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世界真奇妙
「混蛋...」
「囂張啊?」
「繼續囂張啊?」
「你不是很能幹嗎?」
「不是要硬抗我的魔法劍嗎?」
「爬起來繼續裝啊!」
陽光下,一個鐵皮罐頭單手拿著大劍,一腳接著一腳提著轟然倒地的筋肉人的臉。
因為太過興奮而面目扭曲的奇烈踹著歌瑟的腦袋,不只是普通的踹,還要跳著踹,不斷用各種足技使喚著自己的鐵皮靴子,每說一句便踩一腳歌瑟的臉,用足後跟在歌瑟的臉上來迴旋轉,歌瑟本來英俊的面孔被鐵靴子踩在地上變了形。
「咳咳...果然僅憑現在的我想光憑肌肉抵抗附帶魔法力量的劍擊有些勉強了...嗎?」
歌瑟艱難地保持著臉上的微笑,艱澀說道,同時一口鮮血吐出,身下已經匯成了一潭血泊。
這個結局讓所有人都為之感到意外,當歌瑟噴著鮮血倒下的時候,本以為歌瑟將裝逼裝到底的老芬多一臉懵逼,奇烈保持著揮劍的姿勢同樣一臉懵逼,裝死的衛兵們和村民們都彷彿用著一個模子刻出的表情包,一臉懵逼地看著那倒下的巨大筋肉人。
話說回來,肉體無法抵擋刀劍和魔法才是常識吧?
實在是歌瑟那強大的自信給了在場的所有人這般錯覺。
發泄完脾氣的奇烈拍拍手,衛兵們趕緊爬了起來,用樹榦和村民們的繩索做了個簡易擔架,將滿身是血的歌瑟抬了上去。
奇烈又變成了一個驕傲的大公雞,他收回了大劍,兩隻手扶著自己的下巴擺正了自己頭盔,紅冠抖擻著耀武揚威,馭著馬踏著小碎步在前面走著,村民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衛兵們將歌瑟抬走,乖地和小雞仔一樣。
「明白了嗎?臭老頭,這便是違逆貴族的下場,這次本騎士就放過你了,記得這兩天到城內的鎮務廳,就是城裡那個最大的房子那裡報道,有人會給你們註冊登記,從此你們就不再是賤民,而是是有爹疼愛的孩子了,聽清楚了沒?」
眼看能保下的村子沒了,芬多老頭嘴皮顫抖著,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他是被歌瑟和奇烈一起氣暈的。
不過木已成舟,阿茲古村在曼頓家族的淫威下屈服了,在兩名衛兵的護送下,每個人都乖乖地去政務廳走了一趟。
不知過了多久,歌瑟迷糊地醒了過來,顱內陣陣發痛。
似乎是缺水所致的頭疼,只要喝水便能緩解。
歌瑟左右看了看,微弱的火光從一個正方形的小洞里照射進來,太過昏暗,看不清四周的環境,一股陰濕的霉臭味不斷往鼻孔里鑽,顯然,這裡不是能讓人安逸地居住的地方,水源之類的想必也沒法在這種地方找到。
歌瑟坐了起來,發覺手上好像纏著什麼,發出嘩啦啦的清脆金屬聲。
原來是鎖鏈,不只是手腳,連脖子都被綁上了鐵鏈。
「啊啊——看樣子,我可能是被關起來了,這下可真是狼狽啊,沒有比這更狼狽的日子了。」
歌瑟無奈地說道,右手插入金色的長發中,向著旁邊拋起,可布滿泥埃的髮絲已經不能那般輕柔地隨風飄揚。
但即便被關押了起來,歌瑟仍然在黑暗中保持著他的微笑,只不過看起來有些苦澀,他摸了摸自己的腹部,然後聞了聞自己的手——
傷口似乎做了一些簡單的處理,有一股草藥的苦澀味道。
明明只是這種程度,歌瑟的眼睛卻似乎亮了起來,甚至感動地沁出了淚水,高聲詠嘆道:
「啊!那個素不相識卻為我療傷的人啊!我要滿懷感激地祝福你!你的心是那樣善良!明明得不到任何回報,卻給素不相識且被囚禁的我治療傷口!願善良的你得到幸福!」
「但...」
歌瑟那因感動而滿盈著淚水的眼睛突然變得哀傷起來:
我的肉體並不需要這些額外的東西,用外物來增強彌補我肉體的缺陷,這和我的信念有所衝突,所以...很抱歉。」
歌瑟既幸福感動又苦澀地微笑著,用手將傷口的葯泥用手掌抹去,傷口被觸碰,傳來陣陣疼痛。
面上顯現出痛苦之色的歌瑟將手裡的葯泥放在胸口,讓葯泥緊貼自己的皮膚,低下頭,猶如祈禱一般,眼眶中沁出了晶瑩的淚花:
「善良的人啊,請原諒我的舉動,我得再次說明一聲我很抱歉,辜負了您的心意,但你的善意我有好好地放在心裡的深處。」
「但他們並不是毫無用處的,因為你的心意已經成為了療愈我傷痕的最佳良藥。」
「啊!善良的人啊!你的善良就像太陽,溫暖了不見陽光的我!感謝你,素不相識的人,我會在這片黑暗中為您祈禱,希望您這樣善良的人能夠擁有光明的未來。」
「我所經受的這一切痛苦都是因為我的愚蠢而懶惰而造成了這一切,並不能怪別人,如果我更努力一些,更努力一些地話,說不定我的肌肉就能抵擋住風之魔劍的攻擊了,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作為懲罰...」
