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未婚夫上門
第二天早晨,魏野提著禮品獨自前來拜訪,趙父在大堂接待。
「趙伯父,我們兩家交好多年,理應多多來往。只世事艱難,我家為生計在外奔波多年,竟不得回鄉。如今初回永安,小侄理應早早就來拜訪,只家裡雜務繁瑣,又沒有長輩兄弟幫襯,以至於今日才來,還望趙伯父不要怪罪。」
「唉,遠橋不必如此。我也是個開鋪子謀求生活的,知道你的難處。如今能來見我,是有心了。」趙父到了茶,遞給魏野。心裡十分的滿意他的禮數,可惜這樣的年輕有為的郎君與他家無緣。
魏野起身雙手接過,兩人又寒暄了片刻,便直入主題。
「我來伯父這裡,一是來看望伯父,先父彌留之際曾對於我說,他老人家最悔恨的便是兩家相隔,山高路遠的,以至於斷了聯繫。他常想回鄉來尋,可家業根基不穩,雜務勞身,一直不得如願,實在可惜。二是為了我們兩家當年的約定。此事理應由兩家長輩共商量的,可小子雙親皆已離世,家中也沒有什麼長輩,只得厚著臉皮自己來了。」
「我年歲已有十七,先父才西去半年,孝期未過,原應不敢談起此事。但先父曾留下遺書,說我家現如今子嗣單薄,獨留我孑然一身,孤苦無依,又還未成家,他實在擔心。而我家從商,顧不得那些個規矩,所以特令我早早成家,以魏家傳承血脈為重。臨走時提起我與趙伯父家世妹的婚約,希望我迎娶世妹。不知趙伯父可願不嫌我舉目無親、一事無成,將世妹許配與我。」
趙父聽了震驚,魏父竟然已經逝世了。聽了魏野所言,心理感慨世事無常,又是同情可憐他年紀輕輕便雙親俱逝,又是欽佩他打理家業井井有條,風生水起。
然而他面露難色,苦澀道,「遠橋,你年輕有為,在哪方面都是極為出挑的,我兩家又有多年情誼,又是魏兄遺願,我哪裡不滿意呢。只魏家到了你這輩就只有你這一個男丁了。魏兄又有言盼你昨日成家,早早地綿延子嗣,繼承魏家香火。而我家這閨女,自小身體羸弱,現如今又年紀尚幼,尚未長大成人,我,我怕這是耽擱了你呀。」
說罷趙父從袖中掏出玉佩遞給魏野,心情低落。
魏野被趙父之言憋得難受了,他從未想過趙伯父不同意的。惱恨自己用了這麼一個理由,現在被這個理由給拒了,他並不想接過玉佩。這伯父這套說辭想也不用想就是因為昨日惹惱了小娘子,回家和趙伯父告狀了。趙蓮按理來說是他救下來的,他這才下定決心娶呢,不想換別人。
魏野低頭停滯許久,霍然抬頭,「趙伯父,趙魏兩家情誼深厚,不說什麼耽擱不耽擱的話,我之所以急急求娶,一是先父遺命,二是……」
魏野起身密語與趙父,將近日秘聞半真半假與趙伯父說了。趙伯父久久不能言語,滿臉震驚之色。
魏野瞧著趙父神情,又說,「伯父,我也自知昨兒我惹了世妹生氣了。小子並非有意如此,只是當時小子剛得一個消息,太過擔心世妹所致。趙伯父有所不知,前幾日永安離海岸不遠的村落遇襲了,村莊有年輕娘子不見了蹤跡,村民也死了幾個,多半是海盜流竄到此地,強擄到海島上去的。」
趙父驚的站起來,「怎麼會,這並未聽說有消息流出啊,前些日子倒是有李少府帶兵前去剿大黑山的匪患的,並未說有海盜的。」
「侄兒認為估計這縣尉找錯人了,大黑山向來不傷人,只是時不時的劫下貨物,錢財,哪有這麼兇悍的。有小道消息稱山匪還和海盜打了個照面,死傷好幾個呢。我才得消息,有人言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狂妄至極,他們如今已經膽敢踩點,光天化日之下強人強行吧小娘子擄走。眼下他們只劫掠些靠海的偏遠村莊,不敢入城,但是萬一呢。」
