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人死燈滅

李慕南姍姍來遲一般的直站起來，拿著槍問：「我是您的兒子，我站在您這邊，大帥您說，我現在槍應該替您指著誰？」

李慕南一邊說著，一邊用槍指著對面的上官博。

上官睿立刻掉轉槍口指著李慕南：「放下！」

李慕南卻也是十分聽話，當即就放下槍：「要放下就都放下！這裡我們三個，血脈相通的三個人！不必要為了一個外人在這裡互相指著對方，解決不了問題！」

李慕南看向上官霖：「父親，放下槍好說話，您那邊放下了，二哥這邊才好也放下。」

上官霖不願放下，目光轉想上官睿，終於還是緩緩收了手，一把把槍重重扣在桌面上：「婦人之仁！你如今留著他，比要他死了還難受百倍！」

上官睿的槍指著李慕南，竟然頓了有那麼一秒，也就那麼一秒，他的視線落向李慕南身側坐著的傅靜之的身上。

然而也就是這一秒鐘停留就匆匆瞥開眼，看見也當作沒看見一般。

上官霖也察覺到上官睿的目光，極是嫌惡的看向李慕南，只是當時沒多說話。

傅靜之也就轉開眼。

上官博在對面抱著葉千蓉的屍體大笑：「李慕南你在這裡做什麼好人！你算什麼好人！你也就是想著牟利，我今日就算不死在這裡，也活不下去，我……」

上官睿急忙說：「大哥！我拿你當真正的大哥，不論血緣，不論葉家上官家，你是我大哥，我從外面回來只有大哥你真心接納我，我們既做了二十年兄弟，前二十年你照拂我，后二十年我照拂你！凡是有我在！絕不至於讓你再受委屈！」

上官博盯著上官睿，竟然有些哭笑不得，半哭半笑，好像聽不懂了上官睿說的話。

他懷裡母親的屍體還溫熱，可是心涼，如今看著上官睿，竟有些說不出話來。

上官睿看著他，眼裡都是認真，在這種時候，在這種牆倒眾人推的時候，上官睿不惜用槍指著上官霖來救他一命。

竟然此刻還說要照顧他後半生？

他這個弟弟說要照顧他後半生？

聽起來何其可笑。

自己這個弟弟竟然說凡事有他，不會讓他再受委屈……

上官博從前也是豪情萬丈，也是騎馬打槍的漢子，今日卻反覆被淚模糊了雙眼。

他看著上官睿，反問：「弟弟，你知道當日我為什麼去迎你，為什麼我母親不高興也去迎你？我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

