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香消玉殞
翌日一早,陸何歡就派人約瑪麗中午到百惠西餐廳吃飯。中午時分,陸何歡和應喜來到餐廳。瑪麗還未到,陸何歡跟應喜坐在一張靠窗的桌子前,二人手上拿著英文的餐牌,侍應站在一旁。
應喜掃了一眼餐牌,情不自禁地摸著下巴,「這麼貴!」
陸何歡側臉看著應喜,「你又不認得英文,怎麼知道貴?」
應喜白了一眼陸何歡,「我不認得英文,但我認得數字,你看這個6,後面就有兩個0。」
「那是菜單編號,不是價錢。」陸何歡忍俊不禁,就連一旁的侍應都忍不住捂嘴偷笑。
應喜尷尬地撓撓頭。
陸何歡見狀,立馬解圍道,「不過這家店確實也不便宜。」
「反正也是要不歡而散,哪有心情吃東西,我看就點幾杯貓尿算了。」
「什麼貓尿,那是貓屎咖啡。」
「貓屎還不如貓尿呢,給我要杯水就行。」
陸何歡說不過應喜,無奈地向侍應示意,「兩杯咖啡,一杯檸檬水。」
「請稍等。」侍應轉身離開。
這時,瑪麗高興地推門進來,來到陸何歡對面坐下,「何歡,想不到你會主動約我。」
一陣濃烈的脂粉香氣籠罩在瑪麗周圍,看得出她今天是精心打扮過的,衣裝整潔,高跟鞋鞋面上沒有一粒灰塵。
陸何歡敷衍地對瑪麗笑笑。
應喜嬉皮笑臉地跟瑪麗打招呼,「瑪麗小姐,你好,我們又見面了。」
瑪麗不屑地瞟了應喜一眼,「應探長還真是照顧下屬,連何歡出來約會吃飯你都要貼身保護。」
應喜厚著臉皮點點頭,「這是我應該做的。」
瑪麗臉上的不屑轉變為鄙視,「我看應探長破案不行,混吃混喝倒是很有一套。」
「瑪麗小姐過獎了,不過後者確實是應某的強項。」應喜臉上仍然掛著微笑。
瑪麗撇撇嘴,低聲犯起嘀咕,「臉皮厚得真是可以。」
應喜笑笑,不以為意地補充道,「瑪麗小姐,臉皮厚也是我的強項。」
「你……」瑪麗剛想要發作,但看了一眼陸何歡,生怕在他面前失了淑女風姿,只好生生忍住。
瑪麗狠狠瞪了應喜一眼,不再理會他,轉而含笑看向陸何歡,「何歡,最近還好吧?」
陸何歡敷衍地點點頭,「你也還好吧?」
「我很好啊,能見到你就更好了。」
桌底下,應喜偷偷踢了一腳陸何歡,低聲提醒,「別兜圈子,直奔主題。」
陸何歡清了清嗓子,「瑪麗,你舅舅找過我爹說我們倆的事……」
瑪麗不待陸何歡說完,開心地接過話茬,「何歡,只要我們在一起,我舅舅一定在工作上全力支持你!」
陸何歡搖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們兩個不合適。」
瑪麗的笑意僵在臉上,「都沒在一起過,怎麼知道不合適?」
「瑪麗,你應該知道我對凌嫣的感情。」陸何歡言辭懇切。
「那又怎麼樣?我聽說凌嫣已經死了,難道你還要跟死人過一輩子?」瑪麗有些惱怒。
陸何歡點點頭,「沒錯,我就是要跟死人過一輩子,凌嫣死了,但是她在我的心裡卻還活著。」他猶豫了一下,一臉認真地看著瑪麗,「瑪麗,我對你沒有那種感情,死也不會答應這門親事。」
「答不答應你說的不算,不管怎麼樣,我都要跟你在一起。」瑪麗被陸何歡徹底激怒。
應喜見二人起了爭執,著急地在旁插話道,「這位瑪麗姑娘,強扭的瓜不甜,就算你得到陸何歡這個人又有什麼用?還是得不到他的心。」
瑪麗將矛頭對準應喜,「你算什麼東西,沒資格跟我說話!」
應喜言語訕訕,「我是好心勸你別鑽牛角尖。」
「不用你好心,再多嘴多舌,信不信明天我就讓我舅舅扒了你這身皮!」瑪麗絲毫不領情。
