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毫無疑問，好萊塢是全美乃至世界的娛樂文化中心。

這裡聚集著大大小小的經紀公司，也存在著無數應運而生的經紀人，他們是好萊塢一切信息和資源的樞紐，也是維持這座巨型名利場順暢運轉的萬金油。

當下公認最有權勢的經紀公司有四家。

創新精英經紀公司簡稱CAA，威廉.莫里斯經紀公司簡稱WMA，國際創新管理公司簡稱ICM，聯合精英經紀公司簡稱UTA。

其中CAA的規模最為龐大，旗下擁有好萊塢近三分之二的明星客戶，就像其總部所在的那棟大樓一樣，CAA是好萊塢不可戰勝的「死星」。

喬茜就是在這座著名的死星大廈見到瑪莎.米勒的。

對方的年齡在二十歲到三十歲之間——原諒她吧她得承認自己對白種女人有些臉盲——穿白襯衫和黑色套裙，深褐色的頭髮一絲不苟地盤起，優雅成熟，看上去很專業。

不過因為稍微了解過好萊塢經紀人這個行業，喬茜就覺得瑪莎.米勒有些過分年輕以及過分漂亮，如果不是花瓶，那必然是有過人之處。

「你很幸運，喬茜——我想我可以這樣叫你？」這是瑪莎的開場白。

她們此刻正坐在CAA千篇一律的接待室里，不大的房間放著一套沙發和玻璃茶几，桌上是屬於喬茜的演員簡歷。

「嗯？」喬茜不置可否。

儘管坐在瑪莎側面，她仍然調整了一下坐姿，露出認真傾聽的模樣。

瑪莎於是微笑，說：「粗略統計，每年好萊塢流動的有將近九萬名演員，其中女演員佔據五分之三左右。她們之中能有多少人走到台前？不到百分之一。而這百分之一的幸運兒里，真正能夠成名的，又有多少——我敢說，只有二十個人。」

「CAA可以幫助你成為百分之一，而我，能讓你成為最終勝利的二十人之一。」

「我奉行精英主義。簽一堆想要出名的新人演員，等著他們其中之一脫穎而出，那是在浪費雙方的時間，也不是我的做事風格。」

「我的客戶名單通常保持在三位左右，並且只有女演員，這讓我省去很多麻煩，也更能專心工作。」瑪莎說出自己其中兩位客戶的名字：「凱莉.麥吉麗絲，《壯志凌雲》，我想你看過；金.貝辛格，《愛你九周半》，好萊塢頂級花瓶。」

她說著停頓下來，看向喬茜。

喬茜沖瑪莎微笑，臉上是恰到好處的社交表情，並不震驚，也沒有狂喜或者膽怯。

非常的鎮定。

瑪莎喜歡她的表現，但這種超出預想的情況也令人有些不解和不安。

事情似乎正在脫離掌控。

別看嘴上頭頭是道，在這裡論起資歷她就比純粹的收發室實習生好一點，因為她滿打滿算才在CAA待了五年，其中兩年花在了收發室試煉。

但令人遺憾的是，她接手的兩位女演員都不順利。

凱莉.麥吉麗絲早過了事業的巔峰期，嫁入豪門之後重心也回歸了家庭；金.貝辛格一直沒有突破，莎朗.斯通將同類型金髮尤物的路子堵得死死，更別說去年她和亞歷克.鮑德溫結了婚，正在備孕。

也正是因為這樣，這兩位女演員的經紀事務才會落在她手上，準確的說，她只是她們的聯合經紀人。

沒有背景的新人演員剛入行，理所當然不會驚動CAA高層大佬，即使有人打過招呼。

所以喬茜這個新人，也被安排給了新手。

喬茜輕輕一笑，「這是我的榮幸。」

「但是，據我所知——」拖長了尾音，喬茜挑眉，「凱莉.麥吉麗絲忙著相夫教子，金.貝辛格因為違約被《盒裝美人》的製片方告上法庭，讓我想想，似乎是當庭破產了？」

她睜著那雙漂亮的大眼睛，微笑地望向瑪莎。

見鬼，凱莉也就算了。

金那件官司為什麼會被這個小女孩掌握得一清二楚？

瑪莎從容不迫的氣勢不知不覺消失。

而她們之間佔據談話主導地位的那個人也悄然改變。

喬茜卻好像沒有注意到瑪莎的窘迫，以泰然自若的口吻繼續說：「噢，你的樣子好像很好奇。其實我是雪琳.芬的影迷，所以稍微了解過這部電影。」

事實上，這部由大衛.林奇之女詹妮佛.林奇執導的電影接連跑了兩位女主角，雪琳芬因為在拍大衛.芬奇的《雙峰》無奈接盤，但最後的成片又差強人意，直接造成了詹妮弗.林奇的初秀慘敗。

所以主流媒體都被公關過，很少提及此事。

關於金.貝辛格的破產說自然無從提起，公眾只會知道這位女星豪擲兩千萬買鎮血虧、與當紅小生亞歷克.鮑德溫熱戀結婚，而不是寧願違約破產也不肯繼續拍詹妮弗.林奇的電影。

瑪莎暗自吸了一口氣，整個人不由自主地緊繃起來，控制住自己沒有避開喬茜的目光，她有些僵硬地牽動了一下嘴角，說：「看，這正是我需要一位新客戶的原因，而恰好這個時候，你出現了。」

