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
「尖尖的鉗子蟹老闆，做做體操真健康...」院子里柳樹抽了新芽，彎彎細細的搖晃著，綠綠的草地上，一群小朋友正在陽光下舒展著小胳膊小腿，淘氣的很，「爬呀爬呀過沙河，爬呀爬呀過沙河...」小娃娃稚嫩的聲音透著甜滋滋的歡快，陳思爾站在院牆外踮著腳向裡面望，
「陳主編」肩上被拍了一下，嚇了一跳，回頭看是淺笑彎彎的蔣蔣，「早上好呀。」
「早上好，蔣女士。」陳思爾沉吟了一下，覺得叫女士不太好，他總感覺蔣蔣還是個小女孩，不叫又覺得不尊敬，還是叫出口，
「別這麼客氣，叫我蔣蔣吧，大家都這麼叫。」
「額，好。」
蔣蔣笑著領著他並排朝巷子里走，「今天約你來這裡不耽誤你時間吧。」手裡的紅豆奶茶遞了過去，「吶，前面小巷裡阿婆做的哦，比奶茶店的好喝多了。」
眼前突然被遞了一杯奶茶，夾著軟綿綿的話語，蹭的陳思爾的心也軟綿綿的，「好，謝謝，這個幼兒園是，是你開的嗎？」
「是呀，大學畢業來這裡開的，我看了你的策劃，是很不錯的想法，我也覺得從周庄開始就不錯的，讓大家好好認識認識中國的大好河山。」
「噗嗤。」陳思爾笑了出來，嘴裡的珍珠滑溜溜的順進胃裡，講不清楚的甜，就像此刻站在幼兒園門口，穿著運動裝，扎著馬尾辮的蔣蔣，像極了十七八歲的女孩，叼著奶茶，豪言壯語，討喜又大方的模樣，透著清清氣氣的可愛。
「你，你笑什麼！」蔣蔣以為自己哪說錯了惹了笑話，紅著臉咬著吸管。
「沒有就是你說的很對。」陳思爾連忙解釋，見女孩抬起頭看他，毛茸茸的髮絲扎在她的衣領上一跳一跳的動，沉吟幾秒，才吐出來：
「也很可愛。」晨風悄悄溜過，日光還沒漫上小溪流，就先看到陳思爾躲藏在耳後的一小片緋紅，探頭探腦的漫延。
「現在老師要講故事了，看看那個小朋友坐的最神氣呀。」陳思爾在堂檐下看著柳樹發獃，聽見清亮的女聲帶著柔和綿順的語調，教室里是蔣蔣和小朋友坐在小板凳上，靈動活潑的音樂響起，蔣蔣的眼睛亮晶晶的，在一群活蹦亂跳的小朋友面前，流動著童稚美好的故事，日光傾灑在背影上，勾勒出女孩恬靜的臉龐。
很多年後，陳思爾坐在窗前曬太陽時，忽然想起年少的歲月，浮現出蔣蔣低頭淺笑的蔣蔣，猶如一幅染上油彩的詩意年華，塵封良久后，是酣暢淋漓的溫柔。
「園長姐姐，這個叔叔長得好看呢，是你的男朋友嗎？」小姑娘蹲在蔣蔣身邊仰著脖子瞪著大眼睛看著陳思爾，手裡扯著蔣蔣的衣角，小小聲的問蔣蔣，
「哈哈，」蔣蔣笑著颳了小姑娘的鼻子，「不是，他是姐姐的好朋友，就是你和小桃桃那樣的好朋友。」
「哦，可是桃桃是女孩哦，叔叔是男孩子哦」小小的人呀，機靈得很，果然越小的孩子越不好哄，小手戳著陳思爾的小腿，陳思爾也忍不住添了笑容，蹲下去摸著小姑娘的小腦袋，
「叔叔是男孩子，但是叔叔和園長姐姐也和你和桃桃一樣，是很好的朋友，因為我們喜歡的東西是一樣，就像你和桃桃都喜歡鞦韆一樣哦。」
「哦，那桃桃和我還喜歡軟軟的糖糖，叔叔和姐姐也喜歡嗎？」
「嗯~喜歡的呀」陳思爾學著蔣蔣的語氣柔聲細語的和小姑娘說著話，「下次我再來帶給好不好？」
「好」
陳思爾拉了拉小姑娘歪了的蝴蝶結，「好的話，就不要叫叔叔，叫哥哥哦」
「哥哥」小姑娘笑的臉上帶著紅去找小朋友了，蔣蔣聽著一大一小兩個人的對話，聽到最後笑出了聲，
「原來陳主編還在意這個呀。」蔣蔣站起來看著小朋友和院里的老師做遊戲，悄聲問他，
「額，算是吧，這樣和你好像配一點。」陳思爾微側頭，看著女孩低頭不語的模樣，心間漫上潮水，激蕩的搖晃著歡快，面上的笑容更顯見，童聲喧鬧好像也飄的很遠，很遠。
「今天謝謝你，我想我有了些新思路。」陳思爾在幼兒園門口簽到本上寫下名字的最後一筆，才看見蔣蔣抬起頭，
「不客氣，有幫助就好，本來我也只是想帶你來看一看，沒什麼意思。」
「那我們說好了，明天中午請你吃飯，商議一下稿子的走向，就在前面小巷子那等你。」陳思爾認真的看著蔣蔣的眼睛，蔣蔣眼神瞟向一邊上了客人煙火氣十足的小店，手指卷著衣角，點點頭，
「那我就先走了，」陳思爾跟著她的眼神站在她面前，