「你……」應喜氣急。
陸何歡見狀,拿胳膊拐了拐應喜,「應探長,別跟她說了,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答應這門親事。」
瑪麗冷哼一聲,不依不饒地看著陸何歡,「這由不得你,陸何歡,你的人和心我要定了,不信我們走著瞧!」
瑪麗說罷起身離開。
應喜望著瑪麗的背影,止不住搖頭嘆息,「現在的女孩子都怎麼了……」
瑪麗家裡,陽光斜斜地射下來,灑了一地斑駁的光影,映照出屋舍的奢華。大廳里,棗紅的地毯和深紫色的沙發煞是搶眼。瑪麗母親正坐在沙發上,跟戈登打電話。
「哥哥,瑪麗的事就拜託你了,這孩子太任性,想得到的東西就一定要得到,不然不會罷休……」瑪麗母親話還沒說完,就看見瑪麗哭著跑進門。
瑪麗母親心疼地看著瑪麗,「怎麼了寶貝?」她顧不上電話另一頭的戈登,「哥,我先不跟你說了,瑪麗回來了……」
話音未落,瑪麗搶過電話,哭著央求戈登,「舅舅,你答應我的事什麼時候辦?」
電話另一端,戈登極力安撫瑪麗,「好好好,你別哭,舅舅已經約了陸祥明晚見面,舅舅明天就向陸家提親。」
瑪麗放下電話,得意地揚起嘴角,露出一抹陰險的笑。
一條小巷裡,應喜跟陸何歡踏著石板砌成的路面並肩前行。
應喜想起什麼,搖搖頭,「無論是柳似雪還是瑪麗,她們都不是真正愛你,這些有錢人家的小姐,把不甘心和愛弄混了。」
陸何歡沉默片刻,緩緩開口道,「這世上只有凌嫣對我的愛是真的,我唯一愛的人也只有凌嫣,可惜老天卻讓我們陰陽相隔。」
應喜摟住陸何歡的肩膀,「真心愛你的人還有小瑢。」
「都說多少遍了,小瑢只是妹妹。」陸何歡眉頭皺緊。
「好好好,是妹妹行了吧?那以後你就好好照顧小瑢這個妹妹。」
「應探長,你還有完沒完!」陸何歡終於忍無可忍。
應喜看著陸何歡,擺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架勢,「看不到你幸福就沒完,小瑢這姑娘我越看越喜歡,何歡,我閱女無數,你相信我的眼光。」
陸何歡嫌棄地推開應喜,「你不做探長改作媒婆了?」
應喜一聽,立馬故作高傲地揚起下巴,「我可是只給你做媒,別人的事我還懶得管呢!」
陸何歡看著應喜的樣子,忍俊不禁,他摟住應喜,「要不我們兩個過一輩子算了。」
應喜撇撇嘴,「男人和男人怎麼過一輩子?」
陸何歡開起玩笑,「誰說男人和男人不能過一輩子,莫非應探長有心上人了?」
應喜皺起眉頭,「我的問題不是有沒有心上人,而是心上人太多才不想成家。」
陸何歡笑笑,「那不正好?我沒有心上人不想成家,你心上人太多也不想成家,我們倆湊合一下挺好。」
應喜笑笑,「說的好像還挺有道理。」
陽光下,二人勾肩搭背,有說有笑地向前走去。
傍晚時分,戈登約陸祥和林芝到明月酒樓。包廂里,飯桌上擺滿山珍海味,陸祥端坐在桌前,畢恭畢敬地等待戈登。
林芝坐在陸祥旁邊,嫌棄地瞟了一眼陸祥,「是他要跟我們家結親,又不是我們主動攀的他們,至於這麼畢恭畢敬的嘛。」
陸祥噓了一聲林芝,「那可是總督察長,平時我想給人家擦鞋人家都未必用。」
林芝見陸祥畏手畏腳的模樣,不屑地撇撇嘴,「沒出息。」
「婦人之見。」陸祥低聲嘀咕了一句。
二人說話間,包廂的房門突然被從外面推開,戈登邁步走進來。陸祥見狀立馬拉著林芝站起來,向戈登敬禮。
戈登堆著一臉笑意,「不必了,以後都是自家人,這種形式上的禮儀就免了吧。」
