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白魚黑鼠喜相逢

第六十九章 白魚黑鼠喜相逢

曹太一說:「這兩年,曹某自感年老體衰,精力不濟,早有隱退之心。

但隱退之後,要如何打發時光呢?

曹某是商人,聽說東南沿海,尤其閩粵之地商貿繁華,遠勝兩淮。便動了遊玩之心。」

他語氣一哀:「我那乖兒飲潭,雖非我親生,但論孝心,卻是勝過幾個親生的。

我偶然跟他這麼一說,他立即表示,沿海有倭寇作祟。怕聞訊而來,傷了我這老骨頭。

於是自告奮勇,先替我看看沿海形勢。

還說如有機會,碰到那些賊首。必為我斬其頭顱,揚我聲威!想不到這一去……竟是天人永隔!」

曹太一喉間一頓,閉目,低頭。

雄獅沉默,為子默哀。

賓客們聞言皆說:

「淮俠孝義啊……」

「荊大俠慘死異地,可惜了……」

「倭寇那群東鬼,都是天殺的……」

一時間,讚揚淮俠和痛罵倭寇之聲,響遍大堂。

章望法磕著瓜子,眼珠周圍一轉。心說怎麼被他扯到一個死人身上去了。

「父親……節哀!」曹石勸。

「老幫主節哀!」頭領們勸。

「我心中之哀早已哭盡,剩下的,只有滿腔復仇之火!」

曹太一睜開雌雄目,聲量提高:「那群可恨的倭寇,二十年前曹某沒殺完。二十年後繼續殺就是了。

我已決定,過完生日,就去閩粵之地。會一會那些個什麼十一賊首。」

曹石慨然:「父親,孩兒願代您前往!」

「胡鬧,你現在是一幫之主,凡事要以楚云為先。」

曹時一震,瞬間激動起來。

父親這番說辭,可謂大妙。

朝廷如果疑心楚雲幫要逃,那南遷一路必阻礙連連。

但經父親沿海殺賊這一說,既能引人同情,又可謂師出有名!

如果打著保護父親和殺賊抱國的名義,便可光明正大南遷,且讓各方勢力無話可說。

楚雲幫遠遁閩粵避禍,本有重重困難。被父親一語,便激活了一半。

而閩粵並沒有越俠一職。楚雲幫借淮俠之死,豎起殺賊大旗。

若能抓此大義,站穩腳跟。號令群雄將不是難事。從此海闊魚飛,大有可為!

想通此理,曹石對父親的通天手段,早已佩服得五體投地。

看這個樣子,在上柱國死後,父親並沒有心死喪志。

他已預感到了楚雲面臨的困境。並早生南遁之心,派荊飲潭先去打探。

可惜飲潭意外身亡,父親連遭打擊,慢了南遷。傷心之餘,才有傳位之意。

曹石望著老父蒼白銀髮,心中起誓:「南遷若能成功,我曹石必要讓楚雲威名,響徹閩粵大海!」

待曹太一一番慷慨激昂結束,章望法也嗑盡最後一顆瓜子。另一半笑容,早已散盡。

「唉!真是說不過你,沒想到曹老哥頂著個陰狻猊名號,也擅口舌之力。」

「過獎!」

曹太一冷冷說:「章帥自進場就一直給我挖坑。今日來此到底有何貴幹,不妨直言!」

「來意早就說了。」

青龍特使一指王煉真:「為小真求吳俠一職。」

「你想王先生當吳俠,問我做甚?」

「想當七俠之一,必在該地區取得大聲望。小真武藝雖高,但是聲望這點好像略有不足。所以……」

章望法笑說:「只能找曹老哥幫幫忙了!」

曹石眉頭一皺。聽這意思,章望法想讓王煉真跟父親決鬥揚名?

父親的背傷愈發嚴重。此時和這位斬殺魔僧,擁有神兵的未知高手決鬥……絕對不行!

