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宵眠抱玉鞍

『……』

『……』

看著遠處天際邊的情況，眾人心下焦慮不已，但是卻又有些無可奈何。

在策馬跑到這個山丘頂上之前，張老軍漢他們等人的擔心和猜想就果然沒有錯，他們聽到的擊鼓聲和號角聲就確實是從俱蘭城的方向傳來的！

因為啊，他們的那個目的地，也就是那個俱蘭城，此時就確實是正在被一大群的突厥人士兵給圍攻著。

此時，哪怕遠遠地望去，都能隱約看到無數的箭支橫七豎八地扎在那種夯土的城牆或是牆根處，而不少稀稀拉拉的屍體就仍舊那麼橫亘在城牆之前。

而城牆以及城門的附近也有多處被燒焦的痕迹，甚至此時，還能看到一處靠近城門的那乾涸的護城壕里，更是冒著滾滾的濃煙，像是某一具攻城用的木頭車輛破損以及被焚燒后，就那麼被突厥人給丟棄在了裡邊並任由其焚燒著？

「啊！」

「那是……」

看著遠處天際邊的那個由泥土打成夯土塊，再壘成牆體的俱蘭城城牆，再看看那個木質的城門以及高高拉起來木橋，以及那乾涸的護城河，也就是那護城壕裡邊的那些似是故意種進去的戈壁荊棘叢，李白便不由得心下一嘆。

那座俱蘭城雖然不大，但看起來似乎也有著關內的那些城池一樣的城垛、城樓、門樓以及敵台等等布置，且看情況，別的那些個基本的防禦設施那都是應有盡有的，而像那種鹿角木、陷馬坑、拒馬槍等等似乎也有不少？

反正，李白憑著他自己的那極佳的視力就已經是看到了不少的。

但唯一可惜的是，城裡的守軍似乎還是太少了一點，單單是跟敵人接觸的那一面，城牆上的人影就稀稀拉拉的，跟城外邊那些個結陣紮營，看起來密密麻麻，至少數千乃至於上萬人的突厥人大營比起來，那就真的是差得太遠了。

而至於城裡的守軍，究竟是因為人太少動員不了那麼多人，還是因為故意不在城牆上布置那麼多的人，那李白就暫時不得而知了。

反正，看著遠處城門處冒起的滾滾硝煙以及新舊不一的痕迹，李白就不難猜測，那些突厥人肯定不是圍城一天兩天了，且今天肯定是又嘗試過一次進攻，並正在他們這些人來到這裡觀望之前便匆匆結束了一場攻勢，所以，眼下遠遠地看過去才會覺得雙方會那麼地平靜？

只是不知道，此時城中的守軍到底還有多少，要是有個兩千人左右的話，只怕突厥人沒有個五萬人以上的就肯定是攻不進去的！

因為李白可是曾看到過那麼一條有趣的論證，而且還是出自於《墨子》的那種！

據說，假如進攻方以十萬之眾去圍攻一座防禦齊備的城池的話，按《墨子》中的論證，守方就有且只需將四千餘人，並按每四步九人的密度在城牆上部署，便可以在最大不過千餘步的敵主攻方向上挫敗敵人的銳氣，進而成功守住一個城池？

而此時此刻，不用仔細去數李白就知道，遠處那些突厥人就肯定是沒有十萬人的，這一點，他就非常地肯定！

但是……

此時俱蘭城裡的守軍到底有多少人，且糧食軍備又到底充不充足，那他就不太清楚了。

不過，鑒於他們的那個碎葉城的糟糕情況，他覺得吧，此時此刻，俱蘭城裡的情況就肯定是不會好到哪裡去就對了。要不然，那個張五郎他們也不會因為彼此的聯絡推遲了一段時間就急急忙忙趕來這裡查看了。

「看來有點不太妙啊……」

「嘖！」

很快，自己觀察完之後，對於軍旅不太熟悉的李白，便搖搖頭，不作任何評論地直接在馬鞍上側身看向了一旁的那些同樣騎在馬上瞭望的張五郎等些個人，耐心地等著他們的反應並傾聽著他們那些老兵們的談論。

