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薩莉爾太太
蘇銘看完頭條，目光繼續向下掃。
在《晨曦日報》的排版中，對超凡者和進化者最重要的消息都會排在頭條，讓一些暴躁的種族能夠第一時間知悉。一般來說，每天的晨曦日報頭條決定了這張報紙的重要程度。
依他來看，這張報紙的消息並不是很重要，但由於距離乘車時間還有好一會，所以他依舊選擇繼續看下去。
很快，他便注意到了一條很特殊的新聞。
「王國著名女話劇演員萊娜·迪奇將於九月末前往晨曦之都，進行為期一周的話劇表演。」
嗯？……蘇銘的眉頭一皺，他看向標題下的內容，念出聲音來：
「她那高貴優雅的氣質讓人沉醉，她那深紅幽邃的眼眸讓人迷戀……她就是我們的愛，我們的希望，她來了……」
「這文案怎麼這麼騷包……」蘇銘微微一愣，「現在晨曦日報的編輯里已經有這種人了嗎？……話說『深紅幽邃的眼眸』這傢伙是位吸血鬼吧！這種人出現在晨曦之都已經上不了頭條了嗎？」
「吸血鬼一族的長生種確實都很好看，但年齡可是個硬傷啊……又是那一位百年大媽出來裝嫩？話說這位萊娜小姐真的不會演到一半食指大動，來一次現場自助餐嗎？」或許是因為重回霧都過於興奮，蘇銘分外犀利的吐槽著。
不過他沒在這件事上糾結太久，吸血鬼這種異種確實很少在晨曦之都露面，但實際上這裡生活的吸血鬼真的不少，畢竟能讓吸血鬼白天就能大搖大擺出來晃蕩的地方可不多，「晨曦」之都絕對是其中翹楚。
將報紙翻來覆去的看過一遍，又看了一些其他報紙，蘇銘總算渡過了這漫長的三十分鐘。
在某一時刻，他的耳畔忽然想起輕微的嘈雜聲音，隨後出現在他視野中的，是一輛巨大的蒸汽列車。
與他前世記憶中的地球上那種流線型的充滿了速度感的列車不同，這個世界的蒸汽列車因為相關工藝的不夠成熟，所以從外形上來看相當的粗獷。巨大的鋼板和鐵皮通過超凡力量粗糙卻緊密的結合在一起，組合成特定的形狀，看起來頗有幾分猙獰，卻又有幾分獨特的美感。
即使已經在霧都生活了許多年，但今天心情格外輕鬆的偵探先生還是在心中對眼前的鋼鐵巨獸做出了讚美。
地鐵停穩，蘇銘和莫斯莉安走上地鐵，他沒能足夠好運的找到一個空位，只好選擇站著。
在輕微的震蕩和轟鳴聲中，地鐵開動。
此時車站外，籠罩於霧都的濃厚霧霾開始逐漸散去，露出了那個繁華的、熱鬧的晨曦之都。
……
……
一個小時之後，一人一貓走下了地鐵。
蘇銘和莫斯莉安隨著人群走出車站，站外烈日漸起，讓他一時間只能眯起眼睛，以適應突如其來的明艷日光。
隨手攔下一輛馬車，又經過長達三十分鐘的奔波，他來到位於晨曦之都北城區的一棟二層小樓之前。
支付車夫足額的報酬之後，他扶正自己的帽子，撣去身上的灰塵，走上前摁下門鈴。
叮叮叮！
擊錘在齒輪的帶動下反副擊打鈴體，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幾秒之後，深色的大門被推開，一位看上去只有十四、五歲的小女孩推開大門，看見了門外的蘇銘，驚訝道：「是你！」
「沒錯，是我。」蘇銘的臉上洋溢著熱情的笑容，「小珊迪，好久不見！」
這時候，門內的屋子裡響起一聲極為疑惑的詢問：「珊迪，外面的人是誰？」
「奶奶！是蘇銘叔叔，那位你一直再念叨的壞叔叔！」小女孩喊道。
蘇銘：「……」
他的笑容一時間僵在臉上。
小珊迪轉過身，雙手叉腰，面帶戒備的看著蘇銘，撇著小嘴，「我不會讓你進去的！」
「珊迪，讓他進來。」
「好的，奶奶。」小珊迪回答，但姿勢卻沒動，沒有半點讓開的意思。很顯然，她打著靠這種方式讓蘇銘自行離開。
面對這種狀況，蘇銘自然不可能硬闖過去，只能用極微細的聲音喊道：「莫斯莉安，上！」
「喵喵喵？」莫斯莉安懵了。
在一場不為人知的討價還價之後，最終莫斯莉安還是極其不情願從蘇銘的身上蹦了下來，帶著喵咪特有的矜持踱步到小女孩的腿邊，用頭輕輕的蹭了蹭她的小腿。
小女孩哪能頂得住這種可愛攻勢，直接就淪陷了。
「乾的漂亮，莫斯莉安！」蘇銘偷偷伸出大拇指，無視了喵女士眼神里的鄙夷，做出了由衷的讚美。
他悄悄繞過被莫斯莉安吸引住注意力的珊迪，走進了屋子。
