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番外—宮凌澤的秋天

秋天是很蕭瑟的，很哀涼，像樹葉飄落在地上，無法挽回。

我已經經歷過冬天了，人情世故，過早的體驗，心裡已經冷如冰川了，唯一留有的一角落的溫暖，便是奶奶，我在這世上的可能的最後一個親人。

我不知道我弟弟還活著沒，我進聽不到那邊的消息，這裡生活十分的拮据，連打聽消息的錢都拿不出來。

本來我還可以讀書的，可奶奶摔了一跤，治病花光了所有的積蓄，我和奶奶不得不住進貧民窟里。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奶奶的病並沒有治好，貧困窟給的錢已經保證不被餓死，看病，是遠遠不夠的。

為了給奶奶治病，我包下了很多工作，每天天還沒亮就出去忙活，等夜晚月亮升得老高老高的時候，我才回家。

我希望奶奶能活下去，這樣我才活下去。

如果只是剩下我一個人，我只能違背對爸爸和媽媽的承諾選擇死去了，因為活著太累了。

咬了個饅頭，我又開始搬磚了，搬磚很累，比掃地送外賣更累，可搬磚的錢多一些，我還是得接這個活。

「嘿，你快點，那個小屁孩，到底行不行啊！」

「老闆，我已經搬了第四十九趟了。」

「第四十九趟算什麼，這年頭，誰沒吃點苦，你以為這是某遊樂園啊，隨便玩玩還有吃有喝。」

他的話，像就秋風一樣，涼涼的，聽得心底都涼。

這世界上缺乏有同情心的人，不是誰都是小姨，傻傻的，為了自己，連命都搭進去了。

想到小姨，我很難受，淚水忍不住的流出來，我好想小姨，好想爸爸，媽媽，好想弟弟。

可是奶奶病了，我必須堅持，必須堅持。

搬了一天的磚，全身累得跟散架了一樣，肩膀已經不酸了，是痛，火辣辣的痛。

真的非常難受。

躺在席子，一動也不想動，我就想這樣靜靜的躺著。

早上，我醒來時，奶奶在給我的肩膀擦藥，她哭得很壓抑，我醒來了，怕她難堪，便依舊眯著眼睛睡覺。

過了好一會兒，我聞到了餃子香，以前吃餃子，是隨時想吃的，只要想吃，便能吃個夠。

而現在，吃頓餃子，是非常奢侈的，就像大飢荒的時候能吃上一頓肉一樣。

在貧困窟，生活便是苦成了這樣。

「奶奶！等過兩天，我們便去醫院裡拿葯。」

奶奶的腿傷，需要長期不間斷的吃藥敷藥。

「凌澤，奶奶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能走了。」

「奶奶，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你能夠健健康康的，如果你不配合的話，那我的一切不就是做無用功了。」

「奶奶，我就你一個親人了，你千萬不能有事情。」

奶奶覺得自己在拖累我，已經想自殺好幾次了，真怕她又想不開。

「好孩子，奶奶明白，奶奶會好好活著的，不過，凌澤，你也要注意身體，這病，是緩和治療，錢，不是一下子需要那麼多的。」

「奶奶，我明白。」

低下頭吃餃子，為了吃飽一些，我喝了很多湯，昨天下午，我只吃了一個饅頭。

昨天下午搬磚塊的工地，在一個偏僻的地方，在那周圍，只有一家包子鋪和煲仔飯鋪。

煲仔飯太貴了，抵奶奶的一盒葯錢呢，還是吃饅頭好。

早餐過後，奶奶就在給我補衣服，因為在經常去工地里干累活，這衣服，破損特別快。

我今天接的是十點去農家曬穀子的活，離十點還有些時間，我便留在貧困窟里打掃衛生，整理房間。

「奶奶，我今天，晚上不回來，你記得關好門。」

在貧困窟里，錢，是稀缺的，而我奶奶治病花了很多錢，我們已經很窮很窮了，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所以，盜錢，來這裡是不可能的。

我擔心是有醉漢走錯了房間，貧困窟里很多男人爛酒，每天都喝得死醉死醉的，還有一些女人也是。

那些喝醉的，倒頭就睡還好，沒什麼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些耍酒瘋、一喝醉就打人的那種。