曹石上前一步,楚雲幫頭領們同時跟上。

酒樓氣勢,頓時分化兩極。

「如果王先生要找曹某比試的話,抱歉,曹某剛剛已經退出江湖了。」

曹太一說:「王先生斬殺魔僧,為我兒報仇,曹某感念!

楚雲幫願支持王先生為淮俠。但若想當吳俠,還是請跟吳地的諸豪商議吧!」

「那樣可堵不住江南的悠悠之口啊。」

章望法似笑非笑:「今日夜色好,又在南都,您二位又跟淮俠結緣。

這般天時地利人和的決鬥場景,曹老哥不可拒絕!」

「如果……曹某偏拒絕呢?」

「這個有些時候,時局所迫,身不由己啊!」

章望法拍拍手掌,起身說:「曹老哥老驥伏櫪志在千里,俺老譚佩服。不過可惜!

你,還有楚雲幫……都去不了閩粵了!」

章望法從腰后捧出一包裝嚴實的黑布條物。

揭開黑布,露出七色龍騰祥雲的捲軸,中間一條金玉牛角作軸。富麗堂皇,貴不可及!

「有旨意,曹太一接旨!」

坐著的錦衣衛們齊齊站直,頷首作恭敬狀。

曹石想到某種可怕事情,望著那捲軸,臉色慘白無色。

曹太一熟視章望法,拳挽身上御賜的六品綉彪武官服,緩緩跪下。

他這一跪,曹石等楚雲幫諸人緊隨。

眾賓客見狀,鬧哄哄下跪。

「曹太一接旨!」

二樓雅座,三鱷之一的沈仙車。望著章望法手中聖旨,目中閃過一絲狂熱。

「聖旨,君王無上權力的展示和象徵。顏色和軸柄材質也有嚴格等級劃分!」

他慢飲溫酒,興緻勃勃分析:「這份聖旨,顏色不是一三五色,而是七色!

