只感覺掃在了一塊堅硬無比的石頭上，哪裡有半點血肉之軀的感覺？

只顧揮旗的李而立頓時如離弦之箭，從九頭鼉正下方朝著山夾大壩下游一往無前地飛去，很快，很快，快到趙菡萏只看見一抹殘影掠過，李而立已經不見了。

魂主都飛了，刑天、蚩尤自然隨著李而立一起離開，不再去管九頭鼉，楊軛成功組裝「和合笛」，囡囡則交由賴小塔帶走，達成交易前，楊軛逼著賴小塔給出了承諾，不得傷害囡囡，賴小塔答應了楊軛，交易順利達成。

待楊軛轉身打算奏響「和合笛」，李而立的殘影正好從他眼前飛過，沒有阻攔的九頭鼉下墜的速度更快了，捲起的風浪更高了，山夾大壩危險了，楊軛來不及了。

咻、呼、嘩

風聲、破空聲、浪聲交織無痕，伴隨著所有人的突突心跳聲。

右岸地下的滿大治，眼見九頭怪物降臨而無力阻止，他恨透了那個不知道哪裡來的「敲鐘人」還有「常忽局」，負重者對付九頭怪物綽綽有餘，若是一開始就介入，根本不可能落到現在這個無力施為地步！

一切都已經晚了。

滿大治報告上面，始終待機的負重者終於出動，只不過時間上可能已經來不及了！

「二隊長，把老子『珍藏』的107搬出來，願意跟著老子的，都給我上壩！不要忘了，脫了那張皮，還是負重者！」

刷，一陣風似的，總控室中只留下一名技術人員維持，剩下的所有人不管曾經是不是負重者都跟著滿大治一道邁出地下，向著壩頂衝鋒。

曾經的負重者，滿大治扛著一桿刷著迷彩綠的大號「毛筆」，後面跟著十幾個同袍，大號毛筆不多，算上滿大治肩上抗的，也僅有五桿，剩下的拿的不是防爆盾牌，就是巡邏警棍，一個拿槍的都沒有，唯一的長條桿狀物就是缺了一根齒的防暴叉。

這些人，滿大治多多少少都認識，再往後他認識的不是很多，大多數只是面熟，見過卻叫不出名字，點頭之交都算不上。

他們有拿滅火器的，有拖著消防水槍的，有別著折凳的，更有甚者，背著繳獲來的電魚裝置，竹竿上戳兩個網兜，就敢跟著滿大治一起上壩。

這伙雜牌軍，有巡邏隊，有技術人員，有工程師，他們都知道，這一次不是演習，也不是「昌笏」在試驗新技術，山夾大壩真的遇險了！

山夾大壩對於普通常人來說，只是一個經常聽見的特定名詞而已，但對於日日夜夜工作生活在這座巨型工程中的常人來說，不是大到只能仰望的存在，而是真真切切陪伴在旁的夥伴。

它不會說話。

但它能發電、能通航、能防洪······它能做到很多，它默默守護著山夾下游數省數億人口和龐大無比的公、私財產。

鱷族有守護者，山夾也有自己的守護者。

常人的守護者不只有「負重者」，「常人」就是自己的「守護者」。

鱷族的守護者要摧毀山夾大壩，常人的兩大守護者負重者和常人自身負有不可推卸的守護職責。

在負重者尚未到來之際，常人必須自己守護。

這伙「烏合之眾」舉著五花八門的「武器」一起湧上大壩壩頂，望著漸漸低沉的陰翳，他們害怕而恐懼，對於常人來說，九頭鼉太過龐大，但他們無路可退。

大壩壩頂原本只有趙菡萏、張楚夢等寥寥數人，無一例外都不是簡單的普通常人，現在趕到的則無一例外全都是普通常人，平日維持山夾水利工程順利運轉，今天他們是自己的守護者。

一個左岸電站的高級工程師，憨胖的身軀高高舉起竹竿頭上的網兜，這是他手邊唯一有攻擊力的「進攻武器」。面對能夠吞下整輛大型重卡的鱷口漸漸伸到他眼前，他的腿不受控地抖動起來。

「識相的，趕緊離開，再、來、再來，電死你。」

沁滿冷汗的手心緊握放電開關，顫抖網兜劇烈碰撞，微不可察的電流聲呲呲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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