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司禮,司音,司命上仙的情劫
「司禮,朕的意思,你明白沒有?」鳳玖等了半天,沒有等到下面傳來「領旨」二字,不由挑了挑眉,將語氣加重了一點。
司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停頓了一下,這才躬下身去,低聲說了一句:「臣領旨。」
「如果沒有別的事,你就先退下吧。」
「是。」司禮的嘴唇緊緊地抿成一條直線,嚴謹地行完禮,退出了鳳鳴閣。一出殿門,廊下帶著雪氣的冷風便吹了過來,寒意透骨,可司禮上仙卻覺得心裡火辣辣的,灼燒得難受。
在外殿侍候的仙娥將他入閣前脫下來的披風送過來,他也不披,只抓在手裡,便大踏步地向外走去。
鳳玖從前安排的分外的巧妙,可是司禮再次與司命和孟婆再見的時候。
三個人一時有些無言。
孟婆孟雨萱卻好像並無顧忌的摘下了臉上的面具,只見層層白骨重新化為了芙蓉面。
她笑吟吟的對面前的司禮說道。「大師兄,如今我即將嫁給司命了,多謝從前你的照料。」
司命愣了愣,從前他數次請求,阿音沒有答應過他。
可是今日見到司禮,司音居然同意嫁她。
看著面前的芙蓉面,司禮一時只覺得時光好像穿回了從前,那時候司音,司命,司禮還是相依為命的三個孩子。
一起修行。
後來成了師兄弟。
只是他愛上了司音,司音愛上了他,司命卻也愛上了司音。
一場世事輪迴。
司音上仙孟雨萱因曾經愛上司禮上仙蕭雲城而深陷情劫輪迴百世,得到司命百世守護,又一念成魔,輪迴百世,尋回司命魂魄,為了救司命,使其復活而盜取天寶琉璃盞而受到天罰,放棄成神之道成為鬼仙,被碧落上神救下,碧落上神教會了她如何熬制忘情水。遂改名孟婆,從此願天下有情人都能忘卻一切。
司命上仙曾經是天庭八大上仙之一,下凡歷劫,因為曾被碧落上神救下,執意守護碧落上神,甘願幽居地荒冥羅宮。
最終司禮的嘴唇染了笑容。
「既然師妹和師弟要喜結連理,身為師兄的我自然要奉上賀禮。」
他從自己的懷裡掏出了那樣一枚梅花發簪就像是當年蕭郎所贈。
他原想著拿著這枚梅花發簪,祈求她的原諒,萬水千山,百年千年,只要他可以彌補的一切他都會盡量彌補,他想要重新和她在一起。可是直到此時此刻,她才明白,原來所有的一切都不是輕易可以有的主張。
錯過的終究是錯過了。
是以他將發簪放在她手上,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十三天還在等著他,他還要等回自己的尊上。
陛下要的是他穩住十三天和九重天,等待尊上的歸來。
不管是千年萬年,他等待的時候沒有一個女子再等待他了。
在他走之後。
司音上仙趴在司命的肩膀上哭了,眼淚梨花帶雨般的落下,她知道自己再也不會等待大師兄了,哪怕大師兄從來一直都愛著自己。
可是這種刻骨銘心的等待實在太令人煎熬了,她等不下去了。她也不會再等了。
司命上仙摸了摸懷裡少女黑亮的髮髻。
「若是你只是開玩笑的,我不介意的。」
孟雨萱卻抬起頭來。
「陛下給了我這如昔日的容顏,給了我選擇的機會,我選的人是你。」
司命抱著懷裡的美人,看著大師兄有些蕭索的背影,他知道司音的半面是司禮的心頭血重新塑造的,可是大師兄也說了這是他的選擇,他不想用此來脅迫司音,司音在九幽地獄呆了太久,也太累了,所以,他只想她好好地。
「阿音,我愛你。」
司命最終開口說道。
夜深人靜,孟雨萱起身,她一個人孤獨的坐在地荒的屋頂上,看著遠山氤氳蓬蒙。