「就單憑一根指頭做倒立俯卧撐,每個指頭一萬下吧!真是不可小覷的數量啊!如果不加快速度地話說不定一整天都做不完!啊!真是讓人興奮不已!」
「一!二!三...」
「夠了!不要再說了!我已經聽夠你那讓人頭皮發麻的詠嘆調了!以後我聽歌劇的時候再也忘不掉你的臉了!我的愛好就這麼沒了一個,高興了吧?賤民!」
歌瑟的牢房被拉開了門,身著銀鎧的騎士打著火把走了進來,他已經把他的頭盔摘了下來,單手抱在胸前,露出了一頭精幹的紅棕平發和被精緻修建過的小鬍子,沒有贅肉的臉頰上是凹陷的眼眶和筆挺的鼻樑,微薄的嘴唇帶著些許紅潤的色澤,額頭帶著些風霜痕迹。
是相當標準的西方貴族面孔,單指倒立的歌瑟聽到了奇烈的聲音,愣了愣,一個熱情洋溢的笑容浮現在了他的臉上:
「啊——沒想到身為貴族的豆丁騎士居然會光臨寒舍!但很遺憾,我並沒有能提供給你的茶水和茶點,甚至我自己也沒有乾淨的茶水,所以請原諒我的招待不周,隨便挑個地方坐吧,不用拘束!」
歌瑟儼然把自己當成了此地的主人。
奇烈臉皮顫了顫,差點把手裡頭盔砸了過去,好在身為一個貴族的矜持讓他保留了那麼姑且一絲的理智,他強忍著不對歌瑟那充滿槽點的話做出吐槽,直接用不予否認的姿態發問:
「賤民,我以貴族的身份要求你回答我提出的每一個問題,明白了嗎?」
歌瑟一個長且高的音調讓奇烈頭皮發麻:
「哦——那是當然,我可愛的豆丁騎士,對有疑惑的羔羊指引出光明的方向無疑是一種良好的品格。」
「夠了!不準叫我豆丁!」
奇烈氣急敗壞。
「我迷途的小羊羔啊,你到底有什麼疑惑?」
「也不許提小!」
奇烈七竅生煙。
歌瑟的聲音變得有些無奈,又好像帶著些縱容的寵溺:
「嗯哼——好吧,我任性的餅乾騎士,你需要問些什麼?」
「夠了夠了夠了!我問,你答,聽明白了嗎?!這句不用回答,你只需要點頭就行了!」
奇烈躲著鐵靴子暴跳如雷,雙目冒火看著歌瑟的陰影,連頭盔都不拿了隨手扔開,頭盔哐當落地,奇烈原本抱著頭盔的那隻手搭在劍柄上握住又張開,他已經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性了。
歌瑟無所謂地呶呶嘴,示意奇烈繼續,然而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個動作就差點將奇烈送走。
深吸了幾口氣的奇烈平復著一下自己的情緒,好半天之後,奇烈終於可以發問了:
「你從哪裡學的魔法符文?為什麼你可以破解我的魔法,你到底是從哪裡獲得的這些知識?」
「正確地來說,你釋放的風魔法其咒文是屬於距離現在兩百年前,雲上高塔所流傳的魔法咒文闡釋語,因為和另一高塔流派的衝突消失在歷史之中,可以說是被歷史洪流淘汰的魔法咒文。」
「等等,符文咒文什麼的,你到底在說什麼?」
「咒文,也可以說是符文,咒語,咒詞,差不多可以理解成組成魔法的章節段落。」
「作為揭示神秘的文字,每一座高塔都有著屬於自己的見解,而這些見解所導致的分歧便會使得魔法師們表述咒語的辭彙產生改變,所以即便同樣是對風的表述,不同高塔流派所使用的咒文也可能會截然不同。」
歌瑟那飽滿而沉穩的聲線平和地訴說著少為人知的隱秘,奇烈的心沉了下來,因為這個賤民所說的一切怎麼看都不像是胡亂編造出來的。
不過很快他的腦海閃過一絲亮光,他找到了歌瑟言語中的一個破綻,大聲呵斥道:
「全部都在胡說八道!賤民,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符文根本無窮無盡,你是怎麼找到針對我魔法的調和咒語的?」
「呃,好吧,我可愛的騎士啊,就姑且稱你那個只用了三個咒文便放出東西叫魔法吧,正如你說的那樣,咒文,也可以說是符文是無窮無盡的。」
「但作為敘述神秘的辭彙,它們在世界底層產生的流動卻是相似的,只要做出差不多的干擾便能中和掉你的...呃,魔法。」
「...賤民,告訴我你的名字。」
「歌瑟。」
「就僅僅是歌瑟,沒有什麼其它什麼前綴之類的嗎?」
「就是歌瑟,僅僅兩個字,歌——瑟。」
「那麼歌瑟,你願意當我義子嗎?」
「當然,我非常...」
「呃...」
「嗯?」
「嗯?!!!!」
看到歌瑟的表情從從容的微笑到木訥,眉毛一高一低的困惑,再到整個臉頰保持的微笑都扭曲了的精彩變化,奇烈的心裡就像喝了冰啤酒一樣痛快到了每一個毛孔:
「那就這麼決定了!曼頓·歌瑟,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孩子了,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