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波濤暗涌
聽到尚度可汗的決定,大家都難以置信。長孫嬴伸出手指點了點又無奈地放下,說道:「夠狠,夠狠!」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雲川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可是尚度可汗的獨子,還是老來得子頗不容易。他是如何權衡后選擇了放棄?雲川眼裡閃著淚花,低聲問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你們還想要什麼辦法?這是我黃卑未來唯一的王位繼承人,如今要刮骨療傷、截肢保命,你們能體會幾分?!」明成打碎了雲川的期望,握著尚度可汗蒼老的手。
尚度可汗看明成的眼光明顯變得柔和,隨後朝著耶律王說道:「大夫留下,你們走不走,自己定!」
耶律王意味深長地看著尚度可汗,心想這個尚度.脫里的心狠程度絲毫不減當年。雲川有些不放心,拉了拉耶律王的衣袖,小聲喚了聲:「耶律伯伯。」
耶律王朝她擺擺手,說道:「我們先出去吧,讓大夫好好醫治巴音。」隨即朝大夫命道:「需要什麼藥材趕緊準備!」
「是!」大夫們低頭領命,就趕緊忙活起來。
耶律王留下所有隨從聽大夫們的調遣,帶著雲川、長孫嬴離開了氈房。門帘掀起時,雲川回望過去,本想給明成一個眼神示意,希望她能改變現狀。可明成卻沒有看她,站在尚度可汗的身邊神色傷感,溫柔安慰道:「可汗,這裡有我看著,您去休息一下吧。」坐在一旁的尚度可汗,頭髮花白,雙手撐在膝蓋上,一言不語,神情暗淡。
走出黃卑住處,長孫嬴長舒一口氣,嘆道:「沒想到尚度可汗如此心狠手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能見死不救。」
「你真的確定那是所謂的百年雪蓮?」耶律王嘆口氣道。
「當然確定!我在簾外看得一清二楚!尚度可汗給他餵了兩顆,還跟巴音說『吃兩顆是絕對能醫治好的,因為百年雪蓮百毒可消』。」長孫嬴篤定道。
「那這事估計也就是黃卑也沒幾人知道,不然他們也不會把所有侍衛都支開,讓你鑽了空子。」耶律王搖頭嘆息道,「可惜啊可惜,估計是傷勢太重,兩顆不抵事了。真是可憐了小巴音。」
「耶律王,您看,我昨天的懷疑今天都解開了,他們這一出賊喊捉賊,就是想掩蓋百年雪蓮已經沒有的事實。可惜巴音,生命終究抵不過顏面。可是我這一計,是不是極妙?」長孫嬴見一旁的雲川若有恍惚,極想吸引她的注意,傲慢地說道:「他想用自己兒子的雙腿來證明自己的清白,把百年雪蓮丟失推到我們身上,沒那麼容易!」
「長孫嬴,你想幹什麼!我警告你,你要再拿別人的性命做賭注,我雲川這輩子跟你勢不兩立!」雲川指著長孫嬴大聲說道,她心中累積了太多的鬱悶和愧疚,她需要發泄出來。
「雲川,我這不是賭注,你聽我解釋!」長孫嬴看到雲川憤怒的模樣,趕緊解釋。
「你不要跟著我,我不想看到你!」雲川制止想要上前解釋的長孫嬴,轉身跑遠了。
雲川只聽到耳旁的風刮過的聲音,她想跑得再快一點,再快一點,讓風再大一點,颳走腦海中不斷浮現的巴音那慘白的臉、腐腥的傷口、尚度可汗無情的面容、明成譏諷的聲音,希望這一切的一切,全部都能被風刮掉。
雲川拖著疲憊的身體走進自己的氈房,癱坐在地毯上,趴在案幾邊,雲川再也控制不了自己,埋頭痛哭起來。這是她第一次覺得這麼的無助,就算是貴為王子公主又如何?在權力和聲譽面前,一切都會變得那麼的渺小。可巴音遭受到的這一切,自己何嘗沒有一絲責任呢?
