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憂鬱

人沒入洞窟的黑暗空間里——

——之後，一小段時間過去。

「他去了——」

「去了呢——」

「呵呵呵，呵——呵呵呵！」

「啊哈哈，啊——哈哈哈！」

一看到法比歐走進洞窟，蒂亞跟福特曼就開始狂笑。

「怪不得替頭腦簡單的卡利翁做事。虧我事先準備一堆藉口，結果他根本沒問到什麼。」

「真的，就是說啊！那隻猴子還比較聰明呢。」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在那兒嘲諷法比歐。

事實上，為了讓法比歐相信可疑的自己等人，他們事先準備一堆花招，沒想到被怒火和慾望蒙蔽的法比歐不僅受騙上當，騙起來還出乎意料地簡單。

在蒂亞和福特曼看來，事情進展得相當順利，順得讓人傻眼。

「蒂亞，要辦的就只有這些嗎？」

「嗯嗯。克雷曼只叫人家喚醒暴風大妖渦，放它去攻擊蜜莉姆。」

「沒新的委託任務？」

「嗯。任務就到這結束：！對了對了，保險起見弄來的低階龍族（LeaserDragon）屍體已經用不到了，就丟在這裡吧。」

「也對。難得我準備暫代肉體，既然那個笨蛋要當它的肉體，這些就不需要了。」

嘴裡叨念這些，兩人開始丟棄低階龍族的屍體。共有十幾隻，顯然是他們屠殺一整個族群的成果。

低階龍族跟維爾德拉這種「龍種」分屬不同類型的魔物，跟一般生物一樣，都具備肉體。該種族沒辦法用魔法，智商不高，但那強韌的肉體受堅固龍鱗保護，對近身攻擊具有無與倫比的抗性。

