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015

容婆婆耳朵甚是靈通,聽到門外的腳步聲稍顯沉重,便知是呂欣童,喚道:「是小童么,有什麼事?進來吧。」

呂欣童吞咽了口唾沫,輕輕推開房門,趨步走進屋來。容婆婆問道:「小童,有事兒嗎?」

呂欣童抬頭瞧了眼師父,低聲叫道:「師父,我……」話未說完,眉宇稍皺,再次低下頭來,兩手不停地擺弄著衣衫下擺,不作言語。

瞧她神色有異,容婆婆很是詫異,問道:「到底咋啦?小童!有話說呀!」

呂欣童抿了抿嘴唇,鶯語道:「師父,我,我想家了,我想回家看看,看看我爹爹回來沒!」

容婆婆明白了,雖不忍心放她離去,然又不好阻攔。點了點頭,道:「好吧!思念親人乃人之常情,為師准允你離開。」

呂欣童心裡好生感激,快步奔上前來,一下子撲到了師父的懷抱里,顫音道:「謝謝師父,一有時間,徒兒一定還會回來看你的。」

相處不過月余,師徒倆之間已然處出了感情。離別在即,容婆婆心情甚是激動,攬抱住呂欣童嬌柔的身軀,兩眼泛紅,渾濁的老淚不停的打著轉兒,聲音瑟抖道:「好孩子!果然有孝心。好!師父一定在這兒等你回來!」師徒倆相擁相依,久久不肯撒開手來。

這個時候,在另一間竹屋子裡,張紫涵也正在同師父作道別。原來,昨天晚上,姐妹倆已然商量好了,準備一同與師父道別,離開百花谷。一個是想回家看看,父親是否歸來;一個打算以「碧眼金蟾」作為線索,涉足江湖,尋找殺家仇人。李元梅倒是乾脆,沒有太多的牽挂,簡單的囑咐了幾句,交代給張紫涵一個任務:步入江湖以後,一旦遇到手中持有湛盧寶劍,並且識得她手中純鈞劍的人,不由分說,一劍將他殺了。張紫涵雖然不知曉其中緣由,然師父有命,不得不從。

臨出谷之際,容婆婆將自己乘坐的白馬送給了張紫涵,作為她行走江湖的腳力,並給予她五十兩白銀作為盤纏。張紫涵本不想要,然拗不過她,也只好答應了。額外,容婆婆贈予呂欣童一柄青鋒寶劍,這是前些日子,她花費高價錢,拜請高手匠人,專門替呂欣童量身打造的,寶劍長三尺七寸,重六斤二兩,對於呂欣童來說正合手。呂欣童接過手來,愛不釋手,甚是喜歡。

走出百花谷,來到谷后的一處荒地。在這裡,兩株鬱鬱蔥蔥的松樹下,有一座孤立的土墳,墳前立有墓碑,碑上刻有幾個大字:「忠勇義士張彥超之墓。」乃容婆婆所立,字跡雖然不甚工整,然鐫刻有力,倒也頗有氣勢。張紫涵簡單的祭奠了一番,化了些紙錢,牽過白馬,隨呂欣童一併趕往鷹愁峽而來。驅馬緩行,說說笑笑,倒也不覺寂寞的慌。

行不過一個時辰,來到卧虎山下,呂欣童勒住韁繩,駐足不前。張紫涵不明白她到底想幹什麼,問道:「咋了,妹子!怎麼不走了?」

呂欣童仰瞧卧虎山,山勢頗為險惡,真猶如一隻老虎蹲卧在道前攔住去路,讓人望而生畏。呂欣童抬手朝山上指了指,對張紫涵說道:「姐姐,你難道不想嗎?」

張紫涵不解,問道:「想?想什麼?」

呂欣童嘿嘿一笑,道:「不想替天行道,為民除害的。」

「啊?!」張紫涵瞠目結舌:「妹子,你未免也太異想天開了吧,就憑咱兩個弱女子,去招惹山上的土匪,你,你也太大膽了。」

姑娘膽怯,呂欣童頗有不喜。有道是,請將不如激將。猶如點漆般的眼珠一轉,冷笑一聲,道:「喲,想不到咱們這位張大女俠,居然也有害怕的時候哇!少見!少見!」

「你……」張紫涵本是將門之女,骨子裡頗有豪邁剛強之氣,哪裡受得了這個,「哼」了一聲,道:「誰……誰怕了?去就去,有什麼大不了的。不過咱可說好了,到了山上,你必須什麼都得聽我的,不許胡鬧,知道嗎?」張紫涵心裡清楚,呂欣童雖有膽量,然習武不過月余,手段不甚高明,單憑一股子敢沖敢闖的孩子氣,對陣臨敵甚是危險,不得不事先警告她。

