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天上人間
此番褚榮兵不血刃,便折損了他一個穿風堂,若說楊斐不記恨肯定是假的,但因他家將軍忠於相王,這事兒倒不太好解決。思來想去,也只得先將這筆爛賬記到鄢士佟頭上。
他向來是個一不做二不休的性子,當下便吩咐下去了。為防屬下辦事不牢靠,楊斐甚至從百花樓拿了好些上好的香料。
夜深露重,鄢士佟因盤查此次賊人盤踞在城外的南疆據點,帶著一眾人幾乎半夜才打道回府。
前院兒還點著燈,想著出門時偷香的那一口,鄢士佟瞭然地笑了笑。
待穿過天井,卻見院中並無人等候,不由得皺了皺眉,便沖廊下的丫鬟問道:「瑗娘呢?」
瑗娘是徐姨娘未出閣時的閨名。
丫鬟低著頭,細聲答道:「晚飯後,姨娘說是有些犯困,便先回院中休息了。」
聞言,鄢士佟揮了揮手,囑意高柯不必同行,獨身往西苑去了。
明華院內亦是燈火通明,但丫鬟婆子們卻一個都不在,鄢士佟更覺蹊蹺,當下便加快腳步往院內走。還未走到一半,便猛然頓住身型,額角青筋暴起,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門窗上映出的兩道人影,雙拳驟然緊握。
燭影搖曳,裡頭時不時傳來幾聲喘息,伴隨著一聲聲曖昧不清的嬌嗔,鄢士佟一張臉已經黑如鍋底。偏生裡頭的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聲聲「瑗娘」、一句句「邱郎」,都讓鄢士佟血氣翻騰,通身都冒著火氣。
「來人!」
燕雀驚起而四散飛過,高柯很快便帶著人將明華院圍了起來。可當一干下人聽到裡頭的聲音,頓時面面相覷,有些不敢上前。
這可不是什麼好差事,做得好與不好都是要丟性命的……
月明星稀,城南路口,三人三騎立於城樓下。為首的年輕男人扭頭看了一眼成國公府的方向,好不得意地笑了笑。
想那天上人間可是個好東西,他用著甚至心疼,如今倒是便宜了國公府後院那半老徐娘——那玩意兒藥效持久,沒個個把時辰人是清醒不過來的,饒是將人分開了,意識也還是混沌的,如夢如醒般,似天上人間。
……
翌日,徐姨娘背著成國公偷人的消息便不脛而走。
鄢士佟連去上早朝時都能感受到身後那些異樣的眼光,甚至是憐憫,亦或是落井下石般看好戲。
明華院內,徐姨娘慘白著一張臉,跌坐在軟榻前。
她已經這樣坐了一宿了。
方嬤嬤在她身後站著,一股幽香便偷偷鑽入鼻子,惹得她皺了皺眉。
「沒了,什麼都沒了……」
半晌,徐姨娘突然開口,氣若遊絲,卻帶著似有若無的綿長尾音,生生帶出了幾分媚態。
方嬤嬤皺了皺眉:「姨娘這是要坐以待斃?」
徐姨娘抬頭看著她,神色疑惑。
方嬤嬤趕緊道:「國公大人此番是真的發怒了,姨娘不能任人宰割。這件事情突發的蹊蹺,姨娘便不曾懷疑嗎?」
方嬤嬤一語驚醒夢中人,徐姨娘倉惶起身,卻因雙腿發軟而差點跌倒,踉蹌了好幾步,在方嬤嬤的攙扶下才堪堪站穩。
還未走幾步,便因身子發虛而走不得了。
院外,突然傳來嘈雜聲,兩人相視一眼,心中發沉——看來,她們想要趁機溜走是不可能的了。
「讓開!你們是什麼東西,也敢攔我?」
昨兒夜裡,鄢璃便聽到了明華院內的動靜,本打算過來的,卻被乳娘攔下來,倒是情況不明,不能輕舉妄動。
是以,她生生熬到父親去早朝,後腳便來了明華院。可看守院子的人卻不讓任何人進去,包括一貫受寵的自己。
院門口,守衛神情譏誚:「二小姐,大人的命令小的不敢違抗,還請二小姐莫要為難小的們了。若有什麼事,便請二小姐親自找大人去說。」
「混帳東西,放我進去!」向來都是她拿父親的身份壓別人,卻沒想到還有反被壓制的一天。
鄢璃氣得牙痒痒,可她又不能硬闖,只得在院外撒起潑來。
房內,徐姨娘聽著揪心,當即便要出去,被方嬤嬤生生攔下了。
「姨娘如今自身都難保了,還是先顧好自己吧。」
「可璃兒她……」
「二小姐是您和大人的親骨肉,虎毒尚不食子,只要二小姐乖乖聽話,大人是不會拿她怎麼樣的。」
嬤嬤的話不無道理,徐姨娘抿了抿唇,不做聲了。
見狀,方嬤嬤抬步出了院子,瞧見看守的侍衛,摘下腕上的鐲子偷偷塞給其中一人,小聲道:「我與二小姐有些話要講,還請通融通融。」
奈何侍衛收了鐲子也不讓進,方嬤嬤只得拉著鄢璃朝小花園方向走了幾步。
鄢璃心急如焚,還未站穩便拉著方嬤嬤問道:「我娘呢?」
方嬤嬤搖頭:「二小姐聽老奴一句勸,這事還是不要管了。」
「那可是我娘!」
「噓——」見侍衛看過來,方嬤嬤忙拉著她,「眼下大人正在氣頭上,二小姐還是不要惹禍上身得好。」
「可……」
「二小姐聽我說。」方嬤嬤又瞥了一眼身後,見無人,這才放心開口,「昨日之事定有蹊蹺!姨娘平日雖驕橫了些,但對大人不曾有過二心,怎麼會突然發生那樣的事情?」
「嬤嬤的意思是,我娘是被人算計了?」話都說到這份兒上,鄢璃若是還參不透,那便當真缺心眼兒了,「可鄢琳都失蹤了,連我爹都找不到她。」
方嬤嬤聞言搖了搖頭:「老奴瞧著這件事情應當不是大小姐做的。一來,大小姐失蹤了;二來,方才我去姨娘房間時,聞到一股沁人的幽香,便覺得有些不尋常。」
幽香?
如今一聽到這兩個字,鄢璃便覺得喉間一緊,不自覺地抬手摸了摸細嫩的脖頸。
「二小姐可是想到什麼了?」
「沒、沒有。」鄢璃倉惶搖頭,著急否認。
近段時間,她碰到過兩個身上帶著香氣的男人。一個是之前將她劫持的那個南疆人,再有一個,就是之前在鄢琳院子里見過的那個長相陰柔的年輕男子——不管是哪一個,卻都不是好惹的。
最令她想不通的是,她娘安居后宅,怎麼會惹上這些人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