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他們見面的地點是木南沒有想到的，在一處小吃攤附近，熙熙攘攘的人群呼來喝去，像極了港片里的藏伏於桌子下刀光劍影的茶餐廳。

石青今天穿了下身一件牛仔褲，上衣這是一件得體的運動衛衣，腳踩一雙雪白的球鞋，洋溢著滿滿的青春氣息，絲毫看不出來和靳偉分手後任何的悲傷。

「還記得這是什麼地方嗎？」

石青問道。

「不就是趙家麻辣燙？還能是什麼？難不成你是幕後老闆？」

石青莞爾一笑，「我就算是這的老闆，也比不上你這個全市拔頭一份兒的有錢人，對吧？」

「嗨，我那頂多算是虛晃一槍，玩點假招子，其實什麼都是做給外人看的，不算實業家，真的，比擺攤強點這是事實。」

「我是不是再也從你嘴裡聽不到實話了？」

「什麼？你說什麼？」

石青，「你明明聽見了的，」，她收起了剛才洋溢著的笑容，帶有哀愁一般的語調說，「其實都怪我自從我和靳偉在一起后，你就不再對我吐露真言了，也不像以前那樣的玩笑逗我笑了。」

木南聽出了一毫的異樣，心念微微起了波盪，「那是啊，我總不能對著別人的老婆天天推心置腹的表忠心吧？靳偉脾氣再好，也不會裝作視而不見啊，不過，我感覺我個人對於分寸的把握度是掌握的越來越好了。」

「嗯，也越來越知道放棄了。」

木南被手裡的煙頭燙了一下嘴巴，「放棄？從何談起呢？我放棄什麼？還是什麼放棄了我？你今天說話怎麼跟說相聲似的，藏頭露尾的。」

「沒什麼，一切都是我的有感而發罷了，就像前一段你對我說的那些差不多，真是世道輪迴啊，我現在信這句話了。」

街上的路燈亮了，他們之間卻黑不見底。

「為什呢和靳偉分開？吵架還是打架？靳偉人呢？」

石青澀澀的嘴角一歪，「靳偉不像你，他是個極為冷靜富有克制力的人，我就算給他帶綠帽子了，他也不會動我一手指頭，換你早炸了。」

「怎麼這麼說我？我也沒打過你吧？你和靳偉都那樣了？我做了什麼了？不最多只是對著他比劃了幾下拳頭而已？這麼說對我有失公允。」

「最終你因為想不開就跳茅坑了？是嗎？」

木南一怔，「為靳偉？那不能夠，真的，他也不夠格。我是為了別的事情才不小心掉進去的。」

木南明白這是說自己那會扎進正在維修中的糞坑事件說事。

石青轉過頭溫柔的看著木南，微風中髮髻斜在她的嘴邊，木南看的有些失神。

「換作我呢？如果為了我，你會不會想不開跳茅坑？」石青問。

「那就更不能夠了，」木南笑了，「世界上誰會拿跳糞坑來殉情？換個下水道也比這體面呀對嗎？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石青伸手從木南的煙盒裡抽出一支煙，「火呢？」

木南瞪著眼睛像是看見了怪物，「你什麼時候學會抽煙的？」

「剛剛。」石青第一口就被狠狠的嗆了一口，「這煙有什麼好抽的，看見你們好像離了手就活不下去似的，怎麼這麼難抽。」

「你不懂男人，抽煙其實抽的是心情，是心理，是自己跟自己對話，是獨處時的唯一可信賴的朋友，是孤獨時候讓你不再孤獨的伴侶，是你在嘈雜中可讓你心靜的一劑葯，是能讓你癲狂上更上一層樓的東西，也是在深沉中讓你更為冷靜的玩意，總之，抽煙抽的其實不是煙，而是一種狀態，萬能的狀態，你這樣理解就行了。」

石青盯著木南，「我發現你現在特像哲學家，說的話總能讓我回味良久，是不是人有錢后都能頓悟起來。」

「恰恰相反，」木南不經意間有意無意的坐的離石青遠了些，他不知道自己為何這樣做，但冥冥中總覺得這才是對的。

「人只有在貧困和極度頓乏中，身體和精神都遭受雙重打擊后，於人生最低谷時才能頓悟，哲學家如此，偉大的畫家作家也是如此。比如梵高，他那些在今天看來貴的離譜的作品都是在他死後才變得珍貴無比，可在當年，人家都拿他當神經病看，他那條褲衩都穿了八年，窮的那叫一塌糊塗。正是由於他身處極度貧困和失敗中，才能激發一個人的創造力，試想下，把他放到今天，周圍每天十幾個比基尼的小妞圍著，山珍海味舔著，故宮住著，誰還有心思構思什麼向日葵系列和日星月？」

「你知道為什麼他畫了那麼多向日葵嗎？」

石青懵懂的搖了搖頭。

「正因為他身處於黑暗之中，所以才嚮往陽光，身處低谷，才能嚮往高山，這是一個道理。」

石青佩服的一敗塗地，「你懂的真多。」

木南苦笑，「因為我也曾身處於低谷最深處。」

氣氛再一次暗了下去。

木南不用多說，石青也不用多問，彼此間都已心照不宣了，這恐怕是世間最悲劇的一出默契了。

「你還沒想起來嗎？男人就是忘性比記性大，這是咱們認識后第一次請我吃飯的地方，當時我迷戀麻浪燙，辣椒放的多多的，醋也多多的，顏色深得跟醬油一樣，那時的口味真重。」

石青繼續說著，像是不需要別人的對話，自己給自己提了個設問句。

「還是你用你媽給你的一周零花錢請的我，那時候你真是窮啊。」

木南追憶在淡去的曾經歲月碎片里，「現在的我是真有錢，可我怎麼還覺得自己窮呢？」

「少個人，你心裡少了個人，一個可以讓你惦念和記掛著的人。」石青抬頭望著路燈說。

木南鼻子哼了一聲。

木南餘光看見側面站著一個人影，要是路人的話，不會傻乎乎的站在一家麻浪燙店門口。

「呦呵，蘇警官，這是下班了吧？」

一身警服的蘇瑩瑩抱著雙臂看著一臉舔笑的木南，「不，是去上班，夜班。」

木南站了起來，笑嘻嘻的走了過去，「上班那就走吧，在這戳著幹嘛？哎，對了，你們晚上夜班都幹些什麼呀？不會只是睡覺，檢查黃色影碟吧？」

「不光是，還有別的主要工作要做。」

蘇瑩瑩淡淡的說道。

「大擊賣淫嫖娼，抓嫖……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