軸柄也不是一品玉,二品黑犀牛角,三品貼金和四五品黑牛角。而是金鑲玉特等牛角!」

「看來,皇上對曹太一真重視啊!」

沈仙車一雙睡鳳俊眼隨意上翹。正看見對面三樓,史氏太太這位世子夫人。手抓欄杆,神色緊張。

沈仙車微微一笑,舉杯遙遙示意。

史太太感受到了他暗示。糾結片刻,一拉旁邊胖世孫:「走,我們回家!」

「太太,還早呢!」

小世子徐洪基委屈嘟嘴。

「啰嗦,你懂個屁!」

史太太爆了粗口。徐洪基一見母親動怒,便不敢說了。

早有侍衛稟報:「太太,酒樓大門被錦衣衛堵了。只准進不準出。」

「看樣子真要動手了……我們不走大門,隨我來!」

史太太一牽兒子胖手便走:「還有你們記住,今晚我們……沒參加曹太一的壽宴!」

「呃……太太剛剛跟一些人打過招呼,不好瞞吧?」一隨從遲疑。

「表明態度而已!」

史太太邊走邊說:「好在今日便衣,沒用府里儀仗。在南都,也不會有哪個不長眼的,敢找我家的茬!」

隨從們附和:「太太說的是!」

史太太率人疾走,心情焦躁。方下二樓,突然一個瘦長身影擋在面前。

「太太好……小人張師叔,拜見……拜見……」

張師叔穿著他那身唯一的長衫,因為走動頻繁,更顯皺塵。

樹皮一般的枯瘦臉泛著汗光,兩片薄唇微抖。舌頭因緊張而打卷,說不清話。

「小人……祝太太齊天洪福,請賜片刻……小人有良言……告……」

「讓開!」

史太太恨不得插了翅膀一步回府,繞了他便走。

「太太……」張師叔一急,又是隻身一攔。

史太太柳眉倒豎。左手隨從上前就是一推:「這廝敢無禮?」

張師叔受力踩到自己長衫,摔倒在地。

他在大庭之下甚感侮辱,坐地戟指罵:「你怎能隨便打罵讀書人?」

那隨從看臭蟲似的瞅一眼他身上舊衫,擦手罵:「就你這身行頭,爺打你都嫌臟手!」

「你……」

「徐叄,休跟酸儒聒噪,走!」

史太太也是目有厭色,心裡對張叔師直接下了「沐猴而冠」的評語。

幾人離去,那叫徐叄的隨從,故意從張師叔身上一跳而過。

張師書羞怒又無奈,望著幾人背影只是跺腳。

「其樂無窮!你們看那腐儒,像不像一隻穿衣服的猴子?」

「是穿了衣服掉到水裡的猴子!」

不遠處,失蹤已久的范鯉,正和白富帥親密靠欄而坐。

杜掌柜的愛女杜艾,離他倆略遠。因受冷落而不滿。

此處欄杆,看一樓角度甚好。杜艾衣著光鮮,佔了此處也無人說。

他們三一邊嗑瓜子,一邊喝花茶。僱工時間把小日子過成這樣,也是奇特。

范鯉正好看到張叔師吃癟,心裡大大的痛快。

「爛草魚,白富爺,你們兩位親太壞了。沒看張先生懷才不遇,正傷心嗎?」

杜小姐不滿朝張師叔看去……一口花茶直噴出來:「噗……落水的猴子……太形象了!」

「對吧對吧?」兩少年異口同聲。

原來送林淵去后廚后,范鯉感謝白富帥幫自家老大說話,順勢聊了幾句。

不料一聊起來,竟覺無比投機。於是友誼便如濤濤河水,連綿不絕發展起來。

范鯉過目不忘,白富帥精於事故,皆是愛耍小聰明的利己之徒。

范鯉自視甚高,白富帥玩世不恭,都屬不學無術,又憤世嫉俗之輩。

兩人同等年紀,同是身短軀瘦。一個號白魚,一個號黑鼠。小時候混跡小巷,都沒少受欺辱。

同樣不喜讀書,卻喜聽書。對評書里的英雄好漢,都有著狂熱崇拜。他們還有同樣的人生追求——賺錢。

「白爺,我要向你坦白!之前我討厭你,全是聽信一面之詞,真真該死!

我要鄭重跟你道歉,你別怪我!」

范鯉不好意思說。

「好說范爺!我知道戴家兄弟狗眼看人低,看不起我丐戶身份。這些狗老子見多了,隨他們去!

等有一天老子鹹魚翻身……哼哼——我手執金鞭將狗打!」

白富帥唱著戲腔,豪氣拍欄。

「唉,戴二戴四怎能憑出生斷英雄呢?一會兒我罵他們!

白爺,你老人家看我面子,別跟這兩人計較了!」

「沒問題范爺,就你這話。老子就把這兩條狗,從我的報仇名單里劃掉了!」

「兩位親,我叫你們來,是陪我找樂的。你們倒好,自己聊得忒歡!」

杜艾對自己當了燈泡十分生氣,以杯碰桌,悻悻說:「兩個小人,還沒得志便猖狂……」

范白兩人齊聲懟她:「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杜艾氣急:「爛草魚黑白鼠,你們……」

「白爺,茫茫人海,你我知己相遇,此乃天緣啊!」

「范爺,咱倆意氣相投,兄弟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知音啊,我和你義結金蘭!」

「兄弟啊,我要跟你拜把子!」

兩人四目相對,雙手緊握:「共生共死共富貴,勿相忘!」

「這是什麼誓詞?你倆結義就是為了賺錢?」杜艾吐槽。

兩少年又是齊懟:「你婦人家懂什麼?」

杜艾:「……」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鳳梟序幕聚仙之戰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鳳梟序幕聚仙之戰
上一章下一章

第六十九章 白魚黑鼠喜相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