在貧困窟里，人命是很卑賤的，死了個人，拉出去燒了，把他的東西清理出來分給大夥，空出一個房間來，這事情，這樣便是妥當了。沒有人去追究他為何死了，怎麼死的，能吸引眾人要求的便是那遺產的劃分了。

遺產的劃分，我從來不參加，為那幾十塊錢打架的功夫，在外做兼職半天已經能賺回來了。

死了一個富有一些的人，參加爭遺產的得高的金額最高不過五十塊錢，最少的，可能就是幾毛錢了。

為了這些年，是要打架鬥毆贏來的，一股腦的，大家都衝上去搶錢，為了爭一塊錢而大打出手的現象屢見不鮮。

這就是貧民窟的很多人的照映，大家都不出去賺錢，靠救濟金、靠搶來爭一口糧食，人的心已經是被腐蝕掉了，偷懶成了這裡的主旋律，我非常討厭待在這裡，這裡有很糜爛的味道。

我討厭這裡，可我賺的錢只夠奶奶看病，不夠在外面買一個房間里，只能在貧困窟坐了。

貧困窟有一個我新認識的夥伴，他人很說話的，很樂善好施，我不在的時候，他提我照顧奶奶，時不時的會過去看奶奶被誰欺負了。

在農家曬穀子，遇到好的人家時，是有水果吃的，今天這家人就挺好的，不算太苛刻。

這是我第三次來這邊曬穀子了。

這裡的活，比起搬磚，輕鬆多了，我剛好肩膀受傷了，來這邊曬穀子，做些農活算是放鬆了。

「小夥子，在讀書不？」

農主人挑了穀子過來，把穀子倒在地上后遞給了一個梨瓜，他自己家種的。

「好幾年沒讀書了。」

我如實答到，從奶奶摔倒了住進貧民窟后便沒什麼機會看書了。

「唉，這投胎也要講究人家的。但東方家、林家、冷家、唐家，這四大家族啊，赫赫有名，那裡的公子估計連穀子都沒見過呢。」

東方家？是媽媽的娘家，只是現在，有何顏面過去呢。

「哎，小夥子，你去過唐家公司當搬運工沒，唐總唐國清啊，是個好人，在他那裡當搬運工，一天能有一百塊錢呢。」

農主說唐家企業的大廈在加樓，旁邊的一大塊空地已經被買了去，聽說是要建一棟新樓，這就很需要搬運工了，也很需要清潔工。

「唐家？唐國清？」

「對啊，我們村，有幾個人去了，做了十天半個月的，待遇還不錯呢，包飯吃。」

包飯吃，這待遇好像不是太差。

「唐家企業，平日也需要搬運工，你要是在哪幹活好，他們會記下你的名字，以後一有活兒會通知你。」

這樣好的？

「那我去試試。」

一天一百塊錢，只要做三天，就可以帶奶奶去康復科保健一下，她那個腿上，治療是關鍵，可康復也是必不可少的。

唐家企業，去的那天，特意換了一件看起來比較新的衣服，唐家企業，大企業嘛，估計穿得像流浪狗一樣，給人家搬磚都嫌棄，這是很現實的問題，已經無所謂戳心不戳心了。

「那個站在那裡穿藍色西裝的是唐總嗎？」

我詢問旁邊的夥計。

「是啊，今天需要一百個勞動工人呢。」

一百個勞動工人。

還有數數的。

這數到自己前面十個左右，就滿人數了。

只見那個唐國清說：「今天只需要一百個勞動工人，其他的可以回去了，今天還有活，沒接到活的過來這邊領一瓶純凈水，大家在這裡排隊也挺累的。」

沒活兒干還有一瓶純凈水，潤田牌子的，這還真不錯，看來，這唐總是位好人。

大概有三十多個人沒接到活兒吧，大家都去領純凈水了，我也去領了，我已經不是季家小少爺了，一瓶純凈水對我來說挺重要的，省了一塊錢呢。

貧困所需，我早把面子之類的拋開了。

第二天，我又去了唐家公司，這次，我提前了半個小時來，卻還是沒接到活兒，因為今天有師傅請假了，活兒少了，只需要六十個人。

這次，唐總是讓人領了幾箱八寶粥過來，他很有誠意的跟大伙兒道歉，「大伙兒辛苦了，每個人領罐八寶粥去喝，今天是師傅請假了，所以活兒少了。明天一定要活兒安排～」

