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偷嘴吃的下場
蘭兒的反應讓徐楓嚇了一跳。他的筷子差點掉到地上,忙說:「這個東西本來就是吃的呀。你不是也覺得很好吃嗎?」
「那也不能吃呀!」蘭兒急道:「這……這可是大不敬之罪呀!要殺頭的!」
徐楓還沒說話,廚房外就傳來了一陣腳步聲。「誰在廚房呀?這麼晚了還不去睡覺!」年輕地管家推開了廚房的門,驚得是目瞪口呆。
「你……你們孤男寡女的,在這兒幹什麼?」管家有些驚慌,顫聲說著。
蘭兒也慌了手腳,忙站起身來說:「張二哥,我們啥也沒幹呀,只是吃染鍋。」
管家低頭一看,果見小火爐上的鐵鍋中煮著沸水。這水因為大量的食物煮涮,已經變得十分渾濁。
「蘭兒!徐楓!你們竟然敢偷吃!」管家怒氣沖沖地說:「這次我可不能包庇你們了,非得告訴老爺去!」
「張二哥!」蘭兒急忙趕上去攔住他,說:「我們也是一時糊塗。不過,這可不是偷吃,菜是我自己買的,只是用了點廚房的佐料。」
張二哥將她的手一甩,說:「別說是一點佐料,就是一滴水也不能擅自拿取。蘭兒啊,你又不是頭一天當差了,這個規矩徐楓不懂,難道你也不懂嗎?」
「張二哥,求你念在我們是初犯,這次就饒我們吧,我們以後不敢了。」蘭兒痛哭流涕,幾乎跪倒在了這張二哥的面前。
張二哥露出了一個邪魅的笑,在月光的映襯下格外詭異。「好,念在你們是初犯,這個狀我也可以不告。」他笑嘻嘻地說著。
蘭兒笑了,說:「張二哥真是菩薩心腸,蘭兒一定會念著二哥你的好。」
「嘿嘿,那倒不用。」張二哥說:「不過你可得拿你的身子來還。」
「啊?」蘭兒吃了一驚,呆在了當場。
徐楓始終坐在旁邊,一言不發。他這時才將筷子重重地往鍋里一摔,語帶嘲諷地說:「哼,就知道你沒這麼好心。圖窮匕見了吧?」
張二哥面色陡變,厲聲道:「徐楓!你亂說什麼!」
「我亂說了嗎?」徐楓站起身來足足比這張二哥高了半個頭。這也難怪,古人的營養水平哪會有現代人豐富。
張二哥見他面似寒霜地向自己走來,心下有些怯了,退了兩步質問道:「你……你到底要幹什麼?」
「有本事的,你就去告狀好了。蘭兒絕不會答應你的無理要求!」徐楓緩緩說著。
蘭兒卻著急了,忙扯住張二哥的衣袖說:「你別聽他的,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你。」
「你給我過來!」徐楓一把將身子柔弱的蘭兒扯了過去,又對張二哥說:「你去告狀吧,我們不怕!」
張二哥惱羞成怒,說:「好!這可是你們自找的!」說完就大踏步出去了。
蘭兒一把甩開徐楓的手,帶著哭腔埋怨道:「你這是幹什麼呀!」
「你救過我的命,我不能眼看著你被人輕賤。」徐楓說。
蘭兒欲哭無淚,坐在了小凳子上說:「你還知道我救過你呀?那你就這麼害我!我本來就是下人,就是輕賤。哪用得著你來充好人。」
徐楓蹲下身子,安慰她說:「我沒有要害你,只是我沒想到這件事會有這麼嚴重。如果老爺怪罪下來,我一個人擔著,絕不連累你。」
「你一個人擔著?你擔得了嗎?」蘭兒越哭越傷心,說:「那花可是攝政王賞賜的,如果傳揚了出去,不僅你我腦袋要搬家,老爺和小姐都得受牽連!」
「那就不要傳揚出去。」徐楓說:「等天亮了,我會和老爺還有小姐交代清楚的。」
蘭兒愣了一愣,哭得更傷心了。徐楓只好耐心地安慰她、勸她,不知不覺便和她一起靠在灶台邊睡著了。
天亮時,幾個家丁匆匆趕了進來,為首的那個張二哥一把揪住徐楓的衣領,喝了聲:「好大的膽子,還敢在這兒睡覺!」
徐楓和蘭兒被眾人驚醒,一時還沒緩過神來。但眾人已將他們抓起,綁著就去了庭院。
孔有德正坐在庭院中,雙目炯炯,面色鐵青。他旁邊坐著的是神情有些慌亂的孔四貞。孔四貞不時用眼神去瞄自己的父親,臉上寫滿了不安。
一眾家丁下人都躬身站成兩隊,一個個目光灼灼,瞧著被押上來的徐楓和蘭兒。
「跪下!」張二哥一聲暴喝,分別在蘭兒和徐楓的腿彎處一踢,促使他們跪了下來。
張二哥得意非常,走上去報告:「老爺、小姐,犯事的下人都已經帶到了。」
孔四貞眼光將他一瞥,冷冷地說:「下人犯事,你這個管家也有責任。待會兒下去了,自己去領二十皮鞭。」
張二哥吃了一驚,得意勁兒頓時委頓了下去,只應了一聲「是」,就退到了一邊。
孔有德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對孔四貞道:「你也不用拿張管家出氣。他知情不報才該受罰,鞭子就免了。」
