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希望
宗沐雲離開玉熹殿之後，心情愉快的很。
在出王府西華門時，甚至哼起了小曲。
哪怕就是去京師買字畫這種差事已經很久沒輪到他了。
到京師跑一個來回最少要兩三個月，還是走的陸路騎馬，若是從水路走，沒有半年左右是回不來的。
雖然此行必定會有賞賜，而且購買時可以吃一些回扣，就算心不黑，一百兩銀子是能到手，節省些用，差不多夠沐宗雲一家用三年左右。
想到這裡，沐宗雲又是開心，又是有些擔憂。
自己走的這段時間，家中無有收益，看來只能想辦法先借一些錢糧了。
沐家住東門一帶，出東門后便是東湖和沅江，景緻不差，一些小官吏和中等家境的商人，還有武官世家多在東門一帶居住。
沐宗雲的家是十多年前花六十兩銀購買的一進小院，沒有門房，推門而出后是個不大的小院，三間正房和兩間偏廂，就這五間房一進的院落花費也是不小，畢竟這是大府府城，房價是比縣城或集鎮高的多了。
沐宗雲推門而入時，臉上刻意做出一些歡喜神色，他家近幾年生計困難，門板上的漆落的差不多了，顯得斑駁老舊，正房和偏廂不少瓦都掉了，也是無錢修葺，下雨天時就狼狽不堪，到處都需要用盆桶等接雨水。
小院中一角種植著一些菜蔬，養了幾隻雞，還植了一顆桂花樹，每次回家沐宗雲看到自家院落時，內心就有一種溫馨之感。
這也是沐宗雲努力的根基所在，妻子每日晒掃主持家計，撫育一兒一女，還要替人漿洗衣袍，補納鞋底來貼補家計，三十齣頭的人已經滿手老繭，頭頂也生出白髮，每次沐宗雲見到了都是異常心疼。
妻賢子幼，丈夫不得不拚命努力啊……
今日推門而入，照樣有兩個小小身影撲上來，女兒十一，兒子方八歲，兩個孩子還有個兄長，長到十來歲時夭折了，這也使沐宗雲格外疼愛現在的孩子。
「阿爹，阿爹。」
兩個小孩一左一右迎上來，沐宗雲卻是看到女兒嘴裡含著顆糖，心中也是一動。
糖在這個時代是不可不扣的奢侈品，沐宗雲偶爾購得一些，妻子多半是給兒子吃了解饞，女兒當然也給，只是女兒懂事，向來是不同弟弟爭，就算沐宗雲強給，女兒多半還是偷偷再還給弟弟。
這個時代的女孩子，就是這般懂事而惹人憐愛。
今日女兒嘴裡卻含著塊糖，沐宗雲內心不乏疑惑，待走到廂房前時，妻子李氏迎了出來。
「相公回來了，正好飯做好了。」
妻子臉紅撲撲的，遍布喜色，廂房是廚房兼吃飯的地方，飯桌上擺了好幾樣飯菜，肉香和飯香味撲鼻而至，令人食指大動。
沐宗雲已經好幾年未見家中是這般情形，內心疑惑更深。
「這是怎麼了？」沐宗雲笑著道：「今天家裡有什麼喜事？」
「不是你叫人帶信回來？」沐李氏奇道：「殿下委你去京師辦事，先賞了錢糧，你叫人帶回家中？」
「是有這麼一回事。」沐宗雲隱隱明白了，點了點頭，走向隔壁廂房。
南廂房中有裝稻米的木製穀倉，當時保存糧食都是先存穀子，有殼的稻米保存更容易，不會很快被蟲蛀或霉變，原本的木倉是空蕩蕩的，現在卻是裝滿了稻穀，一直快堆到房樑上了。
屋角還有大立櫃，用來放些銅錢碎銀，已經空置很久，此時卻是放滿了銅錢在內。
「殿下賞賜可是真豐厚。」沐李氏喜吟吟的道：「給了二十石穀子，穀倉差點就放不下了。還有一些豬肉和羊肉，我這兩天便是都熏出來，不然都放壞了。再有錢十串，銀二十兩，錢放在廂房中，銀子已經鎖在堂房裡頭了。對了，還給了兩匹松江布，厚實的很，你臨走前怕是趕不上裁剪，只能去成衣鋪子拿布去換你出門用的衣裳……」
妻子絮絮叨叨說個不停，臉上的歡喜之色也是越來越濃，沐李氏雖不是沉默寡言的人，但平素話沒有這麼多，此時的這般表現，只能說是歡喜的過份了。
到此時，家中的變化情形，一切俱是瞭然了。
幾匹布，一些肉食，二十石糧食，二十兩銀和十吊錢，這些東西加在一起並不到五十兩之數，卻是足夠沐宗雲放心出門好幾個月了。
甚至省一些用，這錢糧足夠妻子將眼前一雙兒女養大成人。
「殿下待你真是不錯。」沐李氏一臉高興的道：「不僅給你差事，還提前給了賞賜。」
「是啊，殿下待人是很仁德。」
「此前是太妃當家，現在是殿下主事，王府之中，應該不至於將你閑置了。」
沐宗雲連點頭都不敢，生怕自己眼窩裡的淚水流下來。
錢糧收入，還有一種叫希望的東西浮現在心頭，此時此刻，他對榮王殿下的感激已經是無以言表，甚至在慚愧自己打算吃回扣撈好處的小人心思。
「你要好生替殿下做事。」沐李氏最後叮囑道：「家裡錢糧足夠，你不必替家裡的事操心。」
……
斗室之中，張耀祖和一位身形胖大的郡王面面相覷。
「現在要接近殿下已經很難。」張耀祖一臉沮喪的道：「承奉中他挑了幾個老成穩重的，周勝也提拔成了承奉，成了玉熹殿的管事牌子。大小事情，都是周勝和李保兒幾個來管，我和李富寧都不沾邊。內廷是這樣，外廷殿下是把趙家，姜家，齊家百多人弄到儀衛，但日常站班又如常，若再行考核發放錢糧之事，不是無故加賞，邀買親軍之心這罪名也栽不上。再加上每天都召見王府官吏見面，不消再過多少時日，王府就會徹底落入殿下掌控之中。」
身形胖大的郡王沉吟著道：「李簡現在在何處？」
「倒是還留在玉熹殿裡頭。」張耀祖沉聲道：「我試探著要調李簡到別處，玉熹殿那邊直接回絕了，說李簡是殿下一手調教出來的，將來也要升承奉，就留在殿下身邊效力即可。」
「緩兵之計。」郡王點評道：「應是想透過李簡找到咱們。」
張耀祖卻是半信半疑，不過眼前這位向來行事老辣，在酒中和茶中用毒，威脅和收買李簡等人，都是這位王爺交辦下來，事情也做的極為順利。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榮王卻是那般命大，昏迷之後又醒轉過來，而且就如變了個人，心思縝密，行事老練，出手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