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命運 第13章 美人笑
冬天像穿著臃腫的老酒鬼,晃著醉醺醺身體,扛著『鵝絨毯子』,把大寧學府的屋面和裸露的地面,都鋪上了一層白色。它又審視著自己的領地,滿意的點頭,看上去倒是有那兩三分詩情意境。
花紋艱難地熬了一夜,又思想鬥爭了大半天,下午再也拗不過熱切,扛著鋪捲來到了金融系所屬。一抬頭傻眼了,眼前黑壓壓一片,這些同學都是這麼想的...
左右擠不進去,他只好遠離了嘈雜的人群,在一邊碰到了同樣遭遇的姜南,他們兩人走到大門邊,扛著的鋪卷,相互友好再次交流。
「你說氣不氣人?」姜南還在為沒擠進去而埋怨。
「是挺氣人的,賀老學長沒結業前,這幫勢利眼可不是這樣想的...」花紋附和。
「唉吆,真是的,我覺得一時半會咱也進不去了,抽根煙?」姜南提著鋪卷建議。
「一點問題都不帶有滴!」花紋也提著鋪卷。
「南兄,你之前那兩年學什麼的?」花紋坐在鋪卷上問。
「嗯,忘記跟你說了,是三年,我學的醫科...」姜南遞給花紋一根煙,又點上說道。
「醫學好哇,醫生多高尚的職業...天使啊!」花紋驚呼。
「屁的天使!整天解刨,剛開始都吃不下飯...欸?你幹什麼呢?」姜南以為是誇他,又發覺他情緒不對,順著他的眼神看去:「乖乖!天使啊!」
「同學,讓一下可以嗎?」一個女孩走到門邊,輕聲說道。
「你趕快滾開...擋道了!瞎啊!」花紋瞬間蹦起,踢開自己的鋪卷,又推搡著姜南。
「你...」姜南被他突然的情緒轉變刺激了一下,搖搖頭拉開了鋪卷,沖著花紋抱怨:「娃娃臉啊你!」
「你擋道了...姑娘敢問芳名!」花紋學著古人抱拳,低頭。
「呵呵...」那時『呵呵』還不是罵人。花紋聽著銀鈴般的嬌笑,仰起臉,痴了。
「我叫安妮...你可以叫我安妮!」安妮大方回答。
「這是...什麼鬼回答?」姜南小聲嘀咕:「有這個姓氏嗎?」
「哈!你好安妮!你真漂亮!」花紋賤兮兮伸手。
「我先走了!再見!」安妮伸手,瞬間改變方向,她沒有去握手,輕笑著拉開門,進入。
「我...找到了賀老前輩的感覺了!」花紋盯著門口發獃。
「神經病你!賀老學長自從拐走了陸美女主任,我就不喜歡那老頭了!」姜南感嘆。
「你不動心?你說實話心動了嗎?」花紋指著姜南問。
「我敢動嗎?你知道我家那位有多嚇人不?」姜南目光閃爍,四下望了望說道。
「你...你有嫂子了?」花紋興奮道:「哈哈,我還想,你要是跟我搶,我怎麼對付你呢!」
「你不用這麼勢利吧?你跟那幫子人一個鳥樣!」姜南指著遠處的人群評價。
「嘁,小人不才,在下認為,在大是大非面前,在我後半生的幸福中,那些就像是我經過的風景...」花紋大言不慚道。
「拉倒吧,就是個色痞!還說的這麼清新脫俗...」姜南又坐下,自顧自抽煙。
「欸?南兄有所不知,小弟入大寧學府前,家父交代,務必..」花紋抱拳向北邊仰起,身體又貼姜南近一點說道:「聽好嘍,是務必...把他兒媳婦帶回家!」說完,自傲的挑了挑眉毛。
「吹吧你!能上這來的,哪有那樣的父母?鬼才信你勒!」姜南翻白眼。
「你看,南兄狹隘了吧...」花紋搭著姜南肩膀說教:「勞苦父母心也,他們一生不就是為了後代?然否?」
「有點歪理!我家老子就不這樣!」姜南愁苦。
「他那樣?講來!」花紋伸手示意。
「沒法講!」姜南又點了一根。
「欸?你說我這飯票怎麼這麼多呢...愁人啊...」花紋賤兮兮的從兜里故意掉落兩張5斤的飯票,顯擺道。
「你這是勾引,**裸的引誘!這是不道德滴!這是暴發戶行為!」姜南看著地上掉落的紅色小票:「不過,我接受你的引誘!」
「哈,你就再勉為其難一次?」花紋擠眉弄眼。
「哈哈哈...誰讓我比你大點呢,長兄不就是吃虧的命嘛!」姜南開心的笑著:「賢弟安排甚妥!嗯...甚妥!」
「哈哈哈...南兄謙讓了!」花紋又拉扯著姜南出校門。
男人之間的情誼很奇怪,都搞不清楚,他們為什麼就能突然的擰在一起,還顯得很熟絡的樣子,而且一點都不覺得尷尬。進化時,女媧娘把他們的這一情緒給扣掉了?