呂欣童甚是高興,連連點頭稱「好」,山路崎嶇不平,乘馬不易行走,姐妹二人只得翻身下馬,將馬拴在山道下,順著盤山的坡道開始上山,直奔卧虎山鬼王寨而來。臨上山之際,呂欣童撫了撫小紅馬的鬃鬢,輕聲語道:「小紅!你和小白乖乖呆在這兒,等姐姐回來!記住!不許到處亂跑,聽見沒?」張紫涵心裡笑道:「這丫頭!真沒腦子!馬兒都拴好了,還往哪兒跑的!」

有句老話說得好,望山跑死馬!明明看著山就在眼前,可要爬上去,還真不容易。仗著倆人都有武藝在身,走起山路來還不忒費勁兒。走了一陣,畢竟呂欣童習武時日尚淺,不及張紫涵功力精湛,累得香汗淋漓,氣喘吁吁,不得不坐在山岩上稍作歇息。

歇息夠了,繼續爬山。約摸半個時辰,終於來到卧虎山半山腰處。到了這兒,才感覺到起了山風,山上的樹木亂晃,有時風颳得眼睛都睜不開。呂欣童用手捋一捋被風刮凌亂的烏絲,幽嘆道:「好大的風呀!」搖了搖頭,繼續朝山上走。

走了沒幾步,忽聽張紫涵急聲呼道:「小心!」呂欣童一愣:「什麼?」一腳邁下去,只覺腳下一軟,「哎呦!不好。」身子整個墜落下去,敢情姑娘家,一不小心,邁進了賊人挖設的陷阱里。

張紫涵大驚失色,不容耽擱分亳,一個縱身撲上前去,好似賣酒翁橫扁擔,身子搭在陷阱口,一伸手抓住了呂欣童的后衣襟,一叫丹田力,「嗖」,將傻丫頭給提了出來,幸虧呂欣童瘦得跟小雞崽似的,這要重些,張紫涵要想救她還真不容易。

被揪出陷阱,呂欣童趴在坑邊一瞧:「媽呀!」嚇得渾身直冒冷汗,敢情坑底埋的都是朝上的尖刀哇!這要掉實著了,不給扎死才怪的。呂欣童驚嚇之餘,破口大罵:「可惡!我非殺光這幫賊崽子不可!」回過頭來,朝人家張紫涵稱謝不止。

張紫涵擺了擺手,嗔怪道:「傻丫頭,當心點,別毛楞楞的。跟在我後頭!」

「噯!」呂欣童寸步不離地跟在張紫涵身後邊,約摸又過去半個時辰,終於平安來到了鬼王寨的正門前。走過來的這一路上,經過張紫涵的手,破壞掉了近二十幾個陷阱陷坑,呂欣童好生欽佩:「姐姐不僅功夫好,而且還細心,有經驗,我真不如她。」

且說鬼王寨的「暸望哨」,瞧見有人忽地降臨寨前,心下大駭:「天吶!有官兵來了!」忙吹哨示警。

一炷香功夫不到,近百名嘍啰兵,由一男一女帶領,集結寨前,兩下逞對壘之勢。

瞧這一男一女,約摸四十來歲的年紀,倆人挨身站立,雙手緊握,親密的倒像是一對恩愛夫妻。女的,長得跟母夜叉似地,倒還有幾分人模樣。男的,甭提了!你來瞧:鷹鉤鼻子蛤蟆嘴,招風耳朵羅圈腿,牛眼一瞪嚇死鬼。你說長得美不美?