喬茜回以一笑。

這個女孩調整出一個更加舒適的坐姿，靠向椅背，「說說看吧，米勒女士，CAA這麼多經紀人，我為什麼要選擇你。」

這種塞新人的小事，沒有大人物會過問，即使馬克答應幫她的忙，他的繼父最多隨口向自己的經紀人提了提，再多也就沒有了。

所以瑪莎.米勒並不是什麼非常重要的角色。

但她的能力也足夠為目前的喬茜服務了，雖然像她這樣的經紀人外邊還有上百個。

一般好萊塢經紀人的晉陞模式是：新人——秘書——助理——初級經紀人——高級經紀人。

然而CAA不同，他們的名片沒有頭銜，會議室和接待室也任人使用，連工資單都是按首字母排列的，看起來似乎人人平等。

金字塔的頂端能夠呼風喚雨，如CAA掌門人邁克爾.奧維茨，創始人朗.梅耶，聯合創始人布萊恩洛德等，並不過問日常事務；次一等的是公司的高級合伙人，他們有人脈也不愁客戶；接下來的統稱經紀人，瑪莎就是其中之一，權力參差不齊；最底端的是收發室的實習生，這些人可以接線員、保姆、司機、助理……總之得做任何事，包括但不限於為其它經紀人的妻子遛狗和送娃上學。

而CAA最具特色的打包服務和1+1＞2的團隊合作，對於現階段的喬茜吸引力不大。

之所以選擇CAA，一來她就沒得選，二來它業內頂尖，能夠省卻許多麻煩。

瑪莎抿了抿紅唇，正色說：「我能替你擺平理查德.古德和史蒂文.席格的事，讓你沒有後顧之憂。」

那個垃圾經紀人倒沒什麼值得一提，而史蒂文.席格作為二線動作明星，確實有資格為喬茜帶來無盡的麻煩。

喬茜的左手食指屈起，輕輕扣住自己的下巴，微微一揚。

這個動作讓她個人氣質中的清純甜美減弱了許多，看上去有些近似高傲的冷漠感。

「繼續。」瑪莎聽到她說。

「原則上，我並不反對潛規則，因為這就是圈子裡一直以來的風氣，但我不會迫使你去做這件事。有些人不喜歡我，但有些人就很喜歡。」瑪莎抬眸，看了喬茜一眼，「我猜你是後者。」

喬茜沖她微笑，不置可否。

瑪莎只好說：「好吧，正如你所知，我手裡的客戶確實出了點小問題，但是我在推女演員方面還算有些心得和人脈，最重要的是，我從來都很尊重客戶自己的選擇。」

這麼說著，她自己也似乎覺得一點兒尷尬，尤其是喬茜的目光從頭到尾非常平靜，但瑪莎的臉上並沒有多餘的表情，彷彿十分鐘前夸夸其談的是另一個人。

好吧，她得承認，喬茜出乎意料的優秀。

是的，喬茜很漂亮。

但漂亮的女孩比比皆是，稀缺的是具有特點以及鏡頭裡都能保持住美貌的那種漂亮。

喬茜的表情管理和情緒控制都非常好，甚至遠勝於大部分的成年人以及明星，配合她那彷彿刻在骨子裡的優美姿儀，令她整個人光彩動人，也有別於其它年輕女孩。

瑪莎認為她擁有明星氣質，性格也適合走演員這條路。

可以說，即使侏羅紀公園的恐龍真的跑出來了，瑪莎相信面前這個女孩也會首先去想如何生存下去，而不是穿上高跟鞋抱著腦袋尖叫。

就好比現在，喬茜唇邊帶著瞭然的淺笑，讓人不至於窘迫也不至於輕視，她緩聲說道：「是的，你了解過我，米勒女士，這很好。另外，我得告訴你，我是一個直來直去的人，我討厭麻煩。我告訴你我想要什麼，你去找到它、爭取它，就這麼簡單，而我將會回報給你足夠的傭金、名望……以及，最重要的，權力。」

房間里因她的話安靜了兩分鐘。

顯而易見，瑪莎先是有些掩藏不住的震驚，然後低下頭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才說：「霍頓小姐，不得不說，你的口才出乎我的意料。」

喬茜笑而不語。

瑪莎做了一個深呼吸，「我承認，我有些被你打動了，但我需要做一個測試。」

喬茜道：「願聞其詳。」

瑪莎將一份整理過的劇本頁遞給喬茜。

她看著喬茜開始翻閱，才說：「你所描繪的前景，需要以你本人具備足夠專業能力為前提，而事實上，你只拍過一支口香糖廣告——說句老實話，挺糟糕的。」

喬茜彷彿沒有被冒犯到，只是輕輕勾了勾唇角。

低頭閱讀，恬靜從容。

瑪莎心中讚賞，繼續說：「按照你的形象和經歷，我提前準備了幾個角色試鏡，我想這支南加大的短片最適合你，時間就在一個小時后。」

「可以。」喬茜抬頭，合上簡單的劇本頁，「這附近有什麼二手店么？我需要換一身衣服。」

瑪莎回答：「CAA有專門的服裝部門，還有合作的造型師隨時待命。」

喬茜笑了笑，伸出手：「只要衣服就好。以及，祝賀我們初步達成共識？」

她似乎很喜歡笑。

「別高興得太早。」瑪莎給面子地握了一下手，但還是說：「你得證明自己值得，霍頓小姐。」

她面前的喬茜鬆開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喬茜，現在你可以叫我喬茜。」

說完拿起那份劇本頁。

「你們的服裝部門在哪？我想我們的時間有點緊，畢竟洛杉磯當地的交通不太好，雖然我很喜歡這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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