她想到曾經擁有過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宿夢。
「大師兄,你怎麼了?」司樂瞧見了蕭雲城沉默的樣子。
她與他,是秋天和冬天。
她還在秋天裡苦苦的等待,他已經走進了冰冷而無情的冬天,並且決定再也不出來了。
她起初遇見他的時候她十七歲,他也十七歲,那時候如同執拗的少年,後來素淡如故的晚風裡再次相遇,他已經七十歲,她還是十七歲。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孤獨終老,而是陪你老的那個人讓你孤獨。孤獨並不值得讚美,只是若愛情不能如你所願,單身也沒有那麼難。
她若是早就明白這一點也不會泥足深陷那麼多年,他也不會只能痴痴的守著。
直到很久很久之後她都沒有意識到這只是一場幻夢。孟雨萱就在這場幻夢裡沉浮。
一個人在一場關於自己的幻夢裡來來回回經曆數百次,會有多崩潰。
那時候雲娘微笑著脈脈靠在他身旁,聽他評論天下英雄豪傑,後來他一人滿頭白髮,獨自懷念那時雲娘微笑的時候月下飛舞的螢火。
司禮畫過一幅肖像,至今還在青羅宮裡藏著。看守青羅殿的小仙娥說,上仙總是在夜深人靜時獨自坐在房裡,端看著牆上的畫像,畫中的女子有一張清秀完美的臉,笑容淺淺。江南青石板上撐著傘的女子,就那樣安安靜靜的微笑著。
司禮上仙不同於其他的上仙,一頭白髮,格外的秀氣和內斂。驟雨初歇,總有一頭白髮的仙人獨自坐在忘仙台,看著凡塵種種,心事纏綿,
司樂上仙知道司禮也有心事,即使這個大師兄從來都是最守天規。
他從來都懂一句,「人不如故」,但是沒有任何挽回。只是,即使他心裡有太多太多的不舍和眷戀,也只能被人恨生生世世,被人恨他狠心。
司樂選擇了沉默。
九重天上,蕭雲城只覺得青羅殿里格外的寂寞,無邊歲月都已經隨風而過,但是那些往事還是無時無刻的不在刺痛著自己的心,格外的難過。他的心啊,就那樣被尖銳地刺穿。可是能怪誰呢?誰也不能責怪。他的心孤寂到了一種境界,已經有說不出來的感覺了。
那時候他們師兄弟,都拜在以前的司戰上神的座下,幾個人一直在一起生活,可是後來,一切都改變了。
曾經也是有歲月靜好的日子,她坐在自己的身邊,問自己。「大師兄,你願不願意帶我下凡去玩?」
「沒時間,師尊說過不能隨意下凡。」他眯著眸子說道。便看見她漫漫星光的眸子一瞬間黯淡起來。
「啊,那我去找二師兄了。」她落寞傷心的尾音在他心裡盤旋著,格外的殘忍也格外的真摯。他幾乎聽到自己的心痛的不得了。可是沒有辦法,她是司音,天性熱愛自由,而他是司禮,嚴謹守禮。無論是身份,還是職位都註定著他這一生,這生生世世嚴苛的活著。
他痛苦不堪的團縮在角落裡,白色的頭髮鋪在了地上,他倒在冰涼的地板上,感覺到透骨的寒冷抓住了自己的心臟。
他痛苦的翻來覆去,他當年跪在極北之地三個月,凍成了一座冰山,渾身每一寸骨頭都凍成了冰渣子。
他那時候只想救她,那麼多年她對他的關心無微不至,她大概是真的喜歡自己。自己受傷的時候會跑過來給自己療傷,哪怕她自己的仙法並不夠,也願意犧牲自己,然後便把仙力都給了自己療傷。每次因為自己很冷漠,有時候師父責怪自己太剛石更,也是師妹求情。自己受了委屈會把拳頭捶牆,血跡斑斑的,也只有她陪著自己,用她的拳頭墊著。
他生氣的時候責罵她,她總是嬉皮笑臉的。「大師兄,打是疼,罵是愛,你愛我明說不就成了?」
她分明待他那樣好,又為何要那樣對他呢?她分明愛著自己,為什麼最後要下凡呢?她到底為了什麼?