上官睿直說：「不論為誰，大哥你也迎我進了大帥府，你我兄弟一場，不是虛情假意，都是真心。」

上官博定定看著上官睿。

一句都是真心讓上官博反應不及，也反應不了。

大帥府里，人人都在算計，上官睿卻忽然說他們兄弟之間都是真心。

那時年少，很輕易就玩在一起，上官博或許是有真心，只是這真心也就是尋常，尋常到經不起什麼考驗誘惑。

自己在墜馬之後無數個夜裡腿上痛如螞蟻啃噬的時候，也都在咒罵上官睿，也曾懷疑是上官睿做的，甚至想上官睿也這樣墜馬一次，不然他意難平。

一起去騎馬的兩個人，他殘廢了，而上官睿好端端的，他受不住。

他看著葉慧用那樣直白的目光看向上官睿的時候，也不是沒想過拿槍出來殺了上官睿，只是克制了。

他這個大哥從來都是表面工夫，內里陰暗的很。

他要殺上官霖的時候，想的也是要上官家滿門覆滅，根本沒想過要留上官睿活口，也沒想過上官睿是他二十多年的弟弟。

可是如今，到了這個時候，葉家敗落，他母親已死，他帶來的人也都被上官霖的人控制，他大勢已去，他一點用也都沒了的時候，上官睿跟他說要照拂他過完此生。

上官博低聲出聲：「你真不像是上官霖的兒子，你真不像……我聽說你母親是個很溫柔的人，為人極好。」

上官睿深吸一口氣：「大哥，我會厚葬你母親，你跟我回雍城去吧？」

上官博低聲說：「我母家逼死你母親，我母親搶了你母親大帥正妻的頭銜，她還把你仍在兵荒馬亂的地方要你自生自滅，更是從小對你苛責，你如今卻說要厚葬她。」

上官睿解釋：「大哥，我厚葬的是你的母親，人死如燈滅，前塵往事再也不提，大哥你跟我回雍城，我們兄弟兩個人好好度日。」

上官霖在桌子另一頭用一種古怪的目光看著上官睿，就好像上官睿說的話他一個字也聽不懂一樣，又好像是疑惑上官睿怎麼能是他的兒子。

明明平日里不見這麼優柔寡斷，竟然還真的兄弟情深……

李慕南目光瞥向一邊，想著什麼。

空氣忽然的寧靜。

傅靜之覺得呼吸都不容易，她坐在這裡，如坐針氈。

她知道上官睿好，可她不願意承認上官睿的好，就好像自己一旦承認了，自己就成了一個惡人。

上官博問上官睿：「你不恨我跟你搶葉慧？」

上官睿說：「她自己選的，不是大哥逼的，我為何要記恨大哥這個，大哥你放心，父親那裡我來說，我們一起去雍城。」

上官博目光看向傅靜之和傅靜之身旁的李慕南，好像有些想不明白了一樣：「睿兒，你這樣不是大肚，你這就是心慈手軟，這亂世里，心慈手軟的人是要付出代價的。」

上官睿知道自己大哥看了傅靜之，可是當下只說：「大哥，我許多心事也只能跟你說了，你跟我回雍城，我還有個依託。」

上官博微微咬唇，低頭看自己母親葉千蓉一眼，乾笑一聲：「母親，你聽見沒有？你這些年恨之入骨的睿兒，如今這樣待我，你這些年奉若神明的上官霖，又是這樣待我們。母親，你看男人的眼光實在是差，實在是太差了。」

葉千蓉早不動了，大片大片血從她的身上滲出，看著有些可怖。

李慕南在一邊看著這一幕，一言不發，只是看著。

上官睿說：「大哥，我過去接您，我們立刻回雍城。」

上官睿說著就要往上官博那邊過去。

上官博說：「睿兒，我真是，我真是也辜負了你，你這樣待我，李慕南他……」

上官霖一拍桌子站起來，又要去拿桌上的槍：「想把這個野種帶出去！我不準！婦人之仁優柔寡斷早晚會害死你！」

上官睿抬手直把槍口指著上官霖。

上官霖手裡攥著槍，可是槍還沒舉起來就看著上官睿已經抬槍沖著他，當即大怒：「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你竟然還指著我！一個上官博，再如何名義上也是我的兒子，你把他帶去雍城，外人怎麼說你？說你軟禁自己大哥，為自己牟利！他又怎麼可能安安心心的在你那裡當一個閑散人，他早就是個瘋子！」

上官博所有後面的話都沒說出來，只看著上官霖：「我要是瘋子，你最好也看看自己，你才是真的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子！你沒有心！沒有人性！你註定一無所有！」

上官霖盯著上官睿：「我早跟你說過，慈不掌兵！慈不掌兵！在我上官家，不能有心慈手軟的人！我不能殺你，你是我兒子，還是我和小菁的兒子，我絕不會殺你，可我也不能依著你！」

上官睿厲聲：「你夠了！今日事到此為止！我不需要你依著我，我說不許再動就是不許再動！你是我父親也是一樣！」

上官睿手裡槍指著上官霖，要他不許再動，上官霖就真的定在當場，同樣看著上官睿：「睿兒，你跟你母親一樣幼稚，沒見過風雨，天然的想當然！根本不知道生活是什麼樣子！根本不知道人為了活下去能做到什麼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