好不容易穩住情緒,雲川抬頭看著桌上這盤用雪蓮做的木薯珍珠,放了一顆在嘴裡,木薯珍珠軟糯香甜,雪蓮清香怡人,入口即化,綿甜細軟。想起明成說到的那句「我已經幫你把那兩顆補上了」,突然有種預感讓她頭皮發麻,難道說巴音吃的那兩顆裡面。。。
還未等雲川好好細想,侍女在外稟報:「公主,這是夏夷送過來的信,說必須交到您手中。」
雲川接過信封,上面是盛澤的字跡寫著「雲川親啟」,心中納悶是有什麼緊急事嗎?該不是宇文瀚出事了吧?雲川趕緊看了起來——
雲川: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希望你已經如願以償。
我聽聞長孫嬴將在「雲石大會」向你提親,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知你性情豪邁、為人仗義,與長孫嬴絕不一樣。本不願你去「雲石大會」,那也就不用面對此種尷尬局面,日後也有辦法推掉此無理要求。但此刻你身在其中,若眾人脅迫,你還是需要提前打算才好。
我有一計,你可考慮:我交與你的「雪蓮玉墜」,長輩都知其意義,你可放心用此做障眼法,你我兄弟情義,無需介意。
若你的心思我揣測偏差,就當我多此一舉。
一切安好,勿念。
盛澤
原來連盛澤都知道,唯獨瞞著自己!怪不得盛澤當初那麼不想讓自己參與雲石大會!「父王為了母后,萬千紅顏都不放在眼裡,怎麼可能會讓我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雲川冷笑了一聲。
雲川從腰間拿出盛澤的「雪蓮玉墜」,溫潤的指感傳入指尖,想到:「盛澤啊盛澤,你我鐵血兄弟,我又怎能借你做障眼法?明成就利用了你一次,若我再利用你,你在大漠就更要成為笑談了。再說小小長孫嬴,我才不會放在眼裡呢。」雲川將玉墜又放入腰間,什麼長孫嬴,就算你是王孫貴侯、王子首領,若雲川不願意,你就別想得逞!
雲川走到威頓可汗住處,見氈房外只有兩名親信把守,雲川正想掀簾進去,卻被兩名親信攔住。
「你們幹什麼?你們跟著可汗多長時間了?連我都敢攔著呢?」雲川正氣在頭上,見受此待遇,更加怒悶。
「啟稟公主,可汗有要客相見,任何人不得打擾入內!」侍衛向後退讓一步,但仍死死守住門口。
「什麼要客?」雲川疑惑地問道。
「恕在下不知。」侍衛低頭答道。
「是不知還是不能說?看來你們在可汗心裡比我地位高的多呀!」雲川斜眼看去,冷笑一聲,突然喊道,「父王,雲川有急事求見!」
過了片刻,裡面一個無奈的聲音傳了出來:「讓她進來吧!」
這兩名侍衛這才掀簾讓雲川走了進去。雲川昂首走進去環顧四周,想一睹能把自己攔在外的「貴客」尊容。這一看,雲川瞬間驚住了,與父王和叔叔並排站著的不就是自己曾在邊城客棧里見到的僧人「戒持大師」嗎?此刻的戒持大師已不似當初那般唯諾低眉,一副鎮定自若的表情,著裝也清爽乾淨許多,右手時不時地捋捋自己那白須。
「這位是。。。」雲川俏皮地理了理自己兩側的辮子,裝做一副不認識的樣子。
「雲川,來,見過少林寺戒持方丈。」威頓可汗拉著雲川的手引薦到戒持大師面前,「這是我的長女阿史那.雲川,從小嬌慣,不懂禮數。」
雲川朝威頓可汗嘟了嘟嘴,便向戒持行禮道:「雲川見過戒持大師,剛恕有冒昧,望請見諒!」
戒持右手立掌回禮道:「公主不必多禮。貧僧看公主容顏舒展、氣宇不凡,以後定是人中龍鳳、大富大貴之人。」
「哈哈哈,承蒙戒持大師吉言。雲川是我最喜愛的女兒,別看她任性,但在大漠兒女中,也是心胸寬廣、有膽有識之人。」威頓可汗聽了戒持大師對雲川面相的評價,更是喜笑顏開。
雲川淺淺一笑,心想這算卦也太容易了,拈好聽的說就行,而且父王也真是好哄,以他自己在大漠的身份,他的長女怎麼可能不是人中龍鳳、大富大貴之人呢?