「這官府也沒個動靜啊。這也太危險了。」趙父驚慌失色。這一連串的消息震得趙父腦袋嗡嗡的。他女兒就是他的命,若是出了什麼事,這可怎麼辦。
魏野見時候到了,便說,「伯父,不必驚慌。我說這些是因兩家的情誼,另一個是我的私心,我自見到蓮姐兒便歡喜不已,我認為我有能力護她安全。只昨兒我得罪蓮姐兒了,還請伯父給小子一次機會。我自己向她賠罪,讓她消氣,自願嫁與我。」
巍野誠懇地向趙父鞠了一躬。
趙父偷偷收了玉佩,沒時間了,不說海盜,蓮姐兒也必須迅速定下來,否則若是蓮姐兒僥倖入了貴人眼中,那可就真是不得再見了,他果斷對魏野說道,「這,賢侄,不必如此。你如此誠心誠意。我答應你便是,只我這閨女性子有些軸,你......」
趙父還未說完,魏野安撫他:「伯父不必擔心,我現想見蓮姐兒,與她聊聊。還望伯父容許。」
從張縣令和李縣尉日愈激烈的鬥法,就可窺見朝中這潭水下的波瀾有多洶湧。這與他們普通老百姓沒什麼多大的關係,但若是天下一亂,海盜誰管。
魏野竟有這麼多渠道消息,本身就不簡單。錯過魏野,可就再難找到能護住閨女的人了,跟著魏野估計還安全些。
擔心魏野捲入是非中,於是趙父問,「賢侄,你也有意向上邊走嗎。」
魏野善於察言觀色,趙父的擔憂他心知肚明,「伯父不必擔心,我沒那個意思,只是給自己多些保障,護住家裡這些多年跟著我的家僕而已。」
果然趙父放了心,對他道,「賢侄,你且在這裡等一等,我去喚蓮姐兒出來。」
魏野道了謝,便在原地等著。
趙父一來到趙蓮房前邊見他閨女眼巴巴的瞧著他,他硬著頭皮哄道,「閨女,那魏家郎君有事見你,他說要先與你談談,再說退親的事。爹也沒有辦法了,畢竟是我們毀約,要不你和爹出去見見他。」
趙蓮一聽就炸了毛,「爹,退親就退親,還有什麼好說的,不行,我害怕。」
趙父忙做無可奈何狀,「閨女呀,這可怎麼辦呢,若是不去他就不退了。我們本是過錯方,若是連見一見都不肯,若是外人知曉了,你爹可是再沒有什麼顏面出去了。」
趙蓮不懂,為什麼這個魏野就是這麼討厭,這麼多事。聽老爹說了都多少年沒見了,抓著她不放做什麼。他可以娶更好的女人啊,為甚麼偏是她。
現也沒什麼法子,總不能她要退親,一個說法都不給人家。趙蓮也是硬著頭皮點頭,跟著老爹戰戰兢兢的去了大堂。
一到門外。趙蓮便瞧見了站在堂中的魏野,深色勁服,身姿挺拔,一股氣勢籠罩其身,不似平常富戶家的郎君,倒像王公貴族家出身的。
「你們先聊,我去看看花姨做的飯菜怎樣了。」
看著趙父腳下生風,匆匆離去的身影,趙蓮在心頭大喊,渣爹,這麼拋下自己閨女了。趙蓮僵著身體,抬頭忐忑道,「你想與我說什麼。」
魏野見她來了,也不拘束,自由自在的撩開衣擺坐在椅上,「怎麼不進來,你就這麼怕我。」
趙蓮給自己鼓了鼓氣,心說這是我家,我爹還在呢,不會怎樣的。於是一步一挪的走到堂中,小聲的說,「有甚麼話你就快說吧,我不會嫁給你的。」
「蓮姐兒,你知道半年前的道士吧。」魏野假裝看不見她如此的防備,哂笑道。
「你怎知道這事?」趙蓮繃緊肌肉,十分緊張。
「我如何不知,那可是我弄來的。」魏野得意道。
「哦,原來是你。你為什麼這麼做,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找個道士戲弄我家。」趙蓮指著他跳起來,就是他讓她被關的啊。
魏野轉變了臉色,深情款款看著小娘子。
「不,這可不是戲弄,那道士也不是假的,而是真的。只是我在夢中夢見了許多事,見你後日是我的妻,我們上輩子還幸福美滿的共同生育了幾個孩子哩。」
「但是莫約在十三歲那年,也就是這時期你遭遇了劫難,被海盜擄了去,幸虧是趙伯父發現得早,立即告訴了你七叔,你七叔到這著人才在城外攔下盜匪,救下你。」