他以為她拋棄了了他,愛上了別人,或者他對自己太不自信,才會讓她下凡,才會分了自己七情六慾到了凡間,幾乎自己所有負面的情緒一起下了凡。他常常去看,看另一個自己如何得到她,然後傷害她,然後遠離她。然後她傷心欲絕,還是會在下一世回到他身邊。
明明就是逆天而為,可可是她做的義無反顧,他也從來沒想過阻擋,他窺視著自己的人生,自己愛的女人。
直到最後,都陷入了輪迴,陷入了心魔,他跪著求主子,古神尊給了他一條路,去找度一上神,度一上神那時元氣大傷,但是仍然幫了自己。一切都結束了。
他以為三個人既可以分別兩兩相忘,再也不需要傷心了。只有他白了一頭的頭髮,獨自在青羅殿,度過漫長而孤獨的一生,在無數個寂寂長夜裡孤獨痛苦,他頭疼。
那最厲害的時候甚至無法控制自己的行動。但是有什麼辦法?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直到現在自己的臉,真的如同冰塊一樣。無論是笑容還是悲傷的浮現不出來。眼淚落下,絕望的打滾。他從來沒想過未來有一天自己會活成這個樣子,這樣窩囊的在一個地方。想念著一個人,刻苦銘心。頭有些疼,那又怎麼樣?心已經疼到了麻木。
外面的圓月是如此的皎潔。誰也不知道,月上的嫦娥在思念的誰沒有歸來。誰也不知道,此時此刻。青羅殿里產生了一場誅心的鬥爭。
在此之前,他所答應的關於鳳玖陛下的一切。他都同意了。
孟雨萱知道自己這張臉是怎麼回來的,也是怎麼毀去的。
當她滿身是傷,窮途末路的時候。
是司命抱著自己沖向了雷劫。
也是在那時候,她知道大師兄不會過來。
可是當再見的時候,千萬年後的再見,在混沌之戰的戰爭里,她見了他那一頭早生的華髮。忽然就有種想要落淚的感覺。
那些往昔歲月。
她,生為奈何橋胖,忘川的孟婆。
「你,你是孟婆?」瑞應低下頭看著端坐在青玉案后的姑娘。
「對呀,有什麼不妥嗎?」孟婆一笑,笑聲猶如銀鈴般悅耳。
「我,你怎麼不去打湯?」瑞應總感覺著和聽說的故事不一樣。
傳說里孟婆本為天界的一個散官。后因看到世人恩怨情仇無數,即便死了也不肯放下,就來到了陰曹地府的忘川河邊,在奈何橋的橋頭立起一口大鍋,將世人放不下的思緒煉化成了孟婆湯讓陰魂喝下,便忘記了生前的愛恨情仇,卸下了生前的包袱,走入下一個輪迴。
而這裡,是一位絕世美女。
「現在什麼都流行自給共享,這裡不是就是,只要我控制著冥火,自己煮湯,來往的鬼魂自給自足,豈不妙哉。我也有機會多看看書。」孟婆笑呵呵地回答。
「我初制孟婆湯的原因是為了忘記自己的過去。後來自己慢慢的就不去想了,我現在的唯一記憶是給在奈何橋上來來往往的幽魂送上一碗孟婆湯。上神是來這裡幹什麼啊?」
「我,我來求解,如何讓人從過去里蘇醒。」孟婆的笑鬧得瑞應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忘記啊。」孟婆如玉的手指指著腦袋。「什麼事都可以忘記的,你看這些凡人,也是愛恩情仇一輩子,不也是忘記了嗎?」
「那我剛才喝你的湯,怎麼喝不到?」瑞應依舊是很蒙蒙的。
「因為你不是人啊。」
「你怎麼能罵人?」瑞應不高興了。
「你是神啊,神怎麼可能忘記,我只是個小仙,我就忘不了。要是真的想忘記,那要喝忘川之水,然後從心裡把那一塊記憶腐爛掉,就什麼也記不得了。」
陰司有座孟婆庄,絕色女子賣茶湯。來人吃得湯和水,三十五天不清爽。
