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開盡荼蘼(三)

第107章 開盡荼蘼(三)

安歌沉了臉,她看著玉瓚好久,不說話。玉瓚被她看得發愣,納悶道:「雲安歌,為何這樣看我?安歌便離開他的懷抱,正色道:「一想到這一段,我的心裡並不好受。有時,我的心裡也很糾結,覺得背叛了父皇母后。」

玉瓚就道:「這些都已經過去了。如今,熙寧在安熙的治理下,蒸蒸日上。想不久以後,熙寧或許就是永夜新的威脅呢。」安歌就笑了一笑:「怎麼,永夜稱霸了這麼久了,也不許熙寧強大一回?」玉瓚就也笑:「熙寧強盛,百姓安居樂業,我聽了真是高興。熙寧越強盛,我越心安。」

其實,玉瓚還有一事未告訴安歌。他是著意要等到玉瑾回宮那一日,與她驚喜。又過了二日,玉瓚忽想去那地牢看一看玉珺。將玉珺從邊界押往地牢,玉瓚並沒有看過他一回。當玉瓚從陰暗的石階走下去時,就聽得地牢里響起一個陰惻惻的聲音:「玉瓚,我知道是你。」

玉瓚舉起火把,就著火光看著玉珺的臉。沉吟了許久,他方問:「你為什麼要那樣做?」玉珺狂笑了幾聲,慢慢回答:「玉瓚,不用廢話,我不用你好心留我的性命。從來都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玉瓚就嘆:「不,我是來問你,你為什麼要殺死母后?」

玉珺見玉瓚提起許后的名字,就恨恨道:「你以為,當初就你恨她?其實,更恨她的人是我!」玉瓚一聽,心裡更不明白了。「想母后待你,也是不薄。從前,我不知她是我的親生母親,對她有深深的誤會,直到最後,我依然堅持雲妃是她所殺。不過,你和母后又有什麼仇怨?」

玉珺口裡就冷冷道:「我的生母,身份卑微。她不過一個下賤的宮女,一概的名分也沒有,許后從小就將我抱了去撫養,但她心裡真正喜歡我么?不!她待我,不及大哥的十分之一。她給我最粗鄙的飲食,說要磨鍊我的心志。可是,我分明看到她待大哥的不同!大哥那裡,錦衣玉食,什麼都有!而我,一直在寒冷的臘月,還要穿著薄薄的單衣!我心裡雖恨她,但也不想將她殺死。誰讓她激怒我的?那天我去看她,本想著就去挖苦一下她的。哪裡知道她像發瘋似的,拉著我拽著我,說要讓我帶她去見太后!我哪裡肯干!她見了,就拔過我的劍,說不讓她去,她就自殺。我慌了,本想將劍奪過來的,可她的力氣竟那樣大。我爭執不過,一個失手,竟將她殺死了!」

玉瓚沉默良久,就緩緩嘆息:「原來是這樣!不過,縱然如此,你暗殺我的侍衛,意圖謀反,我還是不能饒了你!」

玉珺就又哈哈大笑,他對玉瓚道:「你當然不能放了我。只因我一出來,還是要染指你的江山。你有本事,就鎖我一生一世好了!」玉瓚見了他瘋魔的樣子,略一沉吟,就又道:「有一個人,托我將一樣東西送給你。」他從袖中取出一個香囊,「這個香囊,是春苓求我送給你的。」

玉珺一震,低頭看著手裡的香囊,他是懂春苓這丫頭的心思的。她將自己贈送的香囊,物歸原主地還了他,也有與他兩清之意。玉瓚見他面帶深深苦笑,就道:「春苓,待你還是一心一意的,只是……一切都已晚了。」

玉瓚說著,又看了看玉珺,方又舉起火把,徐徐登上石階,慢慢出了地牢。地牢之外,依舊是無比大好的初夏風光。玉瓚一邊騎馬,一邊遙看皇宮,心想:真正也巧,玉瑾要回來了,那東宮裡的荼蘼花,本都已連根拔除,不想到了初夏,又蓊蓊鬱郁地綻放起來。原來,玉瑾給玉瓚寫信,說要回宮,卻不是孤身一人,身邊還帶了一個人,此人就是……冷露。