『你們看！』

『那邊，那邊，還有那邊！』

『看樣子，突厥人圍攻這裡怕是有一段不短的時間了，最少十天了吧？還有，他們也最少嘗試著攻了好幾次了，不然不會丟下那麼多的屍體。』

『你們看，還有那邊那些墳堆！』

『哼！』

『他們的數量，你們數清了？』

『沒有……』

『只憑這個方向上的那些營帳的數量，估摸著至少也得有好幾千人吧？你們看看那些戰馬！』

『怕是不止！』

『噢？』

『突厥人要攻城的話，他們就不會全是騎兵，若是別的方向還有營帳的話，看這個架勢，加起來就至少有兩萬人往上了！』

『有那麼多？』

『有！』

『應該在兩三萬人左右！』

『……』

『咳！』

『那該如何是好？』

『這樣下去，俱蘭只怕是守不住了……咱們碎葉城頂了天也就只有不到兩千人，大部分還是拼湊起來的，守住城池都有點難，想要馳援這裡跟去突厥人正面硬撼，那根本就不可能！』

『除非咱們撤回去的那些弟兄們又殺回來，只消有個三五千的人馬，也不見得會怕了他們！』

『是啊……』

『行了！別想那些了，還是想想眼下該如何是好罷！』

『張頭，您說呢？』

『咱要怎麼做？』

『頭？』

『都尉？』

『……』

眾人在指指點點一番后，便齊齊將目光看向了那個帶頭的，被他們眾人稱呼和推舉為碎葉城留守兼都尉的張老軍漢看去。

「……」

那張五郎沒有說話，就那麼默默地看著遠處的突厥人軍勢以及被突厥人圍著的俱蘭城默默無語。

此時，遠處的突厥人似乎已經看到李白他們這一行人了，不過，因為他們只有十幾個人，且身上也有沒有特別明顯的鎧甲或者旗幟，對方可能是認為他們僅僅只是一些商旅而已？

所以，一開始突厥人就並沒有多管，只有有幾十騎在遠遠地戒備著而已。

但是過了一會，發現李白他們這一行人竟然就這麼在山丘的制高點上瞭望和指指點點卻並沒有離開，知道他們似乎不像是普通的商旅后，終於，突厥人騎兵們便開始有了反應，漸漸地有百多騎散布在外圍的騎兵們在某個頭領的呼喝下聚攏了起來，然後就那麼朝著他們這雖然只有十幾人，但是卻一人雙馬的隊伍圍了過來。

「呸！」

「還能怎麼做？」

「撤！！」

「先離開這裡，找個安全的地方歇歇腳再說！」

「走吧！」

那個老軍漢張五郎看也沒看那些騎馬趕來的突厥人，只是恨恨地朝著地面上呸了一聲后，便一拉韁繩調轉馬頭，帶頭往著他們來的方向退去。

「別擔心！」

「他們是不會跟太遠的，突厥人可不傻！」

眼下他們還有備用的馬匹可以換乘，在彼此都是騎兵且還距離那麼遠的情況下，那些百來個突厥人想要追上他們就不過是痴心妄想而已！

而要不是對方遠處有大軍在，只怕張五郎壓根就不會選擇退卻，憑著他們兄弟幾個的本事還有那個劍法超群的李白李進士在，滅了那百來騎還不是跟玩兒一樣？

但沒辦法，眼下敵人的大軍就紮營在前方俱蘭城的不遠處，且數量又那麼多，所以，能不招惹敵人就暫時不去招惹比較好。

『是！』

『走吧。』

『駕！！』

『……』

「也好！」

「駕~!」

看了看乾脆利落地調撥馬頭開始加速離開的張五郎等人，再看看前方那百餘騎氣勢洶洶地撲來的突厥人，李白想了想，就還是沒有多說什麼，也跟著撥轉馬頭，跟在他們十幾人的身後，在那些突厥人還沒有趕到山丘底部並爬上山丘來之前，便一個加速，俯衝下上並消失在了敵人的視線里。

說實話，李白並不害怕那些突厥人，不管他們是幾千人還是兩萬人，因為更多更可怕的陰兵鬼將他都已經見識過了！

但是，鑒於這是個神話世界，擔心對方的軍隊里有著那種跟他自己一樣的能人異士存在的情況，他就並不敢貿然行事。

至少目前在大白天，在這種陣勢下不太敢？

別的不說，就他知道的，單單是前邊帶路撤退的那個張五郎以及他們隊伍中的好些個人，就都是那種功夫很不錯的傢伙。

反正，他見識過的，有些人一刀斬斷一棵樹或是一槍拍碎一塊巨石，那都是等閑！

所以啊，他便準備先看看再說，反正俱蘭城目前還好好的，並沒有立刻就失陷的跡象，所以，他大可以先觀察觀察一段時間，等想好了再作打算。

很快，當李白回頭看到那些遠遠地出現在山丘頂部的突厥人騎兵身影后，就果然發現那個張五郎的判斷果然沒錯，那些騎兵就果然不過是驅趕他們，不讓他們在那裡繼續窺探而已，等到那些突厥人策馬跑到山丘的頂部，看到他們這十幾騎已經走遠后，便就那麼駐馬在那裡停下不再追趕下來。

