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番外:孕期(一)
早上六點多鐘,陽光剛剛從沒遮住的窗帘一角灑落進來,薄初就醒了。被窩還是溫熱的,她一睜開眼就覺得頭暈難受,但旁邊還睡著的余單麓因為昨晚工作到太晚,才睡了四個多小時,她不想吵醒他。
悄悄地下了床,沒等她憋著那陣嘔意走到外面的衛生間,她已經扒著垃圾桶吐了起來。明明已經懷孕四個多月了,還是會吃不下,有時候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吐。
她的眉心皺成一團,雖然沒吐出東西來,肩膀上卻落下了一件重重的外套。
余單麓醒了,三步作兩步地從床上沖了下來,撈起放在椅子上的一件外套蓋在她身上。薄初回過頭,擋住自己的臉。
「怎麼了?很難受嗎?」他緊張地問,抓住她的手心,卻已經是發涼的了。
薄初的喉嚨有些澀澀的,沙啞道:「不是,我現在臉色一定很不好,你別看。」
「……」
她怕他看了又要心疼,一整天的工作都放下來陪她了。二十五六歲的年紀正是事業上升期,她不想一次次耽誤他工作。
「笨丫頭。」他將她的手拉到胸前,另一隻手伸出去碰了碰她的眉心,無奈道,「我剛剛去做了一點小米粥,你多少吃一些。要是還是不舒服的話,我再帶你去……」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薄初就問道:「你什麼時候去做的粥,我怎麼都不知道?」
「大概五點鐘。」
「今天媽媽有點事沒能過來,她吩咐我做點小米粥給你吃,午飯後我再去給你買新鮮的山楂,晚飯想吃什麼呢?」
聽著他一點點的關心詢問,薄初想到了自己做的那個長夢裡,他和鄧爽爽的名字被排在一起,所有人看見他們都議論紛紛,說是郎才女貌的一對,以後肯定會在一起。明明知道那是一個夢,明明知道那些人就是喜歡開玩笑,但腦海里還是充斥著他們的議論——
「只有班花這麼優秀的人才能和班長在一起吧?」
「是啊,妹妹終究是妹妹,何況還不是親生的,早晚要嫁給別人。」
「唉,你們可別說,我還真好奇班長結婚的時候,薄初會不會哭鼻子搶親呢?畢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她自己又那麼笨,哪有資格嫁給班長。」
「就是,他們一點也不配。」
已經記不清楚是夢裡的話還是初中真實聽過的話了,忽然做這樣一個夢,醒來她還怪生氣的。
「好了,乖。起來,地上涼。」看著低頭不語的小姑娘,余單麓伸出手來拉住她,試圖將她從冰涼的地板上拉起來。
薄初借著他的力從地上起來,卻發現自己扣子突然崩開了一個。這件睡衣明明幾個月前還能穿,還大了呢,怎麼現在就不能穿了?
胖了,身材可能生產完之後再也恢復不了的恐懼,突然間大規模侵佔她的心。
加上這段時期事情堆在一起,總是容易讓她和自己犯軸。薄初吸了一口氣,雙手伸到小腹的位置重新扣上,耳邊還是回蕩著初高中時期同學的議論。她扣好了扣子之後,垂眸說了句:「我胖了不少。」
「……」
余單麓伸出手來,輕輕將她攬在懷裡,鋪天蓋地都是他的香氣,及時安撫了她的情緒,倒也沒叫她心裡更亂起來。
「昨晚做夢的時候,我聽到你喊我們班男生的名字了。」他低聲道。
「有嗎……」她不以為然,自己沒手撕了那幾個人就算不錯了。
「要不是你喊他們的名字,我都快忘記還有這個幾個人了。」
他眸底輾轉的溫柔落在某個小醋精身上,只見她依然面色不佳,看上去心裡揣著事。
這兩天她看上去心情都不太好,前兩天她們班的白芝找她聊了幾分鐘,告訴她自己準備結婚的消息,本來小姑娘還挺開心的,開著免提一邊聊天,一邊拆著剛買來的兒童童話故事。結果白芝忽然蹦出一句話,客廳的氣氛就凝固了——