照人類界定的基準來分，落在B+到A-之間，是很強的魔物，不過，強如低階龍族仍不敵這兩個高階魔人。遭人無情殺害不說，還當垃圾對待。

若是拿到人類的城鎮里，光賣素材就能換不少錢，對蒂亞和福特曼來說卻只是煩人的包袱。

丟完用空間魔法收納的屍骸，兩人一面品嘗完成任務的充實感，一面離開現場。

●

蜜莉姆來訪已有好幾個星期，那些日子眨眼即逝。

每天都好像在打仗一樣。

有時她會去農田參觀，幫忙大家耕田。

她在砍去樹木的土地上犁田，我想速度八成比用現代耕作機還快。田地以駭人的速度耕種，光看就覺得爽快。

其他天又跑到工房參觀。

看黑兵衛打刀看到入迷，後來馬上就看膩，在那要任性說她也要打。實際打起來有夠暴力的，才打一下就差點把台座跟工作場所一起毀掉。

那天，大家終於了解蜜莉姆不適合從事精密作業。

差不多就這種感覺，和平中帶點雞飛狗跳的日子一天天過去。

尤姆他們踏上旅程后，我們的生活依然沒變。要說有哪不同，就是多了客人滯留……

不只卡巴爾三人組，費茲也在我們的鎮停留。

「我說，你再不回去會出大事吧？打算住到什麼時候？」

我開口問人。

卡巴爾他們帶蜜莉姆外出打獵，我趁這段期間試探費茲的想法。那三人也很會哄小孩，蜜莉姆黏完我換黏他們，真是幫了大忙。

要好好利用這個機會才行。

「別這麼說，我這邊有難言之隱嘛。可不可以再讓我小住一段時間？」

我想了想決定單刀直入提問，結果費茲用這句話賴著不走。

不只這樣，他還在鎮上到處亂轉，看來看去。跟蜜莉姆不同，用不著緊迫盯人也不會出事，不過，我老覺得這樣讓人坐立難安。

「喂喂喂，你還不相信我們很善良嗎？」

說到底，費茲會住下來是因為我們——該說是我遭他懷疑，所以他住愈久，我的不安自然就愈深。

「啊，不是那樣。利姆路先生的嫌疑早就洗清了……」

費茲含糊帶過。

「既然清了，為什麼還繼續住啊？」

看我窮追不捨，他才死心地開口：

「哎呀～這裡住起來真的很舒服。仔細想想，我最近一直沒時間休假……想說藉這個機會好好放鬆一下也不錯，這麼一想，就……」

這個人厚臉皮地坦承。

喂！我是擔心才處處小心，結果費茲這傢伙居然把這當觀光勝地渡假！

「我說你，當初在那耍帥放話說要弄清我們的真面目，我才准你住這裡耶……」

我真的是目瞪口呆。

對他彬彬有禮的我好像大白痴。

「還有，你答應我要幫忙建立尤姆一行人的英雄形象，那個辦得怎樣了？」

除此之外，我還問他絕不能遺忘的首要事項辦到哪兒，然後……

「啊，這個沒問題。我認為利姆路先生可以信任，已經叫手下去辦，把事情辦妥了。」

費茲答得一臉得意。

看樣子向布爾蒙國王彙報、法爾姆斯王國的打點工作都結束了。

他在這放鬆調養時，工作似乎全都辦得妥妥貼貼。該說這男人做事謹慎，還是大意不得才好……

「這樣就好。對了，你很中意這裡？」

「是的，這裡很棒！布爾蒙王國附近居然有這樣的療養地區，老實說我很開心，樂得歡迎。只不過……往返路段還是有危險存在。」

聽起來他把這當療養勝地，很中意這裡，

不枉我們費盡千辛萬苦弄溫泉，提高餐飲品質。這不光是我的功勞，朱菜跟矮人三兄弟也出不少力。

特別是飲食麵，這幾個星期以來出現劇烈變化。

完成的菜單不多，但每道料理都很好吃。

可惜我們沒有味酣和醬油這類調味料，弄不出濃郁的味道。

這裡有鹽，還有胡椒的替代品，另外用香草製作辛香料。

我們按部就班收集食材，再跟朱菜的手藝相輔相成，最後才能端出超好吃的菜。

「啊，每天都能吃到這麼好吃的東西。我好幸福！」

蜜莉姆也龍心大悅。

她不知不覺變朱菜的跟屁蟲，以試菜之名行偷吃之實，這一幕儼然成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朱菜也很疼蜜莉姆，疼到我都懷疑她是否不把這傢伙當魔王看待。

算了，處得好就是好事。

朱菜還教導她的徒弟當廚師。不單隻有女性，連男性都跟著勤練。

他們不像朱菜那樣，具備獨有技「解析者」的「解析鑒定」，只能靠自己的五感煮飯。所以他們反而更認真聽取朱菜的教導，努力滿足城鎮居民的胃。

因為有許多種族來到鎮上，居民大幅增加。也因為這樣，要吃飯的人口自然多了一大票。

除了得維持城鎮治女，還要打掃住所、煮飯洗衣。有的人擅長這個，有的人擅長那個，所以煮飯、打掃、備貨、縫紉、家庭助理還有其他等工作都適才任用。

利格魯德負責管理這一塊，替大家分派工作。他手腕了得，把這個城鎮的魔物帶領得有模有樣。

之前尤姆他們也大讚料理好吃，還對寄宿的地方很滿意，似乎很中意這裡的生活。

若不是那樣，他們早就從白老的魔鬼訓練課程逃走了。

鎮上居民也是，從他們招待尤姆跟費茲等人的反應來看，應該對自己的工作很有成就感。這樣就算商人過來，他們也能好好招待。

我希望大家今後持續精進，讓這裡發展成觀光勝地。關於這個想法，我有許多腹案，但具體計畫尚未定案。

總之，首先得讓大家明白我們一點也不危險……

話說回來，往返路段很危險啊。

我想也是。雖然很少有機會遇到槍腳鎧蜘蛛這種大魔頭，但這裡確實有一大堆魔物棲息。

再說，林木繁茂的密林並不適合人類居住。不僅要承擔遇到魔物的風險，還可能會迷路、糧食見底。

受傷沒得醫，旅行到一半也有患病的可能。單程就要花兩個星期左右，為各種因素花更多時間自然不在話下。

對我們來說，這裡只要用「影瞬」等技能就可以瞬間換場，對冒險者而言卻不是那樣。就連卡巴爾三人組這樣的熟手都難以避免，移動上最快得花十天左右。要是跟什麼東西打起來，在森林裡分不清東西南北，到時就得多花好幾天．在這個世界里算人人都知道的常識。