陸祥高興地點點頭,「都聽您的。」
戈登點點頭,朝二人示意,「坐吧。」
三人落座。
戈登看向陸祥,「陸副署長,我來就是要跟你們商量一下瑪麗跟陸何歡的定親事宜。」
陸祥一臉討好地點點頭,「總督察長,有什麼要求您直接吩咐。」
「我只有一個要求,就是陸何歡一定要對瑪麗好。」
陸祥不假思索地點點頭,「這是一定的,總督察長放心,以後瑪麗到了我們家,我們一定把她當公主一樣對待。」
話音未落,一名警員突然神色慌張地跑進來,對著戈登一番耳語。
不知警員到底說了什麼,戈登聽了駭然失色,隨即悲痛不已地扶著額頭,「Mygod!No!」
一旁,陸祥見戈登情緒不對,試探著問道,「總督察長,出什麼事了?」
戈登從哀痛中短暫抽離出來,「瑪麗出事了……」他才吐出幾個字,又忍不住垂首自哀。
陸祥和林芝聞之一驚,俱是手足無措地愣住。
夜幕降臨,蘇府大院燈火次第亮起。
兩名警員站在瑪麗閨房門口,陸何歡、應喜和包瑢正在屋裡勘查現場。
閨房內燈光昏暗,瑪麗的屍身躺在床上,枕邊放著一枚銅鏡,她嘴角帶著一抹詭異的微笑,右手拿著一把匕首,臉上刻滿符咒,頸動脈被利刃割斷,身上的白色旗袍早已被鮮血染得通紅。
瑪麗母親被僕人攙扶著站在瑪麗屍體旁,這個原本優雅的英國女人彷彿一下衰老了十歲,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瑪麗,myda
li
g,到底是誰害了你啊……」眾人不忍聽她歇斯底里的哭訴,紛紛別過頭去。
一旁,包瑢俯身進行屍檢,應喜跟陸何歡在周圍尋找線索。
過了半晌,包瑢向陸何歡和應喜示意,「死法跟凌嫣一致,看上去依然像是自殺。」她又掃了一眼屍體,「屍體沒有拖動痕迹,這裡是第一現場。」
應喜費解地搓搓鬍子,「奇怪,房間里沒有任何血跡和搏鬥痕迹。」
陸何歡看著瑪麗微微上揚的嘴角,疑惑地喃喃自語,「為什麼死者都是微笑著死去呢?」
這時,戈登和陸祥、林芝匆忙趕來。
陸祥一見屍體,大驚失色,林芝害怕地躲在陸祥身後。
「瑪麗……」戈登無語凝噎。
瑪麗母親悲痛地撲到戈登懷裡痛哭,「哥哥,你一定要抓到殺害瑪麗的兇手!」
戈登盯著瑪麗的屍體,震怒不已。片刻,他緩過神,看嚮應喜和陸何歡,「應喜、陸何歡,我命令你們立刻調查此案,一定要儘快找出殺害瑪麗的真兇。」
「是!」陸何歡跟應喜齊聲答道。
突然,應喜痛苦地捂住腹部,陸何歡趕忙扶住應喜。
應喜硬撐著笑笑,「這該死的胃……」
翌日一早,包康把光頭叫到辦公室,以期了解有關瑪麗暴斃在家一案的消息進展。
包康不解地托著下巴,「奇怪,總督察長怎麼會越過我直接派應喜跟陸何歡調查瑪麗被殺案呢?而且事後也沒電話通知我。」想到這,他忐忑地攥緊拳頭,冷眼一翻,「難道他看中應喜跟陸何歡,想給他們升職的機會?」
光頭撓撓頭,「這我就不知道了,總督察長下完命令之後就沒再說其他的話。」
包康低聲犯起嘀咕,「平日里總督察長對這個唯一的外甥女十分寵愛,這件案子對他來說一定非常重要,他一定會把晉陞的機會給破獲這起案件的人。」
包康說著陷入思索,他思來想去,決定不能把這個機會拱手讓人,他準備親自調查瑪麗之死。
包康馬不停蹄地來到瑪麗家,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攏了攏頭髮,恭敬地敲了敲門。
片刻,瑪麗母親紅著眼睛,情緒低落地打開房門。包康忙不迭地奉上笑臉。
