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水芃山
夜深人靜,一把精緻的小刀在林丁月手裡翻來覆去。
至少可以肯定的是這把鹿骨簽不是來自於剛剛死去的鹿族族長。儘管如此她握在手裡還是莫名感受到一陣陣火辣辣的痛。
收拾行李?她笑了笑,自己又有什麼行李可以收拾。就這麼不明不白的答應了做葯童,也不知道將要相處之人是善是惡,即將相伴的日日夜夜是喜是憂。
輾轉未眠,次日凌晨林丁月終於沉沉的睡去了。這一睡就睡到中午頭。棉子彷彿洞悉了她的心情,亦不去打攪她,直到朦朧中聽見一個稚嫩的童音唱著一首陌生而溫柔的山歌,她才緩緩睜開眼。
一個大大的小臉盤兒正懟在她跟前:「這位姑娘好生懶惰,睡的花兒都要謝了~」
林丁月頓時有些尷尬坐起來對她說:「小馨,謝謝你的歌,要不是你我怕是要睡到太陽下山呢!」
「嘿嘿,那你怎麼報答我呀~」小馨甜甜的笑道。
「嗯……姐姐給你畫張相吧!」林丁月也只有這一手了。
「好啊好啊,我去給你取筆墨!」小馨蹦蹦跳跳的跑出了屋子。
這日天氣格外的晴朗,林丁月換上了衣服梳洗了一下,心情也就變得不錯。她走出屋子,看到這府邸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面露紅暈,大家和和氣氣各司其職,彼此見面互相噓寒問暖。林丁月竟有些為之動容了。在自己的世界里大家都忙忙碌碌的,人與人之間相處反而會生疏一些。以至於她有時忘記了該如何與人親近。
這時,棉子托著一個墨綠色的包袱走了過來:「丁月小姐,明天就要隨首領遠行了,知道你空手而來,這回卻不能空手而去,山高路遠,給你準備了點行頭,有備無患!」
「謝謝你啊,棉子姑娘。」
「客氣了,丁月姑娘,啊,對了,這早飯時間已經過了,就給你備了午飯。」
「謝謝你…」林丁月一時間不知道再說些什麼好。她感覺甘草說的那句話有道理,自己不能在這裡白吃白喝下去。
飯吃到一半,聽到門口嘰嘰喳喳的:「黃哥哥你快借我你的油煙墨嘛!」
「小馨,你要那墨做甚?」
「那個懶姑娘要給我畫像!」
林丁月噗的一口差點把飯吐出來,忙走出門,見到小馨拉著黃芪的衣袖跟他撒潑。
「是我答應要給她畫像,能否借筆墨一用?」
黃芪嘆氣笑笑:「無妨,我去取來就是了。」
小馨笑嘻嘻的坐在小凳子上,看著林丁月:「把我畫美一點哦!比菟姐姐美一點就行。」
「呵呵……好…」林丁月手拿著毛筆,心裡有點發怵,自己學的是西洋畫,油畫筆拿慣了,用毛筆作畫可是頭一遭。哪怕有支鉛筆來個素描也可以救救急…想著想著遲遲的不能下筆…
「你怎麼不畫呀?」小馨問。
林丁月轉而又想毛筆與油畫筆亦有相通之處,墨汁與油畫顏料又都是上色之物,萬變不離其宗,不再多想只管刷刷的下筆畫起來。
然而就算畫的再惟妙惟肖也不能把小馨可愛的表情完全地呈現出來,林丁月不免有些不滿意。
小馨再也坐不住了奔過來就要看…
「嗯,你覺得可還滿意啊?」林丁月心虛的低頭看了一眼小馨…
只見她兩眼放光:「嗯!好像小馨呀!」
聽到這裡林丁月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完成任務。
小丫頭抱著自己的肖像畫滿院子跑,最後她探頭進來:「謝謝你。懶姑娘。」
林丁月皺眉:「可不可以不要叫我懶姑娘呀!」
「嘻嘻,你就是懶姑娘呀,懶姑娘告訴你一個秘密,那個甘哥哥有潔癖,你一定要小心伺候!」說罷便蹦蹦跳跳的走掉了。
「潔癖?」林丁月默念著這個詞:「切,有潔癖的人還能上山挖草藥…」
不知不覺天色就暗了下來,林丁月想想明天竟要隨著那厭惡之人遠行,心中起了退縮之意……「不如連夜逃跑…可是能逃去哪裡…這裡都是他的領地。還是混進鹿族讓他們帶我去獸部…不行不行,誤會還沒澄清…等於送死…可我幾次忤逆那個甘草他一定對我心生怨念……」
正想著,有人敲門:「門沒關,我進來了…」
林丁月抬頭一看是黃芪:「哦。沒事。」
「看你愁眉不展,可是在打退堂鼓啊?」黃芪笑眯眯的問。
「我…我有疑慮。」
「姑娘有何疑慮?」
「為什麼他選我做葯童?我對草藥一無所知,還對他出言不遜,莫非是想藉此機會報復我?」
「哈哈,姑娘多慮了,甘草殿下選你同行自然是有他深遠的意義。你跟去了,定能找到答案。」
說完黃芪從衣袖中拿出一支黃玉簪,簪頭上有一朵花苞:「臨行前我送你一支錦囊簪。危難之時或許它可以幫到你。」
