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驛館
一日間,雲陽城內因巡天司衛大規模搜捕賊人陷入全民恐慌。加之成國公府大小姐被劫的消息不脛而走,事情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驛館內,楊斐正看著剛收到的南疆傳信,眉心尚未舒展,便聽到屋外一陣喧囂。
「大人,成國公來了……」門外,是他的近身侍衛酈雲。
他眉心皺得更緊,半晌,才捻了捻指間,將方才看完的信件折了折,起身丟進了房中一直燃放的碳火盆中。
剛一開門,酈雲便湊了上來,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須臾側了側身子看向某處。
楊斐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便瞧見一身墨綠色直綴常服的鄢士佟老神在在地坐在大廳內正喝著茶,聽到動靜,便也忘了過來,看樣子是專程來堵他的。
楊斐扯著嘴角皮笑肉不笑,收回視線低聲道:「怎麼回事?」
酈雲搖頭:「似乎是一早就來了,方才我下樓時便坐在那兒了。」
「行了,我知道了,我自己能應付。」
說罷,便甩了甩袖袍,負手下了樓。
「成國公大人,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他嘴裡招呼著,卻不等鄢士佟回應,自己便大剌剌地抬腳挑開長凳,十分隨意地坐在了鄢士佟對面。
鄢士佟頓時垮了臉,神色不虞:「楊副使果然如傳聞般放浪形骸。」
「大人見笑了。在咱們南疆啊,沒有這些虛禮,自在得很。」他給自己倒了杯茶,便是瞧見鄢士佟跟前的茶杯已空了大半,也沒有要給他添茶的意思。
眼見他如此沒規沒矩,不把自己放在眼裡,鄢士佟心中早就憋了一口氣,等他仰頭喝完一杯,才冷哼道:「這裡是雲陽,天子腳下。」
「可我面前坐的不是天子。」
「你……」
「行了,鄢大人,咱們開門見山,有話直說。您今日來,可不是專程來找我喝茶的吧」也就是這桌上沒擺個瓜子果盤啥的,如若不然,楊斐這張嘴豈能閑得下來。
鄢士佟鼻頭一皺,哼道:「那就開門見山。不知楊副使將小女藏到哪兒去了?」
「……」楊斐一愣,「鄢小姐不見了?」
「楊副使何必明知故問?」
鄢士佟對他的回答不甚滿意,神色嚴肅道:「阿曼南可是楊副使的人,昨日夜裡,此人夜襲國公府,從我府上將人擄走,至今不見蹤影!事到如今,楊副使還要裝聾賣啞?」
鄢琳不見了?
楊斐皺了皺眉,自然是不信。他給那丫頭下了眠香散,足以睡個四五天,有江白彥那廝在,還能讓人丟了?
如此一想,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定然是江白彥將人帶走了,再借阿曼南一事將所有爛攤子都推到自己身上。
不愧是北原小魔王,自己走了還要給自己使個絆子。
見他不說話,鄢士佟便覺得他心虛,愈發得理不饒人起來:「今日,楊副使若是不給我一個交代,這事怕是不好善了。」
楊斐笑了笑,抬腳踩在條凳上,斜撐著身子道:「這驛館就這般大小,大人若當真覺得是我將大小姐藏了起來,大可派人去搜。」
「楊斐,你可知你這是在干擾公務!」
「大人不是來尋女兒的么,何時變成公務了?」
「哼,你因何來的雲陽,別以為我不知道。」鄢士佟鐵青著一張臉,「嘉平王屍身被劫一事,亦是因你們而起!事到如今,你以為我不知道其中緣由?」
楊斐面色平靜,心中卻盤算著他話中的真假。他如今敢斷定「鄢琳」就是他要找的人,是因為他得知了褚寧的真實身份,更是因為他熟知能讓人死而復生的南疆秘術。而眼前這個人,身為鄢琳親生父親,在猜測到當初鄢琳詐屍一事頗有端倪時,居然能如此事不關己,彷彿鄢琳是個跟他完全不想乾的人……
「鄢大人這話我可就聽不懂了。嘉平王屍身被劫,我亦痛心疾首,可大人若要將這等大逆不道的罪行推到我頭上,是不是太欺負人了?」
啪——
鄢士佟一掌拍在桌面上,起身對他怒目而視:「巡天司的陳大人已帶人去城隍廟附近徹查,至於城中的穿風堂、百花樓、齊玲齋,眼下亦有人在盤查。楊副使不如猜一猜,這幾處能搜出多少東西來。」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楊斐收起那副弔兒郎當的模樣,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視線,輕輕扯了扯嘴角,反問道:「不知大小姐若是聽說了鄢大人如此不顧她的死活,會不會氣得當場翻臉呢?」
依著他對褚寧的了解,到時候不只是鄢士佟,怕是整個國公府都得遭殃。
「不管鄢大人信不信,大小姐確實不在此處。至於阿曼南,因他違背命令,我已將他處置了,也算是給了大人一個交代。大人若要一直糾纏不休,是否當真覺得我南疆無人?」
兩人劍拔弩張之際,大門處突然傳來一陣笑聲。聲音溫潤柔和,讓人如沐春風。
楊斐心下一驚,已然斂去一身鋒芒,默不作聲在原地候著了。
倒是鄢士佟有些意外,轉身看著突然出現在驛館的褚榮,挑眉道:「不知相王駕到,有失遠迎。」
一身暗紅色祥雲錦袍的褚榮笑意盈盈跨入驛館,在二人間來回看了一眼,最後拍了拍楊斐肩頭,笑道:「經年不見,楊副使愈加意氣風發了。」
「……相王謬讚。」楊斐抿唇,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過來。
好好的場面被人打斷,鄢士佟神色悻悻紀念館,但礙於相王身份,他也不好說什麼,只道:「相王來此,也是為了南疆一事吧?」
褚榮看了他一眼:「非也。」
「噢?」
褚榮卻不曾正面回應他:「鄢大人如此大張旗鼓,在城中大肆搜捕,可有收穫?」
聞言,鄢士佟毫不掩飾地瞥了一眼楊斐:「未曾。不過此番有相王殿下坐鎮,應當事半功倍。」
「既然鄢大人如此看得起我——」褚榮笑得溫和,看向楊斐時眼裡仍是滿盈的笑意,「楊副使不如賣我個面子,將所知曉的事情和盤托出,也省得你那些兄弟平白遭受皮肉之苦,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