瑪麗母親一看見包康,不禁微微怔住,「你是?」
包康看見瑪麗母親,立刻犯了「恐女症」,他面上緋紅,渾身像篩糠一樣顫抖起來。
「我,我,我是,舊閘……警署……」包康支支吾吾地說不出成句的話。
瑪麗母親不耐煩地皺起眉頭。包康不甘心,仍在艱難地介紹自己。在瑪麗家安慰妹妹的戈登聞聲走過來。
戈登一見來人是包康,登時黑臉,他瞪了一眼包康,「包康,你來這幹什麼?」
包康盯著瑪麗母親的視線無法轉移,但見他嘴唇顫抖,身形搖晃,樣子有些猥瑣。
「總……總督查長,我來……我來了解……一下……瑪麗的案情……」包康緊張地漲紅了臉。
瑪麗母親傷心地低下頭,「我已經跟警察說過一次了,不想再提了。」
包康著急,目不轉睛地盯著瑪麗母親,「我……我……」
瑪麗母親下意識地護住自己的身體,皺眉打量包康。
一旁的戈登見包康竟然對自己的妹妹如此不敬,十分生氣,他揮手示意瑪麗母親離開。
瑪麗母親一走,包康立馬鬆了口氣,他畢恭畢敬地看向戈登,「總督察長,我來是想了解一下案情,親自調查瑪麗這件案子……」
戈登極其不耐煩地打斷包康,「不必了,這個案子我已經交給應喜和陸何歡了,他們兩個的能力很強,相信能夠很快破案,抓住真兇。」
「我是擔心他們兩個年輕,經驗不足……」包康試圖挽回局面。
戈登再次不耐煩地打斷包康,「你的擔心是多餘的,以後不要再來煩我妹妹,瑪麗的死對她的傷害很大,我不想有誰再因為這件事來打攪他。」
包康訕訕地點點頭,「是,總督察長……希望您和令妹能節哀順變。」
戈登點點頭。
「那我就告辭了……」包康話還沒說完,大門已經被戈登關上。
包康無精打采地離開,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來,他摸了摸還餓著的肚子,「先把肚子填飽再說。」
包康抬頭看到街對面就是一個餛飩攤,一臉欣喜地走過去。
包康來到餛飩攤前坐下,一個五十多歲的大嬸正在包餛飩。
包康迫不及待地沖賣餛飩的大嬸叫喊,「大嬸,給我來一碗餛飩。」
「馬上就好。」片刻,大嬸將一碗餛飩放在包康面前,「您慢用。」
包康一邊吃餛飩,一邊向賣餛飩的大嬸詢問,「大嬸,對面那戶人家你認識嗎?」
大嬸點點頭,「認識,那家的女主人是個英國女人,是警署一個大官的親戚,家裡有個女兒叫瑪麗,脾氣特別暴躁,經常打罵下人,不過聽說昨天晚上死了。」
包康見大嬸消息還算靈通,立馬放下餛飩,「大嬸,我打聽個事,昨天晚上有沒有什麼可疑的人在他們家附近出現?」
大嬸想了想,眼珠一動,「我想起來了,昨晚有一個男人慌慌張張地從他們家跑出來,還撞了我一下。」
包康一愣,緊緊盯著大嬸,「那個男人長什麼樣?」
「長什麼樣我有點想不起來了,不過那個人臉上有傷。」大嬸努力回想著。
包康疑惑地低頭喃喃,「一個臉上有傷的男人……」他抬起頭,突然發現大嬸的衣服上有根雞毛。
包康趕緊將雞毛拿下來,「大嬸,你身上這根雞毛是哪來的?」
大嬸一頭霧水地看著雞毛,「不知道啊,我家裡也沒養雞,哪來的雞毛?」
包康拿起雞毛仔細查看,突然想起什麼,「大嬸,你昨天穿的也是這身衣服嗎?」
大嬸點點頭,「是啊,這身衣服是昨天早上剛穿上的。」
包康試探地問道,「這根雞毛會不會是那個男人撞到你的時候粘到你身上的?」
大嬸點點頭,「有可能。」
包康看著手裡的雞毛,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