孟婆撐著下巴。瞧著眼前的瑞應少主。
「我似乎是見過上神的。」
「我輪迴了好多世,見慣了生離死別,看透太多輪迴轉生,哀氣震天,愛痛不斷,仇恨相加。」
「有一世,你是凡界的皇帝。也看著我與他相守禮節無牽無掛過了一輩子。」
人的一生,會有少年,青年,老年。不同的時候心裡的人不同。
那時候,她還是聞名鄉里的少女,誰都知道,名門望族的身世,妙手生花的雲娘,貌美如花,心善仁慈,豆蔻年華的雲娘。
父親是有名的地主,她是家族的千金大小姐。他對她很好,那日莫郎來提親,雲娘的父親讓他去問雲娘。
雲娘不同意。
他不解,「為什麼啊?雲娘,你我是青梅竹馬,門當戶對,我們在一起那麼久,我覺得我們之間很好啊。」
她說,「你待我千般好。可雲娘心裡,你如兄長。卻不是我要等到的那個人。」
「那個人是誰?」他問。
「不知道,他總會來的。」
雲娘溫柔的眸子里是平平淡淡。
這是她的少年時期。她拒絕了那個看似夢當戶對的望族的少年。
那年她十五歲,與莫郎定下了婚約。她不喜歡他。但他還是喜歡她。雲娘是不願意的。
但是雲娘的父親告訴雲娘。
「雲娘我時至今日還記得他鄭重的保證。」
「她說過她等的人會來。」莫郎說,「伯父,若是雲娘沒有等到的話,我娶她為妻,一輩子對她好,他若來了,我就離開。」
雲娘的十五歲,還是家族裡的千金大小姐,還是不諳世事憧憬著愛情的姑娘,她綉著女紅,看著窗外的雪花落下。
最終,她等到了她愛的人。
那一天她扎著辮子,開心的去大堂里找父親,父親向來是嚴肅的,也是疼愛自己的,那一天父親疲憊卻微笑著,應對著這位省里來的高官的部下,是一個文書,但是很有才華。
她看著他不說話,二十五歲的他站著,身姿挺拔。「見過邵雲小姐。」
「給先生問好。」不便見外客,她退回了閨房,面龐上的紅暈卻始終沒有消失。
「雲娘,你覺得今日來的蕭先生如何?」雲娘的娘親來找她,摸著她的手,哀憐的看著她。
她起初不做甚,後來笑,笑的春光都明媚起來。早春,十九歲的雲娘終於決定出嫁。多麼模糊的字眼。
誰知道鳳冠霞帔不能有,誰知道八抬大轎不能有。
沒了文書的身份,他只是一個窮教書匠。比她大了六歲,而且早就娶了妻,不過妻子已經逝去。還有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
她怎麼能夠選擇放手,定親的日子裡,他常常給她寫詩寫信,寫盡歲月旖旎的美好和無邊的風光,寫盡了山山水水的矯情和故事悠長的風韻。
她願意追隨他。於是不顧全族人的反對,與父母恩斷義絕。和他一起住進了破茅草屋。
可是再後來,還是遇到了負心人。
莫郎黯然背井離鄉。她不要了千金的身份。
砍柴,做飯,洗衣,下地。她吃盡苦頭。待繼子如親生。
後來他們有了兩個孩子。可是天不遂人願,災難,飢荒,暴雨,大旱。向村莊襲來。她和他安寧的生活被打破。
他工錢極少,只有她在燈下一日又一日為他人洗衣繡花。
一切都變了,三年大旱。人心只剩下慾望。家裡斷糧,人們被逼的去偷去搶。如果你認為去偷去搶是違背道德的事,那麼你也就沒命了。
為了生存,他們無法不這麼做。
他染了重病,變得嗜酒,懶惰,暴躁,對她肆意辱罵。
只有她一個瘦弱的女人。撐起這個快要殘破的家。
她太善良,不會偷不會搶。在那種情況下,結局是餓死。
人們同情她,會分他們一些糧食。她帶著三個孩子,聽著五個月的肚子,上山挖野菜。
