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夜風

第五章夜風

船上安靜一片,月兒也探出了腦袋往下看,星星更不必多說了,早就擠在了一起,正愁沒有位置呢。

班尼爾思索良久,最後很有紳士風度地說道:「既然這樣,那就歡迎航海士小姐上船。」

「船長?這樣恐怕……」曼哈想要拒絕,他被女人傷害過,所以不想讓女人上船。

「別說了曼哈,這是我的決定。」班尼爾沒有給他提出意見的機會,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對著其餘眾人說道:「好了,都收拾一下吧,明早我們出發。副船長在哪?叫你的人趕快把這些水桶收拾起來,另外把那艘船給我點了,我不想看到這群蠢貨的海盜船,太沒用了。」

「舵手,快保養好你的那雙臭手,別到了明天轉不了舵。所有人都給我動起來,別偷懶了,你們兩個大怪物……」

班尼爾指揮著他的手下,口水橫飛。

那些勤奮的水手們,還有掠奪者們立刻開始行動了起來。他們將屍體抬到另一艘船上,不用的東西也扔了上去,然後一把火將其燒了個精光。

很快大海上升起了一縷孤煙,如一條蛟龍般,直插雲霄。

可愛的航海士小姐扯掉頭上的蒙頭巾,露出那一頭烏黑亮麗的頭髮,展開了一個笑容,然後向向遇伸手過去,「你好,我是艾琳,你的航海士小姐大人,我們現在是同伴了。」

向遇只得伸出手與她握手,「你好,我是向遇,和樂意與你做同伴。」

雖然很不開心,差點死掉,但好在活了下來。

「你可以給我簡單介紹一些我們這艘船嗎?」艾琳已經把自己當成了新主人。

「沒什麼好介紹的,就是這個樣子。」向遇才從鬼門關走出來,並不像與人多說什麼。

「呵,你真是個冷淡的傢伙。」艾琳癟癟嘴。

「如果你被我要挾了,還差點死去,我想你也不會對我多熱情吧。」向遇抱怨道。

「我那也是沒有辦法,你知道的,我也差點死了。」艾琳道。

「這麼說,我倆還算是患難與共,生死之交了?」

「可以這麼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艾琳笑道。

「對不起,我介意。」向遇翻了一個白眼,然後走向克萊爾,「好了,你自己玩去吧,我還有工作要做。是吧,克萊爾,我們的地板又得擦了。」

克萊爾滿臉愧疚,「對不起,剛才我什麼也沒做。」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向遇拍了拍他的肩膀。

「???」克萊爾不解。

「你什麼都不做,沒弄出任何意外,這已經是幫了我的忙。當然,這件事本來就與你無關。」向遇對這些事還是很豁達的。

「冒昧的打斷一下,請問我睡在哪裡?」這時艾琳過來問道。

「船艙里並沒有多餘的位置。」向遇直言道。

「那你睡在哪裡?」艾琳問。

「我……你什麼意思?」向遇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我想我只能和你睡在一起了。」艾琳兩隻大眼睛咕嚕嚕地望著他。

「哦不,我不喜歡和女人一起睡,你還是另外找人吧。」向遇馬上拒絕。

「那可不行,我今晚必須睡你的床,你如果不願意大可以自己重新找位置。」艾琳胡攪蠻纏道。

「你……好吧,我明白了,既然你想與我睡,那我就和你睡好了,我其實也無所謂,就算晚上抱著你也行,我都不介意。」向遇忽然明白了艾琳的意圖,乾脆順著她說。

「哼,你抱個死人頭吧。」艾琳沒能成功爭奪一個床位有些生氣。

克萊爾小心問道:「要不我倆擠一擠?」

「滾!」艾琳心情糟糕,不會因為克萊爾長得好看就給面子。

向遇拍了拍好朋友的肩膀,笑道:「別動心思了,她不是你想的那種人,我們還是做自己的事吧。」

克萊爾深深看了一眼艾琳,然後拿著拖把抹布和向遇又開始了清潔。

這才是他們該做的,日復一日,從不間斷。

……

那些骯髒並不滾燙的血液粘接在甲板上很難清理,向遇就只好跪在地上用指甲戳,用拖把頭子刮。他一直都是一個勤奮的幹活能手,當他已經完成一大半時,克萊爾卻只起了一個頭。

看到好朋友這樣,他又能說什麼呢。好朋友畢竟和他不同,不是生活在貧民窟里的窮小子,更沒有從小沒了爹娘和家人。所以他很理解好朋友的笨拙以及等待他救援的心理。

這並不可恥,知道自己不行,知道自做不了,當然要找人幫忙了。

所以善良的向遇只好把自己的弄完之後,又去幫克萊爾弄。克萊爾對他充滿笑容,像一個孩子一樣笑開了花,並連聲說謝謝。

向遇很喜歡這種感覺,就和以前他遇到的那些好心人一樣,那些好人每次賞賜給他一些錢幣或者食物時,他都會連聲說謝謝,然後看著他們露出滿意的微笑,他自己自然也笑了。

哪有做了好事不開心的呢?哪有得了施捨得以活命不開心的呢?