一陣涼意順著空氣襲來，驅散了九月初時節本來就不算濃厚的炎熱氣息。蘇銘眼神微動，便看見了自己前來拜訪的薩莉爾太太正躺在客廳中的一張搖椅上，腳邊放著一個降溫器——沒錯，雷恩大帝發明。
薩莉爾太太是一位年近六旬的老嫗，頭髮花白，眼神略顯渾濁，身子骨倒還算硬朗。她身上穿著簡單的便服，沒有戴任何昂貴的配飾，一頭白髮也被用一種頗為簡單的方式處理成短髮。
這種狀態對於一位在晨曦之都擁有幾棟二層小樓的女士來說，有些過於簡樸了，但蘇銘知道原因是什麼。
三年之前，薩莉爾太太曾是他的房東，兩者之間有一個五年的房租協議，而蘇銘支付了一年的定金，一年期滿之後，蘇銘本打算繼續租下去，可之後突然出了「那件事」，他被迫離開霧都，去了魯特。
兩方的租房協議是通過晨曦之都官方的房屋中介辦理的，按照規定，想要取消協議，需要兩方同時到場，或者有一方被確認死亡或者離開晨曦之都。理論上來說，蘇銘是離開了晨曦之都的，但重要的是官方沒有查到任何城市有他的出入記錄，如此一來，他的行蹤屬於還在晨曦之都，只是找不到人而已。
若是換成別的時候，房屋中介的人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成離開給辦了。但好巧不巧的是這些年相關單位的長官剛換新人，正值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關鍵時候，哪有人敢冒著丟飯碗的危險去「發善心」？
於是乎，薩莉爾太太既沒有辦法收到約定中的房租（因為找不到蘇銘）又沒辦法將房子租給別人（因為協議沒到期），屋漏偏逢連夜雨，在蘇銘失蹤后不久他的丈夫和兒子便因為預期資金的不足導致生意上遭受損失，這更是雪上加霜。
在最難的那段時間裡，薩莉爾太太甚至不得不和自己的孫女搬出這裡，租那些便宜廉價的普通房子，將這裡出租來賺取其中的差額。
如今的薩莉爾太太，已經算是度過的最艱難最困苦的那段時光，但也僅僅如此而已。時至今日她依舊生活拮据，甚至沒有雇傭女僕和佩戴飾品，去參加那些有錢太太們最喜歡的下午茶會，而是像一個普通的老嫗這樣躺在家裡。
蘇銘摘下帽子，以手按胸，面帶歉意的問候道：「午安，薩莉爾太太，我很抱歉當年的不辭而別。」
這一刻，薩莉爾太太真的很想像許多年前的自己那樣，帶著從容和優雅說上一句「無妨」，但她張了張嘴，只回了一句：「午安，好久不見。」
有些感慨，有些平淡，像是一位歷經許多磨難最終挺過來的老者，而不再是蘇銘記憶中的那位年過五旬卻依舊扎著尊貴髮型，穿著漂亮衣裳，戴著昂貴飾品的薩莉爾太太。
門口，小珊迪追逐著莫斯莉安，黑色碧眼的小貓，發出一陣陣好似銀鈴一般的清脆笑聲，有些吵鬧，又有些可愛。小孩的的想法總是很簡單的，蘇銘讓自己不能吃上那些美味的蛋糕，像同齡人那樣穿上漂亮衣裳，所以她討厭蘇銘，不願意讓他進來。可蘇銘帶來的莫斯莉安又很可愛，於是她就淪陷了。
如果是蘇銘記憶中的那個薩莉爾太太，此時或許會厲聲呵斥自己的孫女，因為這樣可不算體面。但如今的薩莉爾太太只是沖著蘇銘淡淡一笑，「她已經許久沒有這樣快樂過了，請不要介意。」
一句話，多少悲哀，多少無奈。
蘇銘也笑，「小珊迪是一位美麗活潑的小姑娘，她將來會成為像您這樣美麗而又優秀的女士的。」
他打開自己的巨大皮箱，從其中取出了一袋裝著許多鈔票的黑色袋子，放在茶几上，「這是我不辭而別後欠下的房租。」
薩莉爾皺了皺眉頭，說道：「這比我們約定中的要多得多。」
「這是違約者應該遭到的懲罰。」蘇銘推了一下金框眼鏡，他知道如同憐憫一般的幫助不是薩莉爾太太需要的，「除此之外，我還希望之後能續租五年，所以這裡還包括了之後五年租金的全款。」
薩莉爾太太的眼神里出現了明顯的猶豫，她內心掙扎了很久，最終開口道：「如果換作三年前的我，我大概會拿走自己應得的，然後將你連錢帶人一起丟出去。」
「但現在，我選擇接受。先生，恭喜你，接下來六年裡，位於晨曦之都北城區的漂亮房子依舊屬於你。」
「榮幸之至。」蘇銘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