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施言還停留在十五歲。
她沒法想象,和自己一塊長大的素素,如今是一臉滄桑,她甚至留意到了素素眼角的細細紋絡。
素素雖是乞兒出身,但五官秀氣,她曾經當真打算給素素物色一個好人家嫁了。
施言不知,是不是老天故意安排了這一場,讓她重生歸來,遇見仇家、冤家,也遇見了故人。
她曾少年風流,一慣不太正經。
在爹爹、娘親,還有長姐的庇佑之下,她不諳世事,一向活的肆意,所以,她可以不顧皇帝的意思,私自和顧九年定下終生。
此刻,看著素素為了自己背負了十五年的仇恨,施言嗓子微啞,道:「素素姑娘,我今日所言千真萬確,實不相瞞,是靖王要將我安插在顧首輔身邊,我亦不是顧首輔的什麼心肝寶貝疙瘩,我與你一樣,咱們同是天涯淪落人。」
施言一腔肺腑之言。
素素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她竟然會幻想眼前之人就是她的郡主。
「你不要再說話了。」素素很無力,若非是的確需要眼前女子當誘餌,她真想讓她永遠閉嘴。
施言動了動唇,很想抱抱素素,她看得出來,這十五年來,素素過得很是辛苦。施言很想告訴素素,她回來了,從今往後,素素不再是一個人。
正要上前,素素突然轉身,她總覺得眼前女子怕是腦子不太好:「你要作甚?我告訴你,你不過只是一個替身,是我家郡主的替身!」
施言:「……」
她突然無言以對。
素素讓自己極力鎮定下來,郡主死了十五年了,又怎會平白無故出現在她面前呢?
「我要如何相信,你當真痛恨顧九年?」
施言想先穩住素素,道:「此事說來話長,總之,只要我順利回到京城,我定與你聯手對付顧九年。不過,直接殺了他,實在是太便宜他了,我要讓他愛上我,然後我再一刀捅了他,讓他嘗嘗被心愛之人背叛殺害的滋味。」
素素呆住了:「……」
不得不說,這個法子很絕。
也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姑娘的處事風格像極了她家郡主。
素素沉默之際,施言耐著性子問道:「素素姑娘,你至今還未成婚么?等回到京城,我找到了家人,我就給你尋一個好人家嫁了,如果沒猜錯的話,我應該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千金。」
素素:「……!!!」
不能忍了,她真的不想忍了。
素素抿著唇,沒再搭理施言,她一個人跑開數丈之遠,沿著一棵水桶粗的梧桐,身子緩緩下移。
終於,一個人痛哭出聲。
她一定是太想郡主了,不然,又怎會對一個陌生女子這般熟悉。
「郡主,是婢子無能,一直不曾給您報仇!」
隔著數丈遠,施言聽見了素素的哭聲,她想上前寬慰,可她又用什麼身份去寬慰?
她的仇,她自己會報,她也一定會給素素一個好歸宿。
施言還想問問家中的事,但又擔心會讓素素懷疑她居心不良,遂只好作罷。
只要回了京城,一切都好辦。
素素感覺到了身後一股莫名的凝視,她一回頭,果然就見一妙齡女子,正雙眼朦朧的看著她。
素素:「……」好想殺了她啊!
施言難得正經:「素素姑娘,我倒是有一個法子能讓顧九年明日露面。」
素素對眼前這女子甚是懷疑。
施言只好兀自說:「素素姑娘,勞煩你散播這樣一條消息出去,就說,多方人馬都在暗殺於我。以顧九年多疑的心性,一定會以為,我知道了不得了的秘密,所以我被你擄后,金陵權貴才要滅口。」
「顧九年的敏銳力高於一般人,一定會來「救」我。屆時,你若還想下手,就可儘力而為,不過……殺顧九年這件事,要是交給我來辦比較妥,我有更絕的法子。」
更重要的是,顧九年以為她還有利用價值,這期間,會保住她的小命。
素素已無力爭辯,只能暫時如此。
「若是明日你耍什麼花招,我定殺了你!」
施言莞爾一笑,表現出無盡的善意:「素素姑娘,你放心,我絕不會辜負你。」
素素:「……」
看著美人清媚傾城的臉,素素握了握拳,喉嚨里壓著的一句狠話又咽了下去。
莫名於心不忍。
****
顧九年知道自己又做夢了。
這一次回到了年少時候,他根本不想醒來,盼著這一刻能長久一些。
少年時光對他而言並不好過,嫡母苛待,父親視他為.孽.種,家中兄長們將他踩在腳底下,他是泥潭裡的渣子,遲早要泯滅。
直至,他費盡心思入了太學,認識了那個稀奇古怪的小郎君。
年少的心思最容易萌動,即便是身處深淵的他,也渴望那一抹璀璨的光束。
夢裡一片白霧茫茫,剛剛入秋,太學的學子們一大早就晨起讀書。那個人喜歡睡懶覺,恰好顧九年這一日離開的遲,被她一把抱住了腰。
她在太學,一慣如此行事,顧九年起初以為她是斷袖。
其實,即便她是斷袖,他也想跟她親近。
「該起來了,不然夫子一會又要訓誡你。」顧九年沉著臉,他素來寡言斂默,不會露出其他情緒。
他垂著頭,看著環在自己腰間的雪白的細腕,藏在內心深處的齷齪心思被無限放大。
那一年的顧九年,一心以為自己是個斷袖。
並且,他坦然的接受了這個事實。
他這樣的人,靈魂早就滿目瘡痍,本就不打算生兒育女,喜歡一個男子又如何?