夫妻倆瞧來人,不過是倆乳臭未乾的小丫頭片子,並不放在心上。女的,對男的說道:「當家的!依你之見,這倆黃毛丫頭跑咱這兒來,幹啥來的?」

男的大嘴一咧,嘿嘿傻笑道:「我哪兒知道的。難不成,投寨入伙?給我當壓寨夫人來了?」

「呸!」女的朝他臉上啐了一口,一把揪住丈夫的耳朵,罵道:「臭不要臉的!老娘給你點顏色,你就想開染坊了是吧?」男的痛得不行,急忙求饒。

原來,這男的是個耙耳朵,特別的怕老婆,打個比方,婆娘要是讓他拿笤帚,他不敢去摸扒籬。本來夫妻倆有過約定,人前三分面,不給他太難堪,不曾想,他得寸進尺,胡亂開起玩笑來,這下可倒好,笑不出來了吧!該!自找的!

要問這對夫妻是誰呀?不是別的!女的,姓房,閨號大英,人稱「飛天夜叉」,正是「黑面金剛」房大慶的親姐姐,手使一對柳葉刀,神出鬼沒,甚是厲害!人家姐弟倆,是正兒八經的匪二代,這座鬼王寨,便是由他倆的父親一手經營下來的。男的,姓周,名叫周寶同,人稱「神棍大將」,手使一條八十斤重的熟銅棍,臂力非凡!這周寶同,是鬼王寨的「上寨女婿」,房家老爺子死後,他成為了鬼王寨挂名的大寨主,其實真正的當家人,卻是他的婆娘,「飛天夜叉」房大英!

房大英朝前走上兩步來,高聲喝問道:「唉!你倆丫頭,到咱這山頭來,到底幹啥?」

呂欣童倒不懼怕,柳眉上揚,杏眼一瞪,厲聲道:「不幹啥?找鬼王寨大當家的算賬來了!」

房大英一瞧:「呦呵,小丫頭片子行啊!找我算啥賬?」

呂欣童一愣:「你就是鬼王寨的大當家?那我問你,房大慶是你什麼人?」

房大英一聽,心裡倒有些明白了,一個月前,她弟弟下山後遲遲不回,心裡隱隱感到不安,帶人下山一瞧,差點兒沒氣死過去!自己親弟弟教人給殺了,當姐的能不心疼么?眼見來人氣勢不弱,心裡頭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揚手直指呂欣童,怒喝道:「難道,我弟弟是給你這小丫頭片子殺得不成?」

呂欣童一聽,樂了:「沒錯,是我殺的,你能咋滴?誰叫他放著好大的狗膽,來招惹姑奶奶來著!」其實,房大慶哪裡是她殺的,眼下自己學了「流雲十三式」,自認頗有些手段,便不把賊人放在眼裡了。

房大英氣得兩眼通紅,怒不可遏,「唰唰」,由后腰間抽出兩柄柳葉刀來,暴喝一聲:「臭丫頭!受死!」「嗖」地奔呂欣童撲過來。呂欣童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更不曾得到張紫涵的允可,嘻嘻一笑,抽出手中劍,上前便戰。這可真教作:小馬乍行嫌道窄,大鵬展翅恨天低。

開始的時候,呂欣童認為,都是女人家的,自己是姑娘,而她是婆娘,又都會武術,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就陪你走兩招。哪知一交上手,她大吃一驚,沒想到房大英殊不簡單,人家手上可有真功夫吶!身形轉動快似疾風閃電,二臂齊搖,雙刀使得呼呼帶風,招數神出鬼沒。而自己呢,雖說學會了「流雲十三式」,並不曾與人交過手,更不懂得活學活用,戰不過五合,被人家左手一刀划向手臂,驚得急忙撤手撒劍,朝後「嗖」地跳出圈外,低頭一瞧,衣袖給人劃破了,還好沒傷到皮肉,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來。

房大英不肯放過她,揮舞手中雙刀直撲上前。張紫涵見勢不妙,急忙縱身上前,人未到,劍先至,「叮噹」一聲,刀劍相斫,火星四濺,瞬間攔住了房大英的去路。房大英一愣:「又冒出一個大尾巴鷹來。」倆人戰過三合,房大英覺得,這人著實不好對付,聚氣凝神,集中全力,與張紫涵苦鬥起來。