「看,我為你不再遭此劫難,我可不就弄了個道士來,不讓你出門嗎。算起來,我還救了你一回。我們日後是要做夫妻的,怎麼還退了親呢。」
他說得抑揚頓挫,好似上輩子他們真的情深似海。
上輩子經過重重災禍,他養成一個不大不小的毛病,那就是他碗里的東西誰也不能搶走了。
偏偏小娘子都喜歡好友王正己那樣的,眼前這個昨日看到人家更是獃獃愣愣,惹得他一肚子氣。
但誰叫小娘子的性子和他的心意,世人皆重鬼神之說,如此一說,小娘子必定對他死心塌地。魏野自信的暗自點頭。
可他不知道趙蓮這個現代來的怎麼會信這些神神叨叨的,她這會兒也忘了害怕了,指著魏野憤怒道:「你騙我,哪有這些事,我也能張口編出好多故事來呢。當我是傻子耍嘛。」
萬想不到她不信,魏野繼續裝:
「哦,你不信鬼神嗎?如何斷定我哄騙你?我們上輩子恩恩愛愛活到老,好多事我都能說出來。你可知若是現在你與我退了婚,等再過一陣子,皇帝便要下旨大選秀女了。到時你也是要去的,萬一給選上了,那你可是要進宮的。」
他變了臉色,臉上呈現出不被愛人相信的痛苦。
「那你也是騙子,保不准你聽到什麼消息了,來哄我的。」趙蓮挑著眉,傲嬌的瞥了他一眼。當她傻嗎,她怎麼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他說什麼就信什麼。
「那這兩件你怎麼選,是要嫁給我,還是去選秀呀。我和你說了,再猶豫,可就沒時間了。」見她不信,魏野直接提醒她,逼她做選擇。
「啊?」趙蓮仔細一想還真是這樣,那怎麼辦,前狼后虎。她腦袋開始迷糊的成一團漿糊。
「就是去選,我也未必選中呀。」她努力捋順邏輯。
魏野嚇唬她:「你不知,這美人想來都是進宮參選的少,更多的事落在那些經辦選秀的官宦人家的手裡。瞧你這水靈的模樣,進去了,可不一定被人拐去哪了呢。到時你可就叫天天不應了。」
趙蓮被說得鎮住了,這麼厲害,這皇帝選秀裡頭還有這種道道呢。
魏野見她眼睛瞪得溜圓的,小嘴微張的模樣無聲的笑了。見她一放下心防,忘了害怕,便問,「你為何要與我退婚吶。」
「你那麼凶,萬一哪天看我不順眼打我,殺了我怎麼辦,我又打不過你。」趙蓮心裡想著事,一時反應不過來,嘴快還沒意識過來便說了。等回過神來,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後退了幾步。
魏野沒想到趙蓮心裡竟是這般想的,見她又縮回她的烏龜殼子,覺得有趣,便想逗一逗。也顧不上這裡是她家,起身幾個大步便捉住快退到屋外的趙蓮。趁她沒反應過來,耷拉著眼,委屈道:
「你也會冤枉我,我那天不就擔心你的安危,凶了你一下,你便這樣說。這話若是傳了出去,我的名聲可就全毀了。我哪裡打過人了,你見著我打人了嘛。而且你怎麼能這麼說呢。」
趙蓮被這副委屈,撒嬌的模樣看傻了。她、她從未有過男子向她撒嬌,還這麼大個,這實在有點辣眼睛啊。古代的男子自尊心不都是很強的嘛,不是都大男子主意嗎,這不是個假的吧?
「太傷我的心了,我曾夜夜夢見你我相處的恩愛模樣,數十年間,哪時候打過你了,你倒是打了我不少回,我哪時候不讓著你了。你真是太傷我心了。」
趙蓮看著眼前的大漢像個嬌柔做作的女人一樣,控訴的看著她,拉著她的手往他胸口按。這也太魔幻了,一個大漢子,一個古人,竟是這樣的。
趙蓮哆嗦的抽出手,這一次不是害怕的,而是她身上起了雞皮疙瘩了。
媽呀,好瘮人。這人昨兒還是那麼可怕呢,今天怎麼這樣了,這不是精神分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