不是說上過戰場一起扛過槍,一起打過仗,一起曠過課才算是兄弟嗎?這兩位『賤客』是何故生情,不是,是什麼讓他們彼此吸引,又如此顯得親密非凡?是淪落江湖,失散多年的兄弟?
天黑,他們相互攙扶,嘴巴不停嘟囔,
「你信不信,我還能再喝一大杯?」
「我信,我信...」
「我的酒量,連我家花老頭都能放翻...」
「我信,我信...」
「南兄,你家嫂子晚上不管你?」
「管啊,誰說不管唻!」
「我怎麼沒看見她,你是不是吹牛的!」
「這個有什麼好吹的,結婚有什麼了不起的事!」
「不...結婚事可大了,我家老頭40多歲才結婚,所以他害怕我找不到媳婦...」
「那是你家,我不是講了嘛,我家不一樣的...」
「明天,我去拜訪你家老爺子...」
「你可別去...」
「哎,那怎麼行,我們是異性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欸?我怎麼...沒見到...鋪卷子?」
「什麼鋪卷子?宿舍被拆了?」
「這下好看了...娘西!鋪卷子不見了!」
「哈哈哈...不見拉倒...我先睡會,你在我邊上睡...」
「睡個西孃!鋪卷子都沒了,怎麼睡?」
「我這...不是有嗎?」
「你瞎了?再摸摸看!」
「娘西!怎麼這麼潮唻!」
「那是雪...大哥!」
據官方公布證實,帝國共有五十六個民族。另據大寧學府有心人不完全統計得出,帝國的五十五個民族喝完酒後能歌善舞...唯獨大漢族喝完酒後喜歡吹牛!而且,非常具有觀賞性和科研價值...
這下好看了,也正好,這兩位仁兄需要一處安靜的場地,仔細思考人生。花紋對著月光下的雪地表情掙扎,好像在思考著詩句?他半天才收回獃滯的表情,一拍腦門:
「我想起來了,是被安妮抗跑了!」
「你這是人說的話嗎,你但凡吃兩粒花生米都不能喝成這樣...說好了請我吃飯,你可倒好,酒基本都是你喝的,好歹留兩口,哪怕是小口呢...也不至於這麼冷!」
「酒呀!水呀!喝么!」
「還是啊!你倒是給我留點啊!你在家得有多壓抑吆...」
「我在家就是個寶!我花娘可以作證!」
「嘁...欸?你老頭子打過仗?」
「你怎麼知道滴?」
「不是你說的嘛!」
「我什麼時候說的?」
「我說的...我說的好了吧!