她用一米六五的柔弱的身軀,撐起了家。
她的青年時期,充滿無盡的苦難。
可是她咬著牙,她照顧丈夫,就權噹噹初他為她寫的詩,寫的信,寫的那些風花雪月的故事。夏雨秋風她在昏黃的燭光下綉著花,她只想靠自己一雙巧手縫起這個破碎不堪的一吹就倒的家。
「雲娘,是我對不住你。」蕭郎握著她長滿凍瘡的手,那時候是寒冬臘月,枝頭的臘梅開的分外的嬌艷,然而家裡卻沒有一塊點火爐的煤炭。
鴛鴦枕上已經泛黃,是雲娘夜裡偷偷流下的眼淚。
她依稀記得少年時候她在那個金玉石器堆砌的閨房裡對她娘說:「娘親,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我這一生只想要遇見一個對的人,過一輩子,無論吃多少苦。」
後來家族敗落,她也沒有回頭看一眼,就那麼一往無前的投入到了這份她要的愛情裡面。蕭郎的心不壞,大女兒逐漸懂事,珍娘知道開始幫著娘親做家務,雲娘不會種莊稼,七八歲的珍娘就跑到莊稼地里學。暗夜無人時,珍娘會抱著雲娘睡覺,雲娘心裡逐漸踏實了。
繼子繼女對自己也還算友好。蕭郎身體好了起來,又開始教書,有時候也會寫一些字帖拿出去賣,貼補家用,日子逐漸好了起來。
莫郎回來了,已經是高官厚祿,富甲一方的貴人。他看著從前捧在手心裡的掌上明珠,邵家的大小姐,如今做著家務,滿院星辰下她還在院子里干著活,撿著那些沒有壞的黃豆。
「雲娘。」雲娘愣了愣,她已經是快五十歲的老女人了,沒有幾個人叫她當初的閨名,人人都叫她。「珍娘她娘,蕭家嫂子,蕭家大媽,蕭家嬸嬸。」女人嫁入了男人家,就成為了男人的附屬。
他瞧著她,渾濁的眼睛里都是淚花。「雲娘。你受苦了。」
莫郎,是你?可是她如今只是低著頭,不敢說一句話。雲泥之別,又怎說出話來,而且雲娘不後悔。她自始至終對莫郎只有兄長的敬愛,而蕭郎給她的是愛情。
「莫大人,民婦這廂有禮了。」她雖然磨礪了半生,但是仍然有著不輸千金的風度和教養。
「你可願嫁我為妻,我,我不介意你的孩子。」他凝視著她隆起的腹部。
再嫁?她苦澀的勾起嘴唇,怎麼可能?這顆心都在蕭郎和這個家身上。不可能了。她摸摸肚子,臉上有母性的光輝。
「大人還是快離開吧,夜深了,我家夫君也要回來了。」
她坐在月光下的小竹椅上,屋裡是五個熟睡的孩子。三兒兩女。在等著他披星戴月的回來。
「珍兒他娘,你怎麼還沒睡?」他去了寒氣,牽著她的手進門。
後來兒女長大,兒子娶了媳婦出門立戶,女兒嫁出去了。後來兒子有了兒子,女兒有了女兒,後來她老的做的飯不好吃了,住在兒子家,珍兒帶著五歲的外孫女過來。
那是個粉雕玉鐲的小可愛,她拉著雲娘的手:「老婆婆。我的娘親的娘親的娘親是您吶?真神奇,我也是您生的咯。」
雲娘笑了笑,從老床下拿出了一個干皺的蘋果給了小可愛。「杏兒啊,是這樣的,你是老婆婆生的。」
「您能給杏兒講故事嗎?杏兒最喜歡講故事了。」
雲娘笑的皺紋堆積在一起,清瘦的手摸摸杏兒的頭。
「那年,春花滿園,下了一天半的小雨,姑娘撐著油脂傘,捧起了受傷的蝴蝶,青衫的公子走了進來,他開口說,雲娘,你可願嫁我為妻?」
等了好些時候杏兒沒有聽到迴音。
「還有呢?婆婆。婆婆。」老床上靠著床背的老人已經閉上了眼睛。「婆婆,你怎麼了啊?」杏兒哭著跑了出去。
雲娘手捏著那隻從枕頭底下的簪子,就那樣安安靜靜地睡著了。
在另一個富貴花園裡,老人躺在躺椅上搖著搖著,風聲逐漸消失了,樟樹葉飄落下來,散發著陣陣的幽香。一切也就那樣結束了。