要宣傳這個城鎮，以商人為主要消費群。我是這麼計劃的，但要實現這個理想還有一堆問題等在那。

「原來如此。果然要快點把路鋪一鋪才行。」

「咦？這是什麼意思——」

「沒啦，我們現在在鋪連通矮人王國的路，其他小隊在處理建築物的建造工作。那邊已經告一段落了，我在想要不要先整通往布爾蒙王國的路。這樣一來，起碼不會有人迷路。」

「不會吧，咦？那怎麼行，這可是規模浩大的國家工程呢！需要龐大的預算——」

「你說到重點了，費茲老弟。」

「老、老弟？被利姆路先生這麼一叫，我總覺得不自在……」

「別管那個了，費茲老弟。開通道路順便把路鋪好，你們就可以架馬車來，不用花那麼多時間。今後貿易也比較方便吧？當然，開路工作由我們包辦。只是——」

「——只是？」

「我希望你按約定行事，替我們大肆宣傳。我們不是危險的魔物，只要讓大家知道這件事就行了。還有，我想麻煩你幫忙介紹懂關稅的人。我國還有其他特產想賣，順便幫我引介知識豐富的顧問吧？」

我如此提議。

目前只有野獸小徑，馬可以過去，馬車卻無法通行。我們已經開始開拓連通矮人王國的路，往布爾蒙王國則是連樹都還沒砍。

最大的原因是我們不想引人注目，不過，那是森林發生大騷動之前。如今森林又恢復寧靜，正想為城鎮間的貿易整路。一開始是想被當作敵人就算了，可是現在有機會跟別國建交，整路拓路就成了當務之急。森林裡歸我管，所以我打算負擔這裡的整頓費用。