那一日,冷露離開玉泉宮,著意要去秋邙山尋找玉瑾的下落。玉瑾確實不在。冷露心灰之餘,就去山下一涼亭,打算喝上一壺茶,繼續尋找。不知不覺,天就擦黑了。冷露待要離去,就見黛青色的山坳邊,慢慢走來一個俊逸的男子。

男子衣著清簡,腳穿草鞋,只如山裡的一個隱者。冷露見了他,心裡激動無比。雖然玉瑾竭力要將以往的那些富貴之氣都除去,但冷露還是一眼看出,此人就是她苦苦尋找多日的鄭王。

玉瑾也在涼亭坐下,要了一碗茶,慢慢地喝著。冷露抑制不住,就上前道:「玉瑾,你到底是被我尋到了。」

玉瑾正喝茶,聽了身旁有女子喚他,不禁將臉抬起,一看是她!玉瑾想了想,就微笑道:「是你!」冷露見他陡然就認出自己,心裡倒是一愣。「這麼快,你就認出我了?」冷露想:當日自己與他說話時,只是蒙著半個臉的。他能看清的,無非就是她的兩隻眼睛。

玉瑾就笑:「當日我被囚禁在東宮的閣樓上,你夜夜過來與我說話的。但見了你的這雙眼睛,我就憶起來是你了。不過,你比我想象的要好看許多。」不知怎麼,見了冷露,玉瑾的心情不禁大好。一霎時之間,他的心神牽動,忽然想起在暗房與自己苟合的那個無名宮女來了。玉瑾總覺得,這個姑娘與那個無名宮女之間,似乎有什麼瓜葛。玉瑾想想又道:「既然來了,莫如就坐下,咱們再敘敘話。」

冷露也就在玉瑾對面坐下了。「咱們也認識一段日子了,可笑我竟還不知你的名字。」「我不過一個普通人,我的名字,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冷露裝作冷淡。「姑娘,你是普通人么?有那樣好的輕功,便就不能是普通人了。」玉瑾說著,就又打量她。他想起心裡的疑團,便又試探問:「不知姑娘找我何事?如今,我早就不是什麼太子了。」

冷露就道:「我告訴你我的名字,我叫冷露。」「好名字!」玉瑾聽了點點頭,將碗中的茶一飲而盡,「我記下你的名字了。可惜,我要進山去了,咱們後會有期。」他說著站了起來。

冷露見他要走,一時心裡就把持不住。她看著玉瑾,將心中之話,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玉瑾,你的那根簪子……帶在了身邊沒有?」

玉瑾猛一聽冷露提起簪子一事,心裡更是一動。莫非……這位冷露姑娘,就是暗房與他春風一度之人?玉瑾的心裡,也起了隱隱的波流。「簪子?」天色雖已黃昏,但夏日長,時辰還顯早,玉瑾也就不急於進山。

見玉瑾只是一副錯愕的模樣,冷露的心裡,不禁失望。她喃喃道:「如此說來,你是將那根簪子丟了?」玉瑾見她傷心,心裡不禁一軟,就又試探道:「你如此緊張,莫非你的簪子,是在我那裡丟失的?」冷露沒有注意玉瑾話中的陷阱,聽了就道:「那一日在暗房,那根簪子不很貴重,卻是我的娘親給我的。若丟失了,我便也十分難過的。」

聽冷露說起暗房,玉瑾更是激動。沒錯,他可以確定,眼前的冷露,就是那個與他春風一度的姑娘!因此,玉瑾便笑呵呵地從袖中將那根簪子取了出來,放在手心,緩緩道:「我的確撿過一根簪子。不過,既然你說暗房……那麼,這根簪子果然就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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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蘼落盡春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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