「別看了。」

「看也沒用！」

「咱們再退個幾里，然後先找個地方歇息一晚再說罷！」

發現李白一邊走還一邊不住地往身後瞭望，跑在最前邊的那老軍漢，那個被手下的人推舉出來當領頭人的張五郎便在前邊沉悶地喊了一嗓子，然後開始加快馬速往前繼續跑去。

此時，在看到了後邊那俱蘭城的情況后，他反倒不怎麼著急了。至少，他們已經知道，眼下俱蘭城暫時還是在他們弟兄的手裡，突厥人還沒有能攻打進去，那他便可以放心了。

再說了，他們瞎著急和擔心也沒用。

畢竟，憑著他們這麼點兒人手，哪怕跑回碎葉城去搬救兵，只怕也是奈何不得那些突厥人的。那就更別提，他們碎葉城裡本來就沒有多少的人手，也更加沒有多少可以上陣殺敵的士兵，儘是一群老弱和生手，能守住城池不丟就已經謝天謝地了，他哪裡還敢有別的念想？

「呵！」

「張兄，我就只是想看看他們會不會追來而已，要是真箇追來的話，興許咱們又能多上個幾十匹馬？」

李白調侃一般說著，然後很快就策馬追了上去，緊緊地跟在隊伍的後邊。

不過，他剛剛的話可不是開玩笑，如果那群不知死活的騎兵真的敢繼續追來的話，他就確實敢返身衝上去殺個痛快，到時候，那些敵人能跑幾個，那可就不好說了。

「哼！」

「他們正忙著打俱蘭城呢，可沒有空來管咱們這種游兵散騎！」

……

??

在李白等人找到一個適合宿營的地方不久，天很快就黑了，西域這裡，特別是天山山麓旁的月夜很亮，但是也很冷。

『嗷嗚~！』

『嗷~！』

遠處隱隱傳來一陣陣的狼嚎或別的什麼野生動物的聲音，聽著怪滲人的。

不過，此時在這個山坳處燃起篝火取暖並吃喝完畢的李白等一行人卻並沒有怎麼害怕那些畜生，他們就只是或躺或坐地就著中間的火堆休息著。

此時此刻，他們誰也都沒有說話，因為該說的之前吃東西的時候都已經說了，哪怕再怎麼說下去也沒甚用！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直盯天上的那輪彎月看，也不知道想些什麼的李白就終於忍不住了。

他先是看看那些個裹著毛毯，或抱或枕著馬鞍睡覺的唐軍老卒們，發現自己怎麼都睡不著的他，心一橫，便直接站了起來。

經過一下午外加半個晚上，他已經想好了，並覺得，既然他自己有能力，那就必須為這些為國守邊，哪怕垂垂老矣就都仍舊在守衛大唐的邊疆，仍舊拖著傷病的身軀，裹著單薄的毯子在這陰寒的野外寒夜裡露宿的最可愛的一群人做一點什麼？

所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后，他便一把抄起了身旁放著的那柄劍，並用力地捏了捏。

咔！！

「！！」

「李兄弟，你這是……」

雖然李白的動靜很小，但是這一群人卻很快被他驚醒，就連遠處放哨的兩個明暗哨也紛紛站了起來，並遲疑著朝著他這邊看來。

「你們也睡不著，對吧？」

「那這樣罷！」

「有沒有興趣跟我沖陣？」

將劍鞘直接掛在腰側后，一把抱起自己剛剛靠著的那個馬鞍的李白便笑著對眼前的這些個唐軍老卒們問道。

『！！』

『沖、沖陣？』

『你的意思是…...』

『劫營？！』

『可是，就咱們這十幾號人馬？』

『這……』

「不！」

「事實上，我一個人就夠了，你們到時候跟在我的後邊，記得別掉隊就行！」

「怎麼樣，去不去？」

李白無所謂地問著，反正，他們不去的話那也正好，反正他一個人就肯定是要去的，且沒有了他們，他一個人衝起來可能還會更加肆無忌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