這次敢說那種話是為了讓費茲欠我人情，他才會替我在各方面打點一下。而這計策好像成功了，費茲用感動萬分、飽含謝意的目光看我。

「利姆路先生，您願意為我們出這麼多力嗎？那麼，我也會盡自己所能替你打點的！」

嗯，真好騙。

這樣一來，費茲回國肯定會幫我們大力宣傳。至少別鄙視我們，對我們有偏見，這樣就算成功。

只是用多出的勞力通個路就讓人如此感恩，這筆買賣還真划算。

*

差不多就這樣，我成功收買費茲，這時卡巴爾他們正好回來。

「哇哈哈哈哈！今天也大豐收！」

蜜莉姆開開心心地跑了過來，跟我報告戰績。

我朝那看去，只見卡巴爾跟基多這兩人背著一大堆魔物。

「蜜莉姆好厲害！馬上就找到魔物了，這次獵起來也很輕鬆愉快！」

繼蜜莉姆之後，兩手空空的愛蓮跟著出現。

看樣子吃重的勞動工作全交給男性隊員包辦，愛蓮身上都沒有任何臟污。她穿了朱菜親手作的新衣，八成不想讓血沾到。

話說，去打獵根本就不該穿這樣吧……

「呼——總算回來了。」

「好累啊。但俺可以泡泡溫泉，泡完再喝一杯——」

「好喔！這裡的果實酒最棒了！」

是說被人奴役的卡巴爾和基多對此完全沒自覺。

一部分原因出在男人們太寵這些女孩，事到如今，我多說廢話害他們起衝突未免太過自目。若他們覺得無所謂，這也沒什麼大不了。

我感慨萬千，不管在哪個世界都一樣，男人這種生物註定被女人利用。所以說，最起碼該由我出面溫柔呵護他們，想著想著話就隨之脫口。

「嗨，你們辛苦了。先去把身體沖乾凈吧。」

「對啊。像你們這樣對臟污不以為意真讓人不敢領教——」

我一說完，紫苑就接著發表高見，這時——

「唔！」

蜜莉姆迅速來到我身邊，視線朝前方凝聚。

「——來者何人！」

紫苑把我交到蜜莉姆手上，面朝前方逼問來人的身分。

是說，我又不是貨物。為什麼這麼理所當然，把我當貴重物品挪來挪去啊……

正當我有些不滿時，紅丸跟蒼影站到蜜莉姆背後。

白老也神不知鬼不覺地佇立於樹林暗處。他似乎一直練功練到現在，但衣服仍穿得整整齊齊。真了不起。

蘭加從我的影子里冒出，留在這個鎮上的主要戰力都就位了。

蓋德還在忙造路的事，人不在這裡。

幾天前他跑來跟我報備，說他嗅到可疑的氣息，但四周都沒看到其他人。我認為他八成搞錯了，就命他繼續動工。

好像還有一個被我遺忘的傢伙，不過，有這麼多人應該沒問題。

再說，這股氣息似曾相識——

「好久不見，盟主大人——」

果然是其中一個樹妖精，德蕾妮小姐的妹妹德萊雅。

「你好。對了，那身殺氣跟外表是怎麼一回事？」

我出聲詢問跪在跟前的德萊雅。

她的殺氣遠遠就能感受得到，銳利程度足以讓蜜莉姆、紫苑有所反應。此外，她的身體呈半透明狀，大概受傷了吧，好幾個地方都出現缺損，快要消失不見。一眼就能看出她遇到什麼事。

「——是。事態緊急。災厄級魔物暴風大妖渦復活了。這隻巨大妖物威力兇猛，跟魔王有得拚。我的姊姊們跑去阻止，卻無法傷它半分。此外——那隻大妖的目的似乎是這片土地。暴風大妖渦是天空的霸者，地面上的戰鬥人員起不了作用。建議您立刻加強防禦，派出能打空中戰的人。」

德萊雅臉上有著濃濃的疲憊，她朝我如此說道。

一聽到這句話，現場氣氛一口氣緊張起來。

率先反應的人居然是費茲。

第一時間撞見德萊雅時大感震驚，嘴裡驚呼「樹妖精！」，然而，聽到暴風大妖渦的名字又找回理智。他的臉瞬間變得鐵青，在那大呼小叫。

「你說暴風大妖渦！不會吧，要是它真的復活了，那可是比魔王還要危險啊。它跟魔王不一樣，沒有商量的餘地。這魔物雖然是災厄級，危險性卻超越災禍級……」

照費茲的說明來看，這種魔物跟魔王一樣強，但底下沒有軍團，會按自己的意思到處胡搞。

說穿了就是沒有智慧的魔物。不過，它能靠固有能力「魔物召喚」叫出名喚泳空巨鯊的鯊魚魔物並大肆作亂。

有關這隻用「魔物召喚」叫出的異界魔物，只要經過一定時間，用魔素打造的暫用肉體就會瓦解，話雖如此，強大的A-級能力依然無法忽視。聽說一次能叫出十幾隻，光這使魔就夠大家頭痛的了。

倘若費茲的話屬實，說真的，那傢伙比半獸人王還要危險。

「我是不清楚原因啦，但這個鎮被當成目標不是正好嗎？我們快點挑選要出戰的人馬，準備迎擊吧。」

紅丸一身幹勁。

可是，非得要飛行戰力才行……咦，我都忘了！

「對喔，我把戈畢爾忘了。他八成還在洞窟里進行研究，誰快去叫一下。」

最後是蒼影去叫戈畢爾。接著我們換地方，召開會議商討對策。

地點來到用慣的會議室。

德萊雅藉「思念網」跟姊妹互通有無中。

蒼影也把戈畢爾帶來，大伙兒在會議室聚集。培斯塔跟戈畢爾一起來，要是有什麼萬一，我們可以拜託他聯絡蓋札王。

一聽到飛行戰力，我馬上想到天翔騎士團。團里的騎士全都相當於A級，假如要找人幫忙，肯定沒人比他們更可靠。

戈畢爾跟他底下的戰士團也能在空中飛，但他們只有B+。派去對付等級在自己之上的敵人太危險了。可以的話，我希望擬定有把握獲勝的策略，保住我方人馬的安危。

「情況很不樂觀。原因尚且不明，但召喚物泳空巨鯊似乎附在低階龍族的屍體上。實體化之後達到二十公尺大，是前所未見的大小。總數十三隻。以下只是姊姊的推論，它們的個體能力皆來到A級——」