她倆打在一起,呂欣童總不能嫌著沒事幹吧。上前重拾過地上長劍,朝周寶同招了招手,挑釁道:「哎,大傻蛋!快別愣著了!過來跟姑奶奶過兩招,敢么?」張紫涵一面忙於戰鬥,一面心裡罵道:「臭丫頭,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周寶同哈哈一笑:「有何不敢?!」揮起手中棍迎上前來。呂欣童瞧他棍沉勢猛,不敢與他硬碰,展開「流雲十三式」,輕巧纏鬥!要說這周寶同,著實飯桶草包一個,除了力氣大點兒,招數根本不咋滴,給姑娘家耍鬥的眼花繚亂,完全找不著北了。

可是,猛漢有猛招。周寶同暴嚇一聲,手掄大棍猛掃姑娘家的下盤,呂欣童一驚,急忙躍開身躲了過去,心裡登時急了。這一急可壞了,丫頭亂了章法,不似方才以巧游斗,腳剛落地,縱身上前,揮劍直朝周寶同頭頂猛剁!張紫涵一瞧,心裡罵道:「笨蛋!咋還拿劍當刀使啦?」

按常理而論,使劍者,應當以輕巧靈動為主,劍走偏鋒,專以點、擊、刺、閃、削為主要進手招法,哪有像呂欣童這般猛剁猛砍的?不吃虧才怪咧!見丫頭一劍剁來,周寶同樂了!雙臂用力,使一個舉火燎天式,喝一聲:「開!」將姑娘家直接給嘣了出去,連連朝後倒退數步不說,手中劍差點兒被人家給磕飛了出去。只覺手腕子酸痛難禁,一面用手揉手腕子,一面咬牙忿喝道:「兔崽子!吃啥長大的?好大的力氣。」轉了轉眼珠兒,壞心眼兒又上來了!朝張紫涵喝道:「姐姐,殺的好。」

周寶同一聽:「啥?我老婆讓人給殺了。」急忙回頭瞧看。這一下,壞了!呂欣童抓住機會,綽劍在手,「嗖」,直朝周寶同丟了過來,「哎呦!」只覺一陣痛徹骨髓,周寶同低頭一瞧,長劍赫然插在自己的胸前,「你……」未及說出口,撲通栽倒地上,瞪著倆大牛眼,氣絕身亡。嗨,有點兒死不瞑目的意思。

房大英一瞧,自己丈夫教人家拿劍當飛叉給扎死了,心裡頭能不痛,能不怒么:「當家的!」心神一慌,壞了!只覺左手背一痛,刀落地,緊跟著,一陣劇痛襲來,「啊」地一聲慘叫,脖頸讓張紫涵用劍尖給劃開了一條紅線,夫妻倆前後腳,一塊兒找老閻同志報到去了。

倆賊頭目一死,這些嘍啰兵哪裡還有魂兒在?「嗆啷啷」,手中器械紛紛散落地上,驚慌叫道:「媽呀!倆女魔王好生厲害,沒說的,跑吧。」四下里撒丫子,抱頭鼠竄,真好似匆匆如喪家之犬,忙忙似漏網之魚,慌不擇路,朝後山頭跑去。

倆姑娘不打算放過,相視一笑,猶如兩條玉嬌龍直撲蝦米群,逮著一個送走一個。一炷香功夫不到,倆人「嘁哧咔嚓」報銷了一大半,僥倖由後山逃出寨子去的,下山途中,有不少因慌不擇路,跌落陷坑,變成了刺蝟捲兒。命大逃下山去的,連褲子都來不及脫,撒丫子逃命去了。

殺散了賊人,呂欣童總算是出了心頭這口惡氣,嘻嘻笑道:「太好了,以後這一帶,總算可以太平了。」倆姑娘四下里搜索一番,看有無賊人漏網。搜到後山一間石屋前,隱隱聽到石屋裡有人聲,張紫涵手持純鈞寶劍,「嘎嘣」,劈落巨鎖,石門打開的瞬間,姑娘又驚又怒——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雙劍斗天狼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修真仙俠 雙劍斗天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