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一出好戲
如何?
楊斐笑道:「相王親自出馬,我若說不可,怕是連著大門都出不去。」
「中原不是有句話,叫識時務者為俊傑。相比之下,當然是小命更重要。」
褚榮聞言也笑了笑,率先尋了個空位坐下,儼然一副主導者姿態。
見狀,鄢士佟忙上前替他斟了杯茶,一時有些分辨不出他來的真實目的,只得小心應付著。
驛館外,早已有巡天司衛將這四周里三層外三層圍了個遍,便是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
楊斐心知他動了真格,須臾斂了斂心神,也在他右手邊坐下了。
「相王想知道什麼,下官必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褚榮點點頭,朝鄢士佟道:「鄢大人可聽到了?」
「是。」
「鄢大人請吧。」
褚榮將話語權交給鄢士佟,自己卻臨場看戲,這一來二去著實將另外兩人整得有些糊塗了。
思來想去,鄢士佟也不敢太過放肆,幾經沉思,這才出言問道:「敢問楊副使何時入的雲陽城?」
「三月廿七。」
鄢士佟皺眉:「廿六日嘉平王屍身被劫,楊副使卻如此湊巧,次日便入城了?」
楊斐神情不悅:「哼。鄢大人若認定我與此事有關,明言便是,何必陰陽怪氣。」
「事關重大,而楊副使行跡又如此巧合,難免讓人多想……」
「鄢大人也不必說得如此大義。」不等他話說完,楊斐便打斷他,眼神帶著幾分譏誚,「我自幼信奉能守好小家者才能護得了大國。如今貴府大小姐失蹤,鄢大人聽信讒言迷信,為了所謂的大義,居然不顧親女兒死活,反倒相信那些子虛烏有的東西,真是可笑。」
「你!」
聞言,褚榮終是開口道:「不知楊副使說的讒言是哪些,子虛烏有又是哪些?」
「都說鄢大小姐詐屍還魂離奇不已,那我敢問相王,可曾親眼見過人死復生?」
鄢士佟有些氣急敗壞,也不管楊斐是否問他,便搶著答道:「南疆秘術可令亡魂轉生,這可是從你們南疆流傳出來的!」
「所以說鄢大人耳根子淺,如此年紀了還異想天開。」
他這話說得不留情面,相當於當眾讓他下不來台:「三人成虎,鄢大人如此輕信傳言,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
被一個晚輩三番兩次當眾打臉,鄢士佟臉色可謂精彩紛呈,險些一口氣堵在嗓子眼兒,有些說不出話來。
左右各執一詞,褚榮也算大致聽明白了,扭頭看向滿臉寫滿鄙夷的楊斐,笑道:「那依楊副使所言,所謂秘術不過就是以訛傳訛的謠言。那為何還不斷有南疆來人?你們到底在找什麼?」
楊斐心下狠狠一跳,臉色險些綳不住。
索性他嬉皮笑臉慣了,當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相王依舊能沒個正形。
只見他嘿嘿一笑,以手掩唇,朝褚榮身側靠了靠:「不瞞殿下,我家將軍後院空虛。同歲的男兒都妻妾成群,膝下又有子女承歡,將軍瞧著羨慕,便差我出來尋些如花美眷的小娘子。」
「於是你便尋到雲陽來了?」褚榮不禁失笑,眼底劃過一絲暗沉,「南疆與雲陽相隔數千里之遙,哪戶人家會捨得將女兒嫁那麼遠?」
「喏,下官覺得鄢大人就捨得。」一個連至親之人生死都可不顧的人,會有什麼是他捨不得的?
聞言,褚榮不禁多看了一臉複雜的鄢士佟好幾眼,眼神似在詢問。
鄢士佟當即有些坐不住了,重重嘆了口氣,起身道:「既然楊副使這兒沒有我要找的人,我也不多叨擾了。只是希望日後,楊副使還能這般坦然自若。」
「這是自然。」楊斐揚了揚下巴,並未起身,「鄢大人慢走,不送。」
「哼。」
鄢士佟便是氣得連同褚榮招呼都來不及打,便甩甩袖子奪門而出。
見他走遠,褚榮這才收回視線,看了眼嬉笑的楊斐,意有所指:「若陳將軍當真看上了成國公府的丫頭,本王興許可以從中做保。」
楊斐搖搖頭:「相王說笑了。我家將軍是何德行您也知曉,況且南疆地處偏僻,陰熱潮濕,這鄢大小姐久居雲陽,嬌生慣養的,去了那兒怕是待不習慣,還是不要難為小姑娘了。」
「也是。」
說罷,褚榮起身撣了撣一袍:「今日這一趟倒是沒白跑,楊副使有功,本王記下了。」
「……」
肩上那隻修長的手似是千斤重擔,搭上來的一瞬間,他心下便狠狠一沉。直到褚榮帶著巡天司衛撤去,楊斐仍未回過神來——方才,他是哪句話說漏嘴了?
為何相王會是這種反應?
來不及等他再多想,屬下酈雲又趁亂入摸回了驛館,小聲道:「大人,穿風堂被人抄了。」
「齊玲齋呢?」楊斐握拳。
酈雲搖搖頭:「尚未。但形式也不容樂觀。」
「……」楊斐早知相王此行不簡單,卻不想他竟然唱得一出好戲。
酈雲仍是不解:「可是,咱們將軍不也是相王的人嗎?相王如此大動干戈,究竟是何目的?」
一時間,楊斐也說不上來,只是覺得這件事情變得愈發嚴重了起來。
如今,江白彥帶著「鄢琳」離開了這是非之地,他也不便久留,得快些跟上去才行。
想了想,他便吩咐道:「你通知餘下的穿風堂弟子,棄雲陽轉洛道,另外再派個可靠的人回去傳信給將軍。」
「那大人呢?」
「我暫且還不回去。人沒找到,回去找死嗎?」
一想到回去可能面臨的責罰,楊斐想也不想便為自己找到了借口:「南華蝶指引我找到成國公府,不管鄢琳究竟是不是那人,我都必須將人給帶回去。」
「那大人打算去哪兒?」
「商家堡。」
不管江白彥帶鄢琳去哪兒,都必須途徑商家堡。若他們在商家堡逗留過,必定會留下蛛絲馬跡。
不就是找人嗎,有尋香蝶在,他還能真的跟丟了不成?如此一想,他倒是心胸豁達了些,瞬間又恢復了一貫弔兒郎當的模樣。
「不過臨走之前,我還要送成國公一份大禮。回頭,我也好去向她討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