「「「……」」」

我們啞然失聲。

等同魔王的怪物一隻，A級魔物十三隻？大伙兒不由得想問，這是在開什麼玩笑啊？

「該怎麼辦，利姆路大人？」

紅丸開口問我。

我才想問咧，真是的……

怨歸怨，我好歹是盟主，做決定是我的職責。

再說煩惱也沒用，答案只有一個。

「不怎麼辦，只好出面打倒它嘍！」

我心不甘情不願地回應。

「哼，似乎沒有問的必要呢。那我立刻去準備。」

「也對，只能那樣啦。」

「當然！它才不是利姆路大人的對手。」

一聽到我的回答，大家就不約而同動起來。還是老樣子，他們在這方面總是快狠准。沒人反對，各司其職採取行動。

目睹這一幕，費茲等人傻眼了。

「等等，就這樣簡單帶過？你們真的有聽懂嗎？對手可是魔王級的——」

「可是啊，費茲老弟。就算我們爭取時間，布爾蒙王國的援軍也不會來吧？」

「是啦，話是這麼說沒錯……」

「是說我們應該不會打輸啦，要是有什麼萬一，再拜託你想想該怎麼收留這裡的居民吧。」

「不，什麼叫應該不會輸……連樹妖精都無法阻止那隻怪物耶！現在不該那麼悠哉，這問題已經大到須由國家合力解決吧！」

我們哪裡悠哉了，看起來悠哉，實際上急得像熱鍋里的螞蟻。正因如此，紅丸他們才會加緊腳步準備，戈畢爾也跑去叫旗下的戰士們。

白老則聯絡哥布達等人，要狼鬼兵部隊集合。雖然他們的個體等級只到曠，但百騎一心同體，還誇下海口說肯定能咬死一、兩隻泳空巨鯊。

他們還說這是個好機會，可以累積對付強大敵人的實戰經驗，看起來反倒顯得興緻勃勃，害我超想退避三舍……

利格魯德聚集鎮上的主要人物，向他們說明情況，還下令要利格魯帶大家出去避難。從高空看下來會變成醒目獵物，所以他應該會帶大家去森林裡避難吧。

大伙兒冷靜執行上述任務，模樣一點也不慌亂。可惹的是，我們這裡一天到晚出大問題，這表示大家已經習慣了。

費茲不了解我們的行動模式，他認為我們沒危機意識，這也不能怪他。

*

蜜莉姆在紫苑的帶領下前往澡堂。

雖然敵人打來，卻不幹蜜莉姆的事。不過，多虧蜜莉姆循平常的模式行動，大伙兒才不至於手忙腳亂，算是幫了大忙。

結果，到頭來只剩費茲跟卡巴爾三人組留在現場。

機會難得，我決定和他們小聊一下。

「雖不至於要你們放一百二十個心，但我們會全力以赴。我還拜託培斯塔聯絡蓋札王，期待他增派援軍。總之，我們會儘力試試。」

就算我這麼說，費茲還是一臉陰鬱。內心充滿疑問和不安，無法將那些擔憂順利表達出來。

我不慌不忙，等待費茲冷靜下來。

「——你不逃嗎？」

猶豫了一會兒，費茲死心眼地問我。

看他擺出這麼認真的表情，我知道自己該認真回答。

「逃有用嗎？我是這個國家裡最強的人。雖然我和大家說過要是我輸了，大家要趕快逃走啦。不過，只輸一次不足以讓我放棄。假如沒有任何勝算，我會立刻逃走，思索接下來該怎麼辦，若不是那樣，我一應該站出來面對，親眼確認敵人有多強吧？」

不這麼做就無法擬定對策，最強的我沒輸，大家就不會逃跑——這句話我沒說。因為說出來有點難為情。

輸得光明磊落也是上位者的職責，這句話太遜了，我說不出口。所以說，我要盡最大的努力，盡量不讓自己輸掉，一直到吃敗仗前，我都要回應大家對我的信賴，負責扮演強大的主子才行。