「好，再見。」蔣蔣眨著眼睛，手裡的衣角卷的更急，乖乖的瞪著他，
「再見」陳思爾微微屈身點點頭，蔣蔣轉身離開，轉過身的一瞬嘴角牽起大大的笑容，露出了兩顆小小的虎牙尖，
「哎，蔣，，蔣琳琳，」陳思爾的聲音從身後響起，蔣蔣回頭，上午十一點左右的陽光正好，飽滿的照耀在陳思爾身上，薄西服搭在他的左胳膊上，周周正正的白襯衫也在太陽底下格外好看，陳思爾眯著眼睛，朝幾十步外的蔣蔣喊，笑容溫潤「明天還有奶茶喝嘛？」
蔣蔣:「哈？！」
離得太遠實在看不清女孩的臉，只見到走的愈來愈快的背影在轉角處小巷口不見了，正午時刻，遊人漸漸多了起來，街邊的小店圍滿了人，店裡的阿婆圍著帶著滾邊的圍裙忙來忙去的轉，香氣飄出來，一時不知道是哪家店的香味了，早上搭在外面的衣服被收了回去，廚房裡鍋碗瓢盆的碰撞開始響起，唯獨小橋邊上的蔥綠草叢開了幾多鮮紅鮮紅的花，穿橋而過的河流靜靜地泛著漣漪，盪起一小圈，一小圈的微波。
陳思爾站在橋邊觀望著來來往往的人，細密的風從他臉前穿過，想起了在辦公室里做的那個夢，夢中那個姣好的身影轉過身來，似乎是笑的明媚可人的臉龐。
「嗯?幼兒園呆久了，怎麼這麼幼稚了？」
「呦，蔣園長回來了，小朋友們都放學了。」張雅難得的素麵朝天，及肩的短髮紮成一個小揪揪在腦後，白裙子套在身上，一改端莊優雅的面貌，清新淡雅，
蔣蔣看了她一眼不作聲，拍拍她的肩，一臉認真的樣子，唯獨眼角盛了滿滿的笑進了幼兒園，「哎，前面小飯館等你啊。」張雅在她身後喊，
蔣蔣看著老師們將午餐推進教室，進去每個班級，瞧著每日里不太吃飯的幾個孩子的進食狀況，又去食堂后廚巡視了一下，將老師，后廚主管囑咐了個遍才放心離開一會。
「這裡」中午的陽光正好，吹起一陣陣涼風，微微濕潤的空氣慢慢滲透，天還沒陰下來，小雨就淋淋漓漓的落下，蔣蔣踏進飯館的時候，已經將近一點左右了，吃飯的人走的七七八八，涼風順著雕花的窗沿竄進堂里，吹散了不少熱氣騰騰的煙火氣兒，張雅已經點好了菜支著脖子等著蔣蔣，
「大園長，你這一忙起來可連飯都不吃了啊，回去可就要講給你媽媽聽的。」總算看著她來了，才抽了筷子，指點著她，
「哼，你穿我衣服幹嘛?」蔣蔣捏起一塊肉放進嘴裡，才接過張雅遞過的筷子，
「好看不，比你穿好看吧？」
「德行吧。」
「小姑娘，講話凶得咧。」張雅替她夾了塊魚，嘴角帶著淡淡的笑，仔細的瞧著低頭吃飯的蔣蔣，「怎麼樣，還不錯吧。」
「什麼呀？」蔣蔣抬頭，歪著腦袋看她，
「你說呢？陳主編呀。」張雅有些著急的往前湊了湊，眼睛閃著光，「感覺怎麼樣，有戲嗎？」
「哎呀」蔣蔣口齒不清的咽下嘴裡的米飯，嗔怪的撇撇嘴，眼睛里卻堆滿了笑意，彎彎的像晚上掛在窗邊的月牙，晶晶亮亮的閃著女孩欲說還休的羞澀，
「那就是有戲呀。」張雅挑了挑女孩的下巴，最近忙的厲害了，軟軟的雙下巴都沒了，尖尖的硌人，手感一點也不好，
「嗯哼。」
「嗯哼？千年的鐵樹也開花了，也有感情線路了呀。」張雅一邊挑著魚刺，一邊意味深長的審視她，
「吶，是你講他好的呀。」不甘示弱的反駁，嘴裡的飯粒咽下，撒著嬌的反駁，輕輕脆脆的，磨著張雅的耐心，
「好好，我講的，就是逗逗你，你快吃飯啊，不是還要回園裡嗎？」最受不了她這個樣子，黏黏糊糊的磨人，嫌棄又捨不得拒絕，把挑好的魚放進她碗里，「我一會就回去了。」
「嗯，有事嗎？」
「嗯，公司有個新項目，需要開會，你乖乖的，好好吃飯。」張雅摸了摸她的腦袋，毛絨絨的手感，好舒服呢，
「好的，張總，你放心，我忙完就去探您的班。」蔣蔣討好的虎牙又露出來，
「德行，快吃吧。」
「哎。」
小雨稀稀疏疏的下了一會，剛過了午後就停了，橋邊新長出來的紅花帶著清涼的水珠在悄悄的抽芽長個子，河流上搖擼的船家又慢悠悠的搖著船出來，船上還擺著不知道在哪摘來的荷葉，散著清香清香的味道，屋檐上時不時落下的雨滴落在地下偏低的小水窪里，「嗒，嗒，嗒，」小聲音的撲騰，不安分的很，青石板的縫隙里青青的小草眯著眼，探出頭來，細細打量這初來乍到的人間。
檐下聞細雨，橋邊生百卉。
一城山水秀，巷口初初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