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你們廠現在效益怎麼樣？一年下來能有幾百萬？」

木南點燃了一根雪茄，抽了一口，吸入肺部，嗆得直咳嗽。

二飛笑到，「雪茄是不入肺的，深吸一口，在口腔內循環，待煙草的香氣充滿口腔后，直接吐出就是了。」

二飛的一番說教，讓木南嘴裡的昂貴古巴雪茄也索然無味，他眨巴一下眼睛，扔到了角落裡。

「我們那是小廠，也就是五六十人的規模，覆蓋面只設計周邊鄉鎮，再大很難了，一年下來也就是八九十萬了不起吧，比不上你這裝的跟國賓館似的。」

木南聽出了二飛對自己公司及自己本身的質疑，但是他沒有慌亂，而是從抽屜里找出一份合同扔給對方。

「這是什麼？」

木南答，「你如果只是想安於現狀，做個襪子廠長級別的企業，這個就不必看了。但如果你想再往前跨一步，我建議你回去好好看看這個東西。」

二飛接過來一看，上面寫著一行正體楷書：風險投資協議。

「你想投資我們廠？為什麼？單純的為了錢嗎？」

二飛一連串問出了三個問題，一個比一個刁鑽，一個塞一個頑惡，就像拳擊台上三記飛來的重拳直奔木南。

木南知道自己小看眼前這人了，比起他的狡猾程度，不亞於當年的皇軍，再不改變方略，自己那些淺顯的不成熟的「計劃」很快就會露餡，而改變的方法也要盡量做的不顯山不顯水，最好是能說出個讓他沒理由拒絕的借口來。

「當然沒這麼簡單。」

木南手摸到了雪茄木盒，猶豫了下，又放到了香煙上。

「我不是慈善家，也不是國際紅十字會的常任理事，換句話說，不賺錢倒貼的事，本公司是不會做的，刀架脖子上也絕不會幹。」

「咱們把話說開吧，你這個廠其實我原本是看不上眼的，投資你還不如投資個網吧來錢快，對嗎？」

「但是咱們換個角度想一下，越是讓人絕望的企業上升空間也就越大，就像一個三歲的孩子以後會長個子，再大就定型了，我倒是想給聯想投資去，可人家答應嗎？」

二飛狡黠的看了看木南的手，發現並沒有任何異樣的抖動，「就為這些？確定不是為了別的什麼？比如瑩瑩？」

這一下說道木南的痛點了他的腦電波受那兩個字的影響，條件反射般的臉部肌肉動了下，也僅僅是動了一下。

「哪個瑩瑩？我不太懂你的意思？我這段時間一直在紐西蘭開會，那個地方乾淨的呀，一下飛機能讓你激動的恨不得趴地上用舌頭把地面舔一遍不拉倒。」

二飛的電話想起，他琢磨了下並沒有出去接，當著木南接通了電話。

「嗯，嗯，我在外面忙點事，見個客戶，大客戶，……一會就回去。哎，估計你也認識，木南木總知道吧？上次在派出所你們見過，還聊了幾句。」

「壞了。」

木南一個念頭極速的在腦海里旋轉著，一旦讓二飛知道了自己的底細，龐大的計劃怕是要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怎麼辦？

「噢，我讓他接電話，你等下啊，木總，木總？瑩瑩，讓你接下電話，她有話找你說。」

二飛笑得很天真，木南要是不認識他，真就信了。

「哪個瑩瑩？我……我不認識什麼瑩瑩啊？真有這必要嗎？萬一說話不妥，傷著人家多不好。」

木南不得已接過了電話，跟舉著一塊烤紅薯一樣放在臉邊。

「木南？是你嗎？」

裡面的聲音一出來，木南就有種焦慮感，這裡面夾雜著思念和對瑩瑩「輕浮表現」的噁心。

「啊，噢……嗨，what'syourname，I，I，am…………」

「木南，你是木南。」

瑩瑩在電話那頭表現出了一個警察的優良素質，當場叫出了木南的名字，雖然接觸時間並不算長，但對於木南特有的說話方式是誰也不會忘記的。

」麻煩先把舌頭捋直了再好好說話，別裝什麼台商了，前幾天我還在街頭看見你們一伙人在地攤吃烤串呢，撇什麼鳥語啊。」

木南臉上使勁綳著，這檔口一笑全扯淡了，必須演到底，沒得選擇。

「噢，我想瑩瑩小姐一定誤會了，我確實不是你所認識的那個人，更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過的事情，更別提在地攤吃什麼烤串了？我甚至都忘記了地攤兩個字怎麼寫了。請你以後調查清楚了再說話，不然很容易讓男人覺得這是一種挑逗，謝謝。」

二飛聽到這裡臉色有點變了，他面前沒人敢這麼說話，如果說這個市裡白天是歸警察管的話，那麼到了夜裡，就歸他管轄了。

地下組織部長———大家給他的稱呼。

既誇張，又務實，還你能說明些問題的外號。

「今天就談到這吧，我一會還要去市裡和國資委的書記吃飯，就不浪費你時間了，有空多看看這份協議，如果有意向，咱們找個時間再細談。」

木南強忍著內心的驚濤駭浪說著體面話。

二飛帶著一萬個疑問走了，說了半個小時謊話的木南舌頭有些發麻，他用茶水漱了漱口，站在窗戶前看著二飛駕車離去。

「你最好別簽，那樣你就可以繼續當你的鄉鎮企業家一旦你要是簽了字，這份協議以後發生的事，能把你打回原形！」

木南咬著牙嘎吱嘎吱的響著。

晚上，木南回到家，夢裡聽見父母那屋子有人一直咳嗽，是父親的聲音，母親反倒睡得安詳極了。

他走到客廳看見父親一個人半卧在沙發上蜷曲著，眼睛似崢似閉。

「是我把你吵醒了吧？」

父親問道。

「你怎麼也咳嗽了？媽傳染的嗎？」

「咳嗽是不傳染的，學白上了。你這段時間怎麼樣？女朋友是誰？還是那個石青嗎？」

木南心裡一怔，不知道什麼原因，父親是很少和自己主動聊天的，更沒有談及異性，今天這是怎麼了？

很有些不習慣的木南停下了去廁所的腳步，「和石青早分開了。」

見父親不再說話，木南追問，「你就不好奇為什麼我不和石青談了嗎？」

父親勞累的搖了搖頭。

「真的？一點也不？」

父親猛地睜開眼睛，「你如果不著急用廁所，我就先去大便了，最少十五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