林丁月道過謝後接過來仔細看了看,然並沒有發現什麼蹊蹺之處:「這怎麼用?是用來防身嘛?」
「算是吧。到時你敲開這朵花苞自然會明白。」黃芪說完便離開了。
林丁月收拾好行李,最後看了眼手機,依然是兩格電,這部手機作為維繫她和原先世界的唯一物件也讓她倍感安慰。又或許因為有那支黃玉簪壓陣,這一夜她沒有做夢,也沒有醒,睜開眼正是晨曦初露,她緩緩起身,穿回了t恤牛仔褲,紮起了高高的馬尾。梳洗完畢,便與大家告別。唯獨不見小馨,或許小丫頭還在貪睡吧:「以後我可有機會叫你懶丫頭了。」她心想。
黃芪備了車:「雖說步行亦可,還是再送你一程。」
「為什麼搞得這麼隆重,是我有可能回不來了么…」林丁月心裡沒底。
「哈哈哈,那倒不是,水芃山之行歷屆只有首領一人前往,期間確實要經歷諸多坎坷,但也不至於送命,只是這類似於標榜草部繁盛的重大祭典,你又是第一次,還是穩妥些為好。」
「說來說去你還是怕我跑了…」林丁月略含諷刺的說。
「沒有的事,丁月姑娘可以全當是遊山玩水,時辰不早了,我們出發吧。」
林丁月默默的上了車,一路上只聽馬蹄聲嘎達嘎噠地響,彷彿敲在她的腦袋上一樣。
到了甘瑛殿,她跳下馬車,見甘草已經在殿外候著了,黃芪正要拱手說話,只見甘草一個瞬移,閃到林丁月面前拉起她的手,下一個瞬間兩人便消失在甘瑛殿。
「殿下珍重。」黃芪站在原地對著長空輕聲的說。
林丁月只怕是又經歷了一次魔鬼般的過山車,凌厲的雲片在她的臉上手上亂舞,有風不停的灌進她的嘴巴里,還夾雜了一些雪花般的顆粒。她的身體彷彿同時感受了冰與火,光與暗,痛與癢。就連自己也說不清這樣的感覺持續了多久,忽然一切都安靜下來,睜開眼,見自己飄在空中,下方有一座看不到頭的山脈,青蔥而巍峨,如此美景盡收眼底讓她覺得剛才所承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以至於完全沒有感受到有一個人正在後面用力的抱著她。
高度一點一點降低,終於他們落在了一片空曠的草原上。林丁月這才意識到兩人是貼的如此的緊密,與鹿不同的是,他的身上有一股說不出的味道,讓人想要暈厥或是甜甜的睡去的味道。
「你還想讓我抱你多久?」
「啊,啊,放我下來…」林丁月一反應過來臉便刷的紅了,只怨雙腳觸不到地,唯有拚命的掙紮起來。
噗通一聲,下一個瞬間她便徑直的被地心引力給吸去了,頓時覺得屁股酸痛:「粗魯如你,註定孤生!」
「丫頭,沒時間跟你磨嘴皮子,這是我三年一度的修行,對草部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你對此地一無所知,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我,我需要知道些什麼呢…」林丁月眼前僅此一人,只好服軟。
「水芃山是一座面積龐大的山脈,佔據玄液霖五分之一的面積,地理位置涉及草部,林部,水部,石部,禽部,金部和獸部。其中涉及草部的領土面積最廣,草部的眾多族群村落都坐落在此,我們目前處在山腳的位置,這裡空曠無物,是舉行族群祭奠的地方,雖說每個族群都歸我管理,但族群之間的習性還是大有不同,所謂入鄉隨俗,相安無事。你初來乍到,難免惹人耳目,切記一句話,謹言慎行…不,你…還是不如不言。」
「不言?」林丁月詫異道:「讓我做啞巴嗎…」
甘草凝思片刻,從懷中掏出一個盒子,打開盒子拿出一顆紅色的藥丸:「你把這顆藥丸吃了。」
「我不吃…」
話剛說到一半,一顆紅色的藥丸便飛進了林丁月的嘴巴里,就這麼附著到喉嚨上,像是張開了一張粘粘的網,下一刻林丁月再也發不出一個音符…
她不可置信的看著甘草,眼中滿是憤怒。
「好了,這下我們可以出發了。」甘草心滿意足的邁開了步子。
「不說就不說,跟你是話不投機三句多!」林丁月在心裡罵道,無奈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跟在了甘草的後面。
兩人就這麼安靜的一前一後的走著,將近黃昏的時候,不遠處出現了一個村莊。
「太好了!走了大半天累死了,找戶人家落腳歇一歇!」林丁月想。
甘草的臉上卻是格外的沉重,他對林丁月說:「這是我們修行的第一站,鬼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