「生生世世都是不能相守相愛。體味了人世百苦,自然就會想要忘記。」孟婆笑。
「你是雨萱。」瑞應有些遲疑,掀開了她面紗,那美麗的面龐,左臉頰下半部分卻是白骨錚錚。
他有點愣,卻並不害怕,也沒有厭惡。
「這到底是怎麼了?」
「天地間自有情劫。」孟雨萱並不避諱,她知道瑞應是個正人君子。
她曾經是天界的司音上仙,她居住在青靈殿。只是她生性貪玩,玉砌雕闌,對酌獨坐,都不是她所喜歡的。她喜歡去凡界,但是除了歷劫,她是不能夠屢屢下凡的。但是她很快的給自己找到了理由,懲奸除惡,修行功德,懲惡揚善,行俠仗義。
司禮上仙雲城是她的大師兄,平生最是嚴苛。不允許她下凡,屢禁不止。司禮上仙決定給她一個教訓,於是就罰她下凡歷劫。特意為了懲戒司音,於是設置了一個凡人女子苦難的一生。但是司命師兄不願意看著司音沉迷苦海,就去找司音,但是司音潛意識裡還是愛慕著大師兄,相信他,於是在這個情劫里只是不由自主的進入了,痴愛著,並且以為是真的,從此就在生生世世的輪迴里被這個她認為對的人溫柔,然後冷酷,然後殘忍的對待。
無論司音怎麼去挽回,怎麼去救這個自己愛的人,他都會死在她面前,她就每一世都受著剜心之苦,每一世都看著心愛之人死去。司命瞞了天庭日日就守在她身邊,想救她,卻也無可奈何。
司禮自是沒有想到只不過是一個最簡單不過的情劫,卻讓司音司命深入其中,世事輪迴。因此天庭的情劫各種劫難大亂,司命違反了執法,沒有盡職盡責,四海八荒神仙的劫難慢慢演變成了紅塵劫,也因此折損了許多優秀的天才。天帝非常心痛,勃然大怒,古神尊和太上天尊也為動蕩不安的天界感到不安。
司命原本是是天界掌管觀天鏡的星君,一雙巧手根據觀天鏡譜寫人妖仙的愛恨情仇,恩怨糾纏。然而私自下凡干預司音的情劫,自然是逆天之行,九重天的憤怒惹不起,司命上仙被九霄神雷劈的魂飛魄散,而且無法凝聚。
司音深陷情劫,當發現疼愛自己的二師兄司命上仙落入這般境地,入魔障,竟然捨棄了上仙的身軀和一切,發誓魂入百世。但是司音發誓要從輪迴百世里一一找回司命的魂魄,卻不能凝聚。最後司音賣身給了碧落上神,只因為碧落上神教會了她如何熬制忘情水。後來她改名為孟婆湯。她雖離去,但是許多年裡,碧落上神活的傷情。就喜歡捏泥人,雖然不能夠如同上古女神一樣捏土造人,但是的確能夠凝聚靈性。
司音雖然答應碧落上神放下一切,但是還是四處打聽,終得知天界有秘寶琉璃盞可匯聚三魂七魄,致仙人復活,為使其復活而盜取天寶琉璃盞,遭受天罰。遂捨棄成神之道,化作鬼仙,碧落上神求情,拜在碧落上神門下,並且在司命重聚魂魄,忘卻前塵之後恰如彼岸花,花葉永不相見。
司音對不起司命,負了司命,自然不能再連累他,也不能讓他知道如今的司音上仙不過是地府毀了容貌的孟婆。孟婆這臉就是捨棄成神之道時被九霄神雷劈的。劈的容貌毀了,而且也沒什麼前途,雖然她不在抱有成神的心了。可是司命之道,會去拚命地。只能夠兩兩相忘。
司命醒來的時候忘卻前塵,只知道是碧落上神救了自己,為了報恩,就留在了冥羅宮的東邊,發誓生生世世的輪迴里守護她。
可是現在,大師兄再也不會偷偷的看著她了,再也不會了。
她,她不能再辜負司命,所以她選擇放下司禮。
只是這顆心還會再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