一罐350g的八寶粥，很暖心，這個唐總，的確是和其他的企業家不太一樣，他有善心。

第三天，我去了，這次接到活了，我接到的活兒是搬運純凈水，給每一個樓層搬去。

不過今天唐總沒來，他的隨身助理少常青也沒有來，領頭的好像是事務部的總監。

中午的時候，給每個人發了盒飯，菜還不錯，下午，我給員工的宿舍搬純凈水。

這一天下來，我大概搬了一百二十多趟。大概是這裡讓人感受到了一些人情味，覺得並不是那麼累。

當天下午七點鐘下搬就領工資，一百三十塊錢。

「總監，明天活兒多嗎？」

每天能賺一百多，我想每天都來這裡。

「有，明天公司要搬運材料，不過，你，應該接不了，那都是重力活，箱子比你還高呢。」

「總監，我可以接其他的，我可以掃地，或者干那重力活也行。」

只要能賺錢，我都去，管它什麼面子之類的東西。

「恩……」

總監想了一下，「還真缺個掃地的，不過，這公司你可不能亂走。」

「好，我明白，那我明天早點來。」

次日，我去得很早，排隊是前面幾個的，不過騎自行車的時候摔了一跤，在臉上，我貼了幾個止痛的膏藥。

我在那排隊的時候唐總的車剛好路過，那個時候排隊的人少，估計我的身高和年齡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便倒車回來了。

見他從車上下來，我低頭的說了句唐總好。

我今天來得早，頭髮沒梳，亂蓬蓬的，劉海又長，遮住了眼睛，臉上還貼了兩塊膏藥，我實在是怕一抬頭把唐總給嚇住了。

「你來當搬運工？」

「是。」

「以前沒見過你！」

唐國清是個體恤「民情」的人，大小活他都會來察看，那些經常來這裡當搬運工的，他多少有些臉熟的。

「哦，回唐總的話，我昨天剛來的。」

「難怪！」

「爸爸！」

車上下來一個小女孩，扎著兩個辮子，娃娃臉，膚白貌美，像個瓷娃娃一樣漂亮，關鍵是她的眼睛，很純真，露出的眼神，像小嬰兒一樣，她一定被家裡人保護得很好，才有這樣的眼神，像我，歷經滄桑了，再露不出那樣的眼神。

看見她，我突然想起以前和媽媽說的話，我說若我遇到自己喜歡的人便和唐時光解除娃娃親，我想，我要遇見的這樣的人便是這位唐小姐這樣的人。

如今我已經十四歲了，可我，是沒有機會靠近這樣的人兒了，身世和遭遇，我只能遠遠的觀望。

她走近來，我便把頭低得更下了，我想我這一副鬼樣子，還是別嚇著他了。

「你長得這樣柔弱，有能力幹活嗎？」

我看下旁邊，都是一米八的大漢，這瘦弱兩個字是在和我說話。

「有的，我有的是力氣。」

「那你吃早餐了沒？」

這……

我把頭低了一低，「吃了。」

這樣的交流，實在是太尷尬了，我根本不敢抬頭看他，我一身狼狽，想留給他的印象，不是這樣子的。

見她跑回了車上，我鬆了一口氣，終於走開了。

和在待在一起，我很慚愧。

誰知，才幾秒鐘，她又跑了出來，塞給我一瓶牛奶，「送給你。」

唐總這個時候抱起唐小姐，哈哈一笑，「這是我女兒，放心，這牛奶是她平常喝的。」

他們便離開了，我始終不敢抬頭，直到再沒有他們的半點兒聲音。

後來，一個比我大五歲的一個小哥說那唐家的小姐叫唐棠，是位特別好的人，上次送了他豆漿呢。

他還說唐總是兩個女兒的，但大女兒跟隨媽媽，和媽媽感情好，這小女兒隨爸爸，和爸爸感情好。

唐棠，這倒是個很好聽的名字，唐家是江城市的大家族，季家是北常市的名家，要是一切都沒有變故那多好，那出席名門會議還有機會和她搭話，至少還可以交個朋友，現在，呵呵……。

罷了，先把奶奶的病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