「你知道嗎?鄧爽爽要回國了哎。」
「她還說準備辦個校友聚會邀請大家呢,聽說地點就定在洛倫酒店,人家可是斥巨資包下了二十桌呢。但我聽王虎說,她第一張擬的邀請函上就寫的余大神的名字呢。」
「王虎你還記得嗎?就尖子班那個數學課代表,天天跟在余大神身邊八卦。他還告訴我他後來去追鄧爽爽了,結果被她一句『對不起』打發了。王虎說她心裡還有個人呢,看不出這鄧爽爽的少女心思這麼綿長細膩呢。」
那頭的白芝嘰里呱啦,許久沒同她講過話的薄初本來沒覺得哪有接不上的話,結果現在卻不知道如何回應。
直到余單麓長手一撈將電話關掉的時候,薄初手裡的童話故事都手滑掉在了地上。
氣氛突然冷了下來,薄初站起身來:「我去趟廁所。」說完,就匆匆逃離了。
余單麓這才看到她手機頁面顯示的是一條八卦推薦——
【同學聚會舊情重燃,小三上位的最佳時期】
「……」
這個白芝這通電話還真是及時,本來孕期她的心思就敏感,電話一接完,估計心裡又不高興了。
結果果然那幾天她睡得都不太好,半夢半醒間還在用酥拳錘他的胸口,說他要是敢背叛她,她絕對要帶著兩個孩子跑路,讓他再也找不到她。
他這句話的意思很簡單,如果沒有薄初提及以前的同學,他一個都不會記得。他青春里路過了太多的人,他至今仍然記得不少高考題目,卻不記得那些人的臉了,他滿心滿眼的,從來都只有自己懷裡這個愛吃醋的小朋友。
但薄初可沒有那好「糊弄」,心裡還在犯軸呢。
「哦,那你還記得鄧爽爽嗎?初中同學群里應該還有人家的身影吧。」她別過頭去,半張臉還貼在他的胸膛上,嘴上卻是不饒人地繼續計較起來。
「我前段時間還聽說,鄧爽爽人家現在可是海歸碩士呢,卻還是堅持單身。白芝還打聽了一下,說人家是年少時期遇上了太驚艷的人,到現在那些男人都入不了她的眼呢,也不知道是哪個驚艷的人!」她越說越醋。
明明這個男人已經是她的了,都要當爸爸了,還是會被人惦記著。
「撲哧」一聲,她聽到了他的笑聲。
還沒等薄初不悅地抬起頭來,余單麓就輕輕地將她的頭按在懷裡:「你怎麼這麼愛聽別人的話,就不願意聽我的呢?嗯?」
「哼。」
她故意道:「反正我現在胖了,丑了,還只有一個本科學歷,又不是你的同班同學,和你沒有共同回憶……就算你再次看到和你有共同回憶的美女碩士同學,想要和人家展開地下情,那不也正常嗎?」
「你才二十多歲,還不到三十呢,就得綁著我和兩個孩子,遲早會膩的……」
那些公眾號和新聞的推送總是讓她煩躁不已,本來關注的是寶媽的身體健康,結果卻看到大規模吐槽自己老公孕期出軌,孕后出軌的,五花八門的出軌理由讓她懷疑自己嫁的都不是個男人了……她們嘴裡所有的男人都不可靠,甚至對自己的兒子也產生了怒意,久而久之變成了躁鬱症患者。
她每次看完都是心尖一顫,即使知道這樣的可能性在她身上微乎其微,可每次照鏡子的時候,她又開始慌了。
「初初,我要生氣了……」
沉悶的聲音在頭上響起,薄初抬起頭來,看到他眸底藏有微微閃爍的失落,她心底一軟,覺得果然是自己太過敏感了,不應該這樣的。可沒等到她道歉,余單麓就將她的手再度貼上自己的胸膛,伴隨而來的是他一如往常溫柔的聲音——
「我曾對你許過誓言,我不會忘記的。」
「我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背叛,也沒有那麼多至死不渝的愛情。可我依然希望你相信,即便沒有,我也要你我成為唯一。你聽懂了嗎?」
他本想再對她許一次承諾,可他知道甜言蜜語誰都能說,即便他說一萬次,要是換不來她心底踏實的安全感也沒有用。