只要這人是阿言,無論是那男是女,他都想要。
所以,每每看到阿言在太學撩.撥其他男子,他心頭酸楚,又恨又氣。
畫面一轉,天際繁星閃爍。
顧九年睡意很淺,他與那個人同寢室,察覺到她夜間離開了寢房,他也忍不住,遂悄然跟了出來。
他一路跟到了太學後山的溫泉池旁,月光傾瀉而下,他目光一瞬也不瞬的望著池中央一身皓白的人。
就在他忘卻呼吸時,池中人突然轉過身來……
「阿言……」
顧九年低吼了一聲,嗓音酸澀,聲音彷彿是從喉嚨深處溢出。
他睜開眼,望著頭頂的承塵,很想再次入夢,可他知道,無論他怎麼努力,也回不到當年當初……
顧九年聽見門外細細索索的聲音,他坐起身來,深沉道:「進來。」
常鳴並非故意偷聽牆角。
只是,主子夢見夫人的次數愈發頻繁了,每次都是叫著「阿言」,醒來后就是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大半天。
常鳴推門而入,不敢直視主子失魂落魄的臉,道:「主子,沈大人已暗中派人去了雞鳴寺埋伏。另外,靖王著實古怪,明明那位九姑娘是他找來.色.誘.主子,這廂卻又要殺了她。靖王的殺手已經安排下去了。」
顧九年並不關心一個瘦馬。
光是她長的像阿言,她就該死。
「常鳴,你的話太多了。」
常鳴:「……」
他話多麼?
他一直都是一個內斂又沉穩的一等隨從啊!
常鳴忍不住又說:「主子,眼下好幾波勢力都開始出動,都是要殺那位九姑娘,可見……此女子估計知道了什麼秘密。主子不如先一步將人捉來,她念及主子救命之恩,必然會對主子言無不盡。如此一來,主子也能趁早完成金陵的任務。」
顧九年抬手捏了捏太陽穴。
被常鳴吵的頭疼:「閉嘴,你下去吧。」
常鳴:「……」
那主子到底救不救人?
倒是給一個準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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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就到了次日晌午。
施言餓的兩眼發花,她被綁住了雙手,而此時素素就藏在暗處。
按著施言的推算,顧九年八成會過來,他這個人不會放過任何蛛絲馬跡,一旦他以為自己很可能知道金陵權貴的一些秘密,他必然會將她帶走。
不多時,雞鳴寺後山果然有了動靜。
但來人不是顧九年,而是一波黑衣人。
施言美眸眯了眯。
有人要殺她。
她猜測是蕭淵,估計就連蕭淵自己都快搞不清,她到底是誰的人了吧。
她突然勾唇一笑,倒是很想將這一盤棋下下去。
所有人都在迷霧中,唯有她是掌舵人。
黑衣人出現,素素的人也當即露面,兩方人馬打了起來。
就在施言靜等著顧九年時,這人來的比他想象的要快,他並非是隻身一人前來,身邊還帶著愣頭青---常鳴。
顧九年眼神暗示,常鳴上前解開了施言手上的捆繩。
施言記憶中的一切都那樣鮮活,彷彿昨日才發生過,撇開顧九年不說,她與常鳴也甚是熟悉的:「多謝鳴鳴。」
少女的聲音極輕極柔。
她說這話時,還看著他莞爾一笑。
常鳴嚇慘了,甚至獃滯住:「……夫、夫人!」
夫人是他的「噩夢」。
總愛捉.弄他,還喊他「鳴鳴」。
可倘若可以換夫人重生,他寧願折壽十年。不……是寧願用自己的命換夫人的命。
顧九年擰眉,似乎不悅:「常鳴,走了!」
後山的打鬥還在繼續,常鳴忍住心驚肉跳,拉著施言就跑。
施言離開之前,轉頭對正在打鬥中的素素笑了笑,用了口型說:「今後,一切有我。」
素素:「……」
這位九姑娘到底是什麼人?!
有那麼一瞬,素素懷疑九姑娘是郡主的女兒,可想想又不對,郡主死時才剛剛成婚呢。總不能是郡主曾經.綠.過顧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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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一直藏在暗處的沈浪最終選擇不露面,見施言被顧九年帶走,就對手底下人道:「撤、撤了吧。」
蕭淵殺人。
顧九年救人。
那他是來做什麼的?
沈浪兀自搖了搖頭,輕嘆了幾聲。
他真真是魔障了,他今日走這一趟,究竟是想得到什麼?又或者說驗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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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言被帶到了一處畫舫,船隻駛離岸邊,獨舟飄在秦淮河中央。
隔著薄紗,她聽見主僕二人在外面說話。
常鳴吱吱嗚嗚:「主子,她、她……她真的很像夫人!」
顧九年似乎沒甚麼耐心了:「常鳴,你再說這種話,我今日就讓你去西北!」
常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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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言:我這裡有一千種殺了前夫的法子,我最終選擇了最狠的那一種。
年年:哪一種?
施言:美人計,先撩你,再讓你愛上我,等你不能自拔時,一刀捅了你。
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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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們,今天的更新奉上,歡迎大家提出意見和建議哈,第一次寫這種類型的文,還是走感情路線,劇情只起到輔佐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