孔四貞緊緊地咬著牙,卻也不敢公然違背父親的話,只能冷著臉,不說話。
孔有德的目光落到了蘭兒和徐楓的身上,說:「你們趁夜偷嘴吃,雖說是壞了規矩,但也不算大事。按理來說,不該由我管。但是,你們偷了攝政王所賜的花卉,這便是大罪了。只要你們將所賜花卉如數交還,我可以考慮從輕發落。」
「老爺……我們……」蘭兒吞吞吐吐地說:「那花讓我們吃了。」
在場眾人無不大驚。孔有德和孔四貞更是面色大變,齊聲叫道:「什麼?」
蘭兒忙說:「都是奴婢一時糊塗,看那花長得鮮艷,起了歹心,想嘗嘗這花的味道。」
孔有德一巴掌拍在太師椅的扶手上,怒道:「豈有此理,當真是膽大包天!那可是皇家御賜,你竟敢……竟敢……」
蘭兒接著說:「這都是奴婢的主意,和徐楓沒有關係。老爺要責罰,就請責罰奴婢一人吧!」
徐楓側目將蘭兒一望,不禁淚濕眼眶。他沒想到蘭兒竟然會捨命維護自己。
「老爺,這花是我做成醬給蘭兒吃的。蘭兒從頭至尾都不知情,老爺就請責罰我吧。」徐楓平靜地說著。
孔有德氣得滿面通紅,道:「你們兩個誰也跑不了。來人,給我拖下去打,打死為止!」
「父親!」孔四貞急急地叫了一聲,說:「蘭兒平日是跟著我的,是我督導不嚴才會讓她惹出這潑天的禍事來。父親既要打,也連我一併打了吧。」她說著就起身跪在了一旁。
「你住口!」孔有德怒火盛極,道:「你可知如今在這朝堂之上,滿臣最是猜忌我們漢臣。攝政王以花卉相賜,便是要安我等的心。如今花沒了,攝政王一旦得知,能不疑心於我嗎?我不能讓兩個下人給咱們孔家招致禍端!你也休要為他們求情!」
徐楓豎著耳朵聽著,烏黑的眼珠子一轉,似乎已有了主意。
孔有德又回過頭來,大聲叫道:「還等什麼,快把他兩個拖下去打!」
正待眾家丁一擁而上的時候,徐楓卻高聲叫道:「慢著!」
眾人一愣,目光紛紛投向了孔有德。孔有德也是一愣,怒喝道:「怎麼?你還想造反不成?」
徐楓緩緩起身,道:「老爺,您剛所說的那番話小的斗膽想和您論論。若是小的說的不對,老爺再責罰也還不遲。」
蘭兒一扯他的褲腿,小聲提醒:「你別亂說話了,快跪下吧!」
徐楓不僅沒有跪下,而且還向前邁了一步,說:「如果奴才沒記錯,老爺曾是明朝總兵毛文龍的部下吧?」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寂靜一片,無人敢說話。孔有德更是大吃一驚,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徐楓微微一笑,卻並沒有回答孔有德的話,而是接著說:「剛才老爺說滿臣猜忌漢臣,這一點奴才也深表同意。但老爺又說,攝政王賞賜花卉給老爺,是為了安老爺的心,呵呵,請老爺恕小的無禮,老爺此言卻是差了。」
孔有德的怒氣已是去了大半。他已無瑕生氣,剩下的只有深深地震驚。
「你到底在賣什麼關子?」孔有德冷氣森森地說。
徐楓行了一禮,道:「攝政王此舉固然是安老爺的心,但更多的還是要做給其他的滿臣看。中國有句古話,『楚王好細腰,宮娥多餓死』。滿臣們知道攝政王對老爺的態度,自然也不敢過分排擠老爺了。畢竟他們也得顧念著攝政王他老人家的面子不是?」
跪在地上的孔四貞也被徐楓的話震撼到,不自覺地站起了身來。「說下去。」孔有德的面色依舊嚴峻,但目光已和緩了許多。
徐楓應了一聲,繼續說:「老爺大可不必擔心花卉丟失這件事。如果攝政王真會以此怪罪老爺,那他的懷柔之舉不就功虧一簣了嗎?再者,大清入關未久,京師內外,人心浮動。攝政王若是真有一統天下的雄心,就該重用老爺才是。這點小小的閃失,他又怎會介懷呢?」
孔有德愣了許久,才緩緩點頭,說道:「可是,你又為什麼要這麼做?」
徐楓含笑說道:「奴纔此舉,正是為了提醒老爺,在朝為官,大可不必如此噤若寒蟬。有時越小心,就越容易出差池。老爺明鑒,小姐對奴才有救命大恩,所以奴才才出此下策,以報答小姐的恩德。冒犯之處,還請老爺見諒。」
孔四貞終於露出了喜悅地笑容,忙迎上去對孔有德說:「父親,徐楓此言大大有理。看來,他不是偷嘴吃,而是要犯顏直諫呢。」
孔有德側了側腦袋,問徐楓道:「你所言句句是真?」
「如有半句虛言,天大雷劈!」徐楓振振有詞地說。
孔有德讚賞似的點了點頭,說:「好極了。」接著,他面色又是一變,叫道:「來人,把這徐楓拉出去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