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西南大勢

大明自開國之後，對殘元勢力是窮追猛打，絕不放過。

從徐達親征，到馮勝和當時的燕王朱棣，還有秦王，晉王等人多次率兵出塞，直到藍玉在捕魚兒海擊破殘元勢力，將元朝舊勢力從封建王朝打成了分散的部落，洪武年間的對蒙元戰事才告一段落。

此外就是掃蕩遼東，明軍一路推進到外東北，給沿途的林中百姓漁獵小部族發印信，授羈縻衛所，一直推到極北之地，連庫頁島也沒放過。

在南邊則是推到雲南，徹底消滅了殘元勢力，同時放黔國公府一脈世鎮雲南。

在明初時，雲南全省怕是一萬戶漢民也沒有，到明末時，雲南一半地方屬土司，一半多地方已經設立州縣，和普通內鎮省份沒太大區別了。

至於貴州，四川，湖廣南部的一些地方，地處窮鄉僻壤和深山老林，各方勢力錯蹤複雜，有很多問題根本不是大軍征伐能解決的，很多土司還是在唐時就設置存在了，依託地理和人和，大軍征伐都未必討的了好，只能繼續承認土司，用羈縻之策使這一大片西南地方的土司在表面上效忠大明就足夠了。

湖廣南部這裡，永順州，保靖州都是羈縻土司州，再往南去便是思州，思南等宣慰司，這些地方都是生苗聚集所在，土司勢力極為龐大和複雜，歷來是朝廷選官任職的畏途。

幾十年後，有播州楊應龍之亂，然後又是奢安之亂，到此時貴陽府還未成立，到隆慶三年才設立貴陽府，到崇禎四年才廢貴州宣慰司。

貴州從羈縻之地變成內附行省，也算是花費了大明二百年的時間才逐漸成型，穩定。

生苗時叛時亂，西南一帶成為大明最不穩定的地方，每隔一些年就逼迫朝廷興大軍討伐。

在平時則是以安撫為主，畢竟誰也擔不起激起苗亂的責任。

朝廷加設了川湖總督，負責四川，湖廣，貴州諸地軍務，目的就是彈壓西南地方的生苗之亂。

時間推移到了嘉靖三十年，貴州的生苗之亂越演越烈，並且有擴散之態，甚至攻陷州縣，原本在養病的川湖總督張岳被嚴旨斥責，但朝廷也知除張岳外無人可用，斥責之後，還是令張岳趕緊奔赴沅州收拾亂局。

張岳還沒到，倒是有生苗竄到常德來鬧事了。

在不知道朝廷的意圖之前，地方官員不分文武都不會出頭露面，以免生出事端。

一旦激怒這些生苗，誰知道會不會引發更進一步的叛亂。

當今嘉靖皇帝醉心修道不問政務，最討厭的就是無事生非的臣下。

曾經倚重的首輔夏言和總督曾銑都被天子處死，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夏言支持曾銑收復河套。雖然這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但對嘉靖來說就是無事生非，以一已之私使他這個天子陷在道義的泥潭裡，並且可能會危及社稷。

在這種混帳邏輯之下，銳意進取利國利民的內閣首輔和三邊總督被殺，從此之後，大明便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對那些能夠平定亂事，使大明天下表面上恢復太平的臣子，嘉靖倒是欣賞和重用，天子的態度，也就一目了然了。

對本朝的國家大事，最頂級的政治鬥爭，趙顯和趙元未必知道多少，不過上頭對生苗的隱忍甚至是諂媚縱容，這一點兩人倒是清楚的很。

「不知道還得忍多久……」趙顯喘了口粗氣，怒道：「當初在常德衛，還想著總督過來集兵時跟著去南下，一則殺生苗，二來立軍功，現在到了儀衛司裡頭，怕是沒有多大機會了。」

川湖總督除了帶少數募兵外，到湖廣這邊主要是徵集當地的衛所軍，另外就是四川和湖廣一帶的土司兵。

論戰力，哪怕是驕傲如趙顯，趙元這樣的軍中世家子，也是不得不承認，四川的土司兵在戰力上頭，遠遠超過了湖廣四川當地的衛所軍，就算是募兵營兵也是比土司兵稍遜一籌。

到了播州之亂時，明軍厚集二十餘萬人，但最後建功的是劉綎和陳琳等外來將領和來自遼東的邊軍客兵。

再其後的奢安之亂，南方明軍又是聚集二十萬人，最終還是靠的土司兵打敗了叛亂的土司兵，大明的武備真是一年不如一年，特別是在財力耗盡在三大征之後，在女真之亂時才會陷入無兵，無將，無糧，無餉，無甲，無械，無馬的困窘至極的境地。

西南不穩，消耗的也是大明有限的國力，就象現在這樣，嘉靖三十年時俺答汗還在劫掠大同等地，倭寇在南方肆虐，西南又有苗亂，百姓過的異常困苦。

就連趙顯和趙元也知道，大明此時處在風雨飄搖之中。

「這事咱們不好出手……」趙元狠狠看了那伙生苗一眼，沉聲道：「若是在常德衛，了不起被免官，這卵子大的百戶官不當就不當了！現在到了儀衛親軍那頭，惹了事，還會連累到榮王殿下。」

王府護衛一般就聚居在王府四周，每天照常到王府內輪值，其餘諸事一律不管。

常德府城和四周的守備是常德衛下的守城操練官兵負責。

若趙顯和趙元還是常德衛下的武官，同時還負責城守操練，此時出手還算師出有名。

身為親軍百戶，出手的限制就太大了，影響和後果也太大。

「爾等讓開！」看到人群只是稍稍退後，並沒有散去，拿苗刀的苗子眼中冒火，又一次向前揮刀，恐嚇眾人退後。

那個拿苗刀的應該是生苗頭目，不過看其會漢話，且懂得威逼恐嚇，未必就如其打扮的那樣是來自山野林地深處的生苗，很可能是某宣慰司之下的熟苗。

熟苗假扮生苗也是有很多便利，最少在行事上少了很多顧忌，一旦出了大事，熟苗土司頭領可以推做不知。

這等手段用的多了，不僅朝廷和官府知道，眼前的趙家兄弟和百姓們心裡也是清楚。

拿苗刀的嚇不走眾人，這碼頭處鄰近大街，莫公橋這裡行人畢竟太多了，這個生苗眼中生出戾氣，轉頭回到生苗群中，開始用苗語嘀咕起來。

在苗子們說話時，六個被圍的人終於恢復了氣力，有個拿柳葉刀的漢子持刀指向那個拿苗刀的，怒喝道：「彭擺婆，我們又不是苗人，此時不過寄居在思州，現在那邊亂的很，我等一路遷居路過永順宣慰司去澧州，再去勛陽附籍。我們本不是你彭家的人，憑什麼抓捕我們回去？」

說話的人穿著青袍，還有兩個包著頭巾，看裝飾似僚人也似苗人，卻沒想到是說的一口純正漢話。

這一下眾人都是明白了，趙顯也是神情複雜的道：「原來是穿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