我常對大家耳提面命，看到我輸就要立刻逃跑，本人打敗仗之後的事應該用不著操心了。

「——原來如此，因為你是魔物們的主子。」

「算吧，雖然跟那些失去王就告終的國家有點出入就是了。」

費茲聽聞我的回應後點點頭。看樣子他已經明白我的意思。

「不過，話又說回來。利姆路先生的思考模式跟我們人類很像，完全沒有魔物的影子。此外，史萊姆居然是這裡最強的，總覺得很不可思議。」

點完頭，費茲苦笑著說道。

聽他這麼一說，或許是吧。我原本是人，不覺得這樣很奇怪，但站在費茲等人的角度來看，光魔物的思考模式跟人類一樣就讓人匪夷所思。

還有——

我有事瞞著卡巴爾一行人。沒錯，就是靜小姐最後怎麼了，我還沒跟他們說。

這種事滿難開口的，我打算等他們問再全盤托出。

——不過，現在不失為開口的好機會。

「唔——也許是吧。你聽了或許難以置信，其實我原本是人。你知道靜小姐的事吧？我大概跟她一樣，都是『異界訪客』。是說我死在原本的世界，在這轉生成魔物。趁現在順便說一下好了——」

我一講完就發動追加技「萬能變化」，變成人類的模樣。

「什麼！」

費茲驚訝地瞪大雙眼，悶不吭聲待在一旁的卡巴爾三人組也跟著張口結舌。

這群人里，最先發現的是愛蓮。

「怪了，仔細看看……這是小號的靜小姐？」

她問得有些顧忌。

「不不不，愛蓮你說什麼傻話啊？」

「靜小姐是老太婆哩？哪這麼可愛。」

卡巴爾跟基多單憑外表否定她的說法，儘管如此，愛蓮還是堅持己見。

「又沒說錯！我都看到了嘛。那時，面具底下的臉明明——」

是嗎，你看到啦？就那短短一瞬間，我是看得很清楚啦，還以為他們沒看清呢……

不過，這樣正好。反正我接下來就要解釋了。

我從懷裡拿出面具，將它擱到桌上。

「這是靜小姐的面具吧？」

卡巴爾他們似乎很在意，一下看看面具，一下又望著我。

「沒錯。我沒有隱瞞的意思，是怕你們產生不必要的誤解，這樣就麻煩了，才沒變給你們看。愛蓮說得對，這副容貌是靜小姐傳給我的。」

「——傳給你？」

「對。我把靜小姐吃了——」

四人全都面露驚愕，卻沒有出現太大的反應。大伙兒保持冷靜，等我把話說完。

真令人高興，他們都很信賴我。

「靜小姐跟我來自同一個地方，對我交代後事就辭世了。所以——作為我繼承靜小姐遺志的證明，她賦予我這身容貌。也因為這樣，我總不能用靜小姐的樣子做些難堪勾當吧？」

我靜靜地道出這一切。

一半出自肺腑，一半用來自欺欺人。

而後，我心想要是被懷疑就算了，轉眼看向費茲。

「——可以告訴我事情原委嗎？」

費茲絲毫沒有懷疑的意思，用沉靜的語氣問我。

因此，我一五一十告知，包括靜小姐如何辭世、我如何脫胎換骨。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

費茲輕聲呢喃。

他會在這個鎮住那麼久，搞不好是為了問靜小姐的事，卻跟我一樣，找不到合適的時機。

「利姆路少爺，我相信你。」

「俺也相信你。」

「我也是！可是，原來如此……靜小姐一直很想實現心愿……因為這樣，利姆路先生才要替她實現吧？」

愛蓮的問題意外地一針見血。不過，這次我回答時沒必要避重就輕了。

「是啊。我跟她約好了。靜小姐一直為這份執念所苦，我要替她洗刷那份苦楚。總之，要先見見再說，但魔王雷昂是我的獵物。」

「這樣啊……利姆路先生果然值得信賴！」

說玩，愛蓮牽起滿面笑容。

至於另外三個男的——

「什麼？魔王雷昂？」

「想太多，利姆路少爺……跟魔王雷昂比起來，暴風大妖渦還比較好打……」

「不不不，叫這樣的大人物獵物會死得很難看耶！俺跟這件事沒關係喔！」

他們幾個嚇個半死，那模樣都快讓人看不下去了。

算了，不跟他們計較，真希望這幾個傢伙多少學學愛蓮。

不過呢，不枉費我跟他們講真話，四人看樣子都真心信賴我。

還說要參加這次的戰役，但我拒絕了。要是我們輸了，必須請他們立即出面因應。跟他們說明原因后，四人也理解我的用心。

——話說，這次換暴風大妖渦啊……

一想到接下來即將面臨的戰事，我就有點憂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