戒持擺擺手,說道:「貧僧所說的大富大貴,可比你想的要大得多。」威頓聽了此話,似乎悟出了戒持的深意,點點頭更是按捺不住地心花怒放了。
雲川無心聽他們的暗言啞語,朝四周看了下,這氈房中擺放了兩個行軍模擬沙盤,看地勢布局,其一是大漠幾大族群和部落的地圖,另外一個似乎是大漠邊界,以及大淍地貌了,兩把刀正樹立在大淍京城地界上。雲川詫異道:「父王,我們要打仗嗎?」
威頓看了下沙盤圖,並不避諱:「我們在這蒼茫大漠蟄伏百年了,是時候出去走一走了。」
「父王,現在不好嗎?沒有顛沛流離,沒有流血殺戮。丈夫能與妻兒相守,兒女也能安然長大。」雲川不解地問道。
「雲川,你就安心做大漠的公主就行,這些事就不用你考慮了。」威頓拍拍雲川的肩膀。
雲川看了一眼赫連叔叔,見他還是一副冷漠的樣子。雲川嘆了口氣,欲分辯幾句,卻被戒持大使打斷道:「公主,這天下大勢,就如大海,看似波瀾不驚,可知深海里早已破濤洶湧。你不奪,不代表別人不取。要想保護蒼生、百姓安寧,只有變得更強大。」
雲川定睛看著戒持,幾日不見,完全不見當初在邊城客棧里的膽小懦弱、滿口仁義的唯諾樣子,面前這位戒持大師雙眼炯炯,堅定深邃,這哪是那個對著王成愈說著「回頭是岸」的長老,分明就是「心懷城府」的幕僚。「我常聽佛家之人講『佛性常清凈,何處有塵埃』,怎麼大師您卻背道而馳?」
威頓聽聞雲川此言,尷尬地制止道:「雲川,休得無禮。」
「無妨無妨。」戒持一臉笑意,朝威頓擺擺手,說道,「如普天大眾都如雲川公主一般鑽研佛法,那世間真可無塵埃了。只可惜這世間之人卻多是貪婪自私之人,正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若能讓天下太平,我願度此劫難。」
「呵呵,那你有沒有問過天下蒼生,他們是否願意你為他們去入這個所謂的地獄?他們又是否願意你為了他們去掀起這場劫難呢?」雲川反駁道。
「天降奇石,寶藏歸位,命所定也。」戒持堅定地說道。
「寶藏?您是說奇石真的與寶藏有關嗎?」雲川吃驚地問道。
「正是。」戒持眼神空遠,緩緩說道。
「那,那這與打仗有何關係?早就有傳言說寶藏一出,天下大亂,這寶藏根本就不應該公之於眾,再說幾百年前的寶藏傳說都不知道真假,有必要去一探究竟嗎?」雲川心中不服,還欲跟戒持理論一番,卻被久未開口地赫連棄及攔住:「雲川,你不是說有急事要見你父王嗎?」
雲川這才想起自己來的目的,本來她是不想當這麼多人面提及此事的,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雲川也顧不上那麼多了,直接質問威頓可汗道:「父王,長孫嬴給您提親要娶我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