余單麓從桌子上拿起了自己的手機,用她的生日解開了密碼,他抬起眸望向她:「我的銀行卡都在你那裡,密碼你也知道,對嗎?」
她乖巧地點頭,雖然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但還是站在他面前等著他說話。
余單麓鬆了一口氣,等他再度拿起手機的時候,薄初這才看到他QQ裡面的聯繫人,從小學到大學,居然只有不到二十個男同學。那些同學還是一次次提醒他不能刪自己的人,其中就有一個王虎。
想到這余單麓就來氣,他伸出手來點開了王虎的資料,還沒等薄初反應過來,王虎就這樣無辜地進了黑名單里了……
她著急道:「你怎麼把人家刪了,萬一過幾天他……」她越說越小聲,「萬一他替鄧爽爽來找你呢。」
彷彿知道害王虎被刪的「始作俑者」是自己,她有些理虧,希望王虎千萬不要知道是自己害他被仰慕的大神給刪了。
「去了我也會帶家屬,一個老婆兩個孩子,堂堂正正介紹你的身份。」
要不是為了給薄初一個安心,他根本就不想去。
實際上王虎也有來試探過他還記不記得鄧爽爽,聽說當年鄧爽爽雖然出國了,但一直關注著余單麓。王虎猜測,她心裡的白月光還是他,只是嘴上說年少無知的喜歡不算數罷了。
「我初中高中的時候,和他們也玩得不太好,我也不住校,你知道的。非要說共同回憶的話,我只記得一件事……」
「什麼?」
「初三上學期的月考,王虎做出了數學卷子的壓軸題,我沒做出來,被我們班主任數落了。王虎很開心,還來找我耀武揚威。」
「……」
她仔細一想,聽說那次月考的確挺變態的,但因為她發燒了沒去學校,直接錯過了月考。那一次,鄧爽爽的分數都差點超過了余單麓,他被稱作是尖子班滑鐵盧的預兆。不僅數學壓軸題做不出來,就連語文的作文都差一些沒來得及寫完,最後一段字跡都明顯潦草了許多。
「所以你到底為什麼沒考好啊?」
雖然他即使沒考好,也排在了
他沉眸:「因為你生病了,燒到了四十度,你讓我怎麼放心?」
「……」
哦,原來是她的原因啊。
「放心吧,沒燒傻,還能做你老婆呢。」
如果可以跨時空和少年的他對話,薄初一定若無其事地拍拍他肩膀,告訴他自己發燒不是什麼大事。
可對於那時的他而言,她的一切,都會亂了他的心頭的分寸。
「你看,我記得的重要的事情都是你,你還要懷疑著我的真心。」
薄初有些不好意思,看著余單麓這副委屈的模樣,她知道自己實在是太過於敏感了……那也沒辦法,誰讓她的先生太過於耀眼了呢?
「反正你不準喜歡別人,你只能看我。」
她心情好了些,開始和他開玩笑了,嘴角也是上揚的。
「我要是喜歡別人的話,你直接帶著孩子和我的錢離開,曝光我的所作所為,再去找媽媽說我背叛你。」
「路我都給你鋪好了,但凡我敢的話,我就人財兩空,眾叛親離。」
可惜,她一輩子也不會有走上這一步的時候。
但為了讓她安心,他願意為她想出一條路來,告訴她:你是我唯一的選擇。
「行了行了,幹嘛詛咒自己!」薄初捂住他的嘴巴,「不準再說這種話了。」
他抓住她的手,放在嘴巴呼了一口氣:「衣服穿不上可以再買,不要和自己犯軸,我會心疼。」
「有些不該聽的話就別聽,我左右不了別人的議論,可他們也無法左右我的選擇。」
「你只需要記住,我會永遠站在你身邊。」
他牽住她的手,窗外的太陽漸漸升起,她眼裡的這個男人,從始至終身上都有一層光。
薄初看著他,踮起腳來勾住他的脖子,輕輕貼住他的唇瓣。是溫熱的,讓她的整顆心也熱了起來。
她好想,好想說——
「老天爺啊,謝謝你把他送到我身邊,我想這樣愛他一輩子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