「我是說過...我喜歡安妮!」
「你還沒醒?」
「開玩笑,我都能灌翻我家花老頭滴!」
「這個你講過好幾次了!換點新花樣...」
「我第一次見到安妮,我就喜歡上她了!」
「我的天吶!這才剛過幾個小時,你都重複快一百次了!」
「你不準跟我搶,要不然我拜訪你家老頭!」
「我搶你西孃!我自己的那口子都搞不定,還...」
「那你去金融系幹什麼!?」
「我想再躲幾年嘛,非要逼著我結婚!」
「結婚多好,安妮要是跟我結婚,我現在死都願意!」
「扯淡!你死了她跟誰結婚!」
「是哦,那換一個好了,她願意跟我結婚,我給她當牛做馬,生孩子!」
「你還是吃點吧,哪怕吞兩口雪呢!」
「哦,我嘗嘗...筷子呢?」
「我怎麼會認識你這個奇葩滴!一朵大奇葩吆!」
「奇葩是什麼?」
「司馬相如《美人賦》奇葩逸麗,淑質艶光...大明朱鼎《玉鏡台記》只見萬種奇葩呈艶麗,十分春色在枝頭...」
「這是誇我吶!多謝南兄美言,勝過半斤...不,勝過一斤黃酒!」
「哼,我看不太像!萬種奇葩呀...呈艶麗呀!聽不懂?」
「老郭不是也寫過嗎?這明明是誇我呀!」
「老郭...說的放奇葩,放...你滴明白?」
「嘁!黃老先生的《名城頌》可不是這個意思唻!」
「吆!不傻呀,我遇到你后,以為自己站在小學校園吶!」
「你懂個啥叫情趣不啦?」
「我看不懂...我只知道,跟你在一起智商都被拉低了,而且你的經驗很豐富,足夠打敗我!」
「那是...不對吧,你怎麼老是拐彎挖苦我唻!我可是對你崇拜的如滔滔江水滴!」
「出自何處?愚兄憨直,請賢弟指點一二!」
「我對兄台的崇拜如滾滾大江水東逝,滔滔黃河不停息呀...」
「嗯,大氣!流暢...」
「那時,咱好歹也是高材生!」
「我看過這首詩!」
「被你發現了!來,抽煙,暖和暖和...」
「以後我...再你跟你喝酒我就是賀大棒!」
「嘿嘿...有些事吧,咱看不清,就像咱看不清黑暗裡的眼睛,對未來,不能太消極!」
「有道理...所以你就欠我10斤飯票!」
「欸?不要這麼庸俗嘛,怎麼說...咱站的地方也是學府地面,張口閉口的糧票,錢的...」
「那你給我嘛,我就是個俗人,渾身透著酸味...你聞聞...而且我從來不壓制自己對錢的渴望和對糧食誘惑!」
「你呀!看樣子...我還要領著你,走很遠很遠的一段,我這一身的優點和絕學吶...怎麼才能教會你呢!我很困惑!」
「哈哈哈...在你英明的決策下,愚兄願意跟著你在黑暗中瞎摸,即使頭破血流也毅然決然!」
「承讓~!告辭!」
「再見!不送!」
「...」
帝國南部的冬天很冷,那種冷很不要臉,喜歡貼近皮膚,有時,蔓延至骨髓。不管你穿多厚,包裹的多嚴實,還會感覺冷。穿多了出汗,汗水不幹,與肌膚唱情歌。穿少了濕氣就一個猛子扎進懷裡,怎麼喊它就是不出來。
清晨,花紋被吵醒。安妮站在文學系大門口,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這樣的天氣竟然有人敢外宿,不知道有沒有被凍死。
「哎!同學,醒醒啦!」安妮輕呼,她盯著兩個像鵪鶉一樣捲縮在一起的人,心裡很緊張。
「同學?同學!?」
「嗯...自己開門,幫我請假...太困了!」花紋嘀咕。
「自己請假去...天亮了!」安妮放鬆了一點,他真怕兩人凍死。
「哪有女人的聲音啊?」姜南推著胡椒:「找你的,你起來去開門!」
「哈哈哈...」安妮被兩人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