忙到深夜裡,那艘敵船已經燒得渣都沒有了,而飛揚好的船員也熟睡了過去。克萊爾拖著疲憊的身子搖搖晃晃回了房間,然後一頭栽倒在吊床里,舒舒服服睡去了,並很快進入了夢鄉。

而向遇要比多晚一些,他不得不將所有的工具都說起來,不然明天船長,或者隨便來個誰誰都會對他大罵一頓。他不喜歡被罵,只是和別人不同,他並不是因為自尊而討厭被罵,而是因為他每次被罵時,都會想到自己以前的日子,吃了上頓沒下頓。那日子實在不好過,他也是熬了很久才算熬了出來。

不過現在很好了,起碼吃得飽飯了,船上的東西很多,而且每過一段時間就會採購一次,橘子、蔬菜、麵包、鹹肉……食物很豐富,尤其是魚。船上有幾個釣魚能手,只用半天就可以釣上來上百斤。

按張斗所說那就是一下午釣了半扇李澎,半扇是形容豬的,很明顯張斗經常調侃自己的搭檔,但船上的人都知道,他倆關係最好了。

就跟克萊爾一直認為他和向遇關係最後一樣。

但向遇從來不會這麼認為,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一個流浪兒、小乞丐有什麼資格和一個少爺做好朋友呢。只是他的做法往往是把對方當好朋友罷了,但心裡永遠都會留著一條縫,那才是他的尊嚴。

此刻他搖搖晃晃去找他的好朋友,發現好朋友睡了之後,也就準備一頭倒下,睡去了。但他倒下去后發現吊床軟綿綿的,上面好像有什麼東西。

他知道自己的床上是沒有什麼東西的,只有一床發黑的毯子,但毯子是不會這麼軟和的。

他立馬站了起來,而這時那床毯子也恰好揉著眼睛站了起來,「你幹什麼啊?」

向遇一猜就是艾琳,這個很麻煩的女人真的來占自己的床位了,但他不能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和她躺在一張床上。因為他知道艾琳的身份其實也很不俗,沖她那張洗乾淨了的白嫩的臉蛋就能看出。

平民家的女孩臉蛋可不會這麼白嫩,哪怕嬌生慣養也不會。好的臉蛋一定是需要大量金錢維護的,哪怕天生麗質,也難免會被生活歲月留下痕迹,但富人家卻可以將這個痕迹留得最淺。

很明顯艾琳就是這樣,她的臉蛋十分白嫩,就像剛剝殼的雞蛋,而她的眼眸也十分清澈,就像公主湖的水,沒有一點雜質,水靈靈的。

這一定是個從小無憂無慮的女孩,不然不會長得這麼脫俗。

向遇抖了抖肩,沒有說什麼,走出了房間,把他的床鋪留給了這位「大小姐」,然後來到了他剛剛清理過的甲板上。

甲板旁邊就有一堆繩子,還有許多雜物,這些東西墊在下面也能將就一晚,他以前不就是這麼過來的嗎?

在貧民窟時,他就從來沒睡過床,公園裡的長椅就算是他最好的床了,但那床並不允許他一直睡。因為威爾遜警官總是喜歡牽著他的「兒子」巡邏,一旦發現長椅被佔了,他兒子就會發了瘋似的去追咬人。

向遇被追過很多次,但好在從沒被追上過,這大概是威爾遜兒子一生最大的遺憾吧。

至於如果真的被追上了,又被咬死了又會怎麼辦。威爾遜曾經公開說過,賤民的命如雜草,是不值錢的。

向遇對此感觸頗深,他的許多「同僚」都死在了威爾遜警官們的除草任務下,沒有一點反抗的機會,當然警官們也沒有一點懺悔的機會,有誰會對一堆雜草的死而懺悔呢。

所以當今天船長,還有那些和他生活了半年的「同伴」看到他被挾持時,不僅沒有表露出一點關心、擔心,甚至還嫌戲不夠熱鬧激烈,提出了「幫忙」時,他一點都不感到意外。

因為他早就習慣了,誰會對他表露一點善意呢?大概可能就是克萊爾的事後道歉和他得幸時的笑容了。

向遇從不抱怨什麼,他相信苦難總是接踵而至,這才是世間不變的道理。只不過他比較特殊,苦難要多一些罷了。

「啊呀,你怎麼睡在了這裡?」艾琳不知什麼時候走了出來,看到他這個樣子有些揪心的說道。

「這不是拜你所賜嗎?你睡了我的位置,我當然只能睡在這裡了。」

「這樣啊,我以為你發現我佔了你位置后,你會去和其他人擠一擠的,沒想到你竟然睡在了這外面,冷嗎?」艾琳有些內疚道。

「啊?啊,不冷。」這大概是向遇第一次聽人問他冷不冷,算是除了他奶奶后,第一個關心他的人。

這應該算是關心吧?

「唉,早知道你這樣我就不和你搶了,那些人發現你沒睡的地方了,難道不會讓你去擠一擠嗎?真是的,他們是有多冷血啊。」艾琳嘟著小嘴說道。這個略帶黃種血統的小美女嘟著嘴,樣子煞是好看,果然好水好米就是能養好人。

「他們可是海盜,冷血不是很正常的嗎?怎麼可能那麼好心?」向遇已經習慣了,在上海盜船的第一天他就明白了,海上生活是冷的,人也是冷的。

還想被海水吹過之後,人都會變冷。

「那你怎麼這麼好心?還給我讓位置。」艾琳蹲下身子問道,聲音像空谷里黃鸝鳥,清麗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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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海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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