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柳暗花明(3)

第19章 柳暗花明(3)

「怎麼了?」夏採薇見鍋子不說話,追問道。

鍋子嘆了口氣道:「夏姑娘,我剛才也和你說了。我急著給江圍小弟報仇,並不是因為有什麼俠義精神,只是出於內疚罷了,我覺得他之所以會死,有我很大一部分責任。一來我沒有看好他,二來也沒有在他被強盜盯上的第一時間挺身而出。我只是個膽小怕事的普通人,不值得姑娘冒險,而且我再也不願意看到有人在我面前遭遇不幸。」

鍋子其實很矛盾,前幾日,他懇求仰盂道人時從沒想過有何不妥。因為他覺得對方是一個四脈高手,只要願意出手,解決這伙強盜不會遇上什麼危險。但遇到司馬平時,他很能理解對方退縮的原因。而眼下這位夏姑娘願意相幫於他而言雖說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但此際也生怕因為自己的事情連累了別人。

聽了這話,夏採薇笑了,那一刻,彷彿天上的銀河也在跟著旋轉。

「鍋兄弟不必多慮,我既然願意幫你,自是有幾分把握的。」夏採薇道。

她自藝成以來,憑藉令人琢磨不透,甚至帶著幾分詭譎的家傳武功以及手中的寶劍,在和同樣開了兩脈的對手較量時從未敗過。

鍋子看到她把話說到了這份上,只得拜謝道:「姑娘大恩大德,在下沒齒難忘。今後但有吩咐,只要在下能做到,定當萬死不辭。」

夏採薇搖了搖手道:「不至於,不至於,幫你是我自己樂意的,不用幫我做什麼,更不用說什麼『萬死不辭』。」

鍋子心道:今天不知是走了什麼運了,居然遇上這樣的大好人。

說完夏採薇掏出足數的銅錢,算是付了燒烤錢,鍋子哪裡敢收錢,連忙推拒。

但那夏姑娘也倔強得很,硬是非要給,二人拉扯半天,鍋子終究還是說不過,將銅錢收入懷中。

「這樣吧,鍋兄弟,反正明日起你也不再擺攤了。我們再去事情發生的地方查探一番,看看有沒有漏掉的線索,如何?」夏採薇提議道。

她之所以這麼說,想要查看有沒有漏掉的線索固然是一方面原因。但更重要的在於鍋子的這件難事若決定相幫,恐怕到時候免不了見血殺人。即是可能奪走他人的性命,夏採薇當然要慎重起見,不能光憑眼前這個萍水相逢之人的一面之詞便確定真相。萬一要是錯傷了好人,那可就有違她的本意了。

「就依夏姑娘所言。」鍋子不疑有他,立即符合道。

第二日,鍋子還了炭爐便匆匆帶著夏採薇回到綺月鎮上。他們先去問了張員外府上的幾個家丁,又到糧店和裁縫鋪轉了一圈。這一圈逛了下來,通過和荀大胖以及江逢的交流,夏採薇對鍋子的經歷和為人多了幾分了解,對他的信任自也多了幾分。

江掌柜聽說鍋子查到了重要線索,而眼前這位漂亮的姑娘願意替自己兒子報仇,當即又拉著妻子跪下磕頭,夏採薇也是好不容易才攔住。

第三日,二人來到慘劇發生的山道上,當時的各種痕迹還留下不少,自能證明鍋子所說的事情句句屬實。奇的是在查看過現場的痕迹后,夏採薇又從行囊中掏出一個本子,並對著周圍的山水拿著炭筆圖圖畫畫起來,不時還伸出大拇指做些奇怪的動作。見此情形,鍋子自也不便多問,如是大約一個時辰之後,他們才前往公良山谷,祭拜江圍。

在江圍那個插著桃木劍的墳前,夏採薇感慨道:「這位江小俠當真是一位少年英雄!」

這句話讓鍋子為之一振,他獃獃地看著夏採薇,萬般思緒湧上心頭,一時間不知說什麼好。

自江圍慘死之後,關於他臨死前的作為,鄰居荀大胖的評價是:「江家小子平日鬧騰的很,天天拿個劍扮大俠,說來也是命里該有此劫。」

父親江逢的評價是:「都是他媽的狗屁俠義毒害了他。」

母親谷氏的評價是:「聽那些說書先生瞎扯。那書里的故事,能當真么?」

號稱以行俠仗義為己任的玄牝派弟子司馬平的評價是:「說起來這位江小弟隻身對抗強盜,未免有些不自量力,性子太軸了些。」

倒是這位夏採薇姑娘,雖與江圍素未謀面,卻勝似是知音,她毫不吝惜讚美之辭,以「少年英雄」稱之。

見到這一幕,鍋子也不知是該替江圍欣喜還是悲哀。

夏採薇又道:「鍋兄弟,我說句實話你可別介意。」

鍋子道:「夏姑娘但說無妨。」

「其實我來這裡繞一圈並不全是為了查線索,也是為了看看你所說的事情是否確曾發生過。」夏採薇實言相告「鍋兄弟若是覺得被懷疑有些難受,小女子在這裡給你道歉了。」

鍋子道:「江湖險惡,夏姑娘謹慎些原也應該。而且,你願意直言相告倒是讓我慚愧得很。」

「嗯?」

「其實我也懷疑過姑娘的動機」鍋子小聲道:「天下本沒有白吃的午餐,非是我不相信你一片好意,只是當今世道混亂,除開江圍這樣不諳世事的小孩,任何人行事都得利字當先。我一無身份二無武功三無錢財,夏姑娘究竟圖什麼可否實言相告?我向來曉得事情,絕不會外傳,而且姑娘既然決定幫我,有什麼我能協助之處,也請儘管吩咐。」

這話把夏採薇說笑了,不過神色倒也坦然,看起來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了,她拍了拍鍋子的肩膀道:「嘿,我的鍋兄弟呀,你一看就是被當今這世道害得慘了。我這個人呢,行事動機很好揣摩的,就是只做自己覺得對的事情。要說圖什麼,恐怕就圖一個自己開心吧,幫了別人之後我自己也會很滿足。你要說我這是自我滿足也沒所謂,我就是這樣一個人。」

雖然夏採薇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但鍋子內心還是有幾分懷疑。他坦言自己的想法,只是不願欺瞞一個願意幫助自己的人。那麼這夏姑娘不管是真心實意地純粹想要幫忙,還是另有所圖,此刻他都不便繼續追問。

「慚愧得很,還累得姑娘解釋一番。」鍋子低頭道。

夏採薇倒是見怪不怪:「也許天底下我這種怪人太少,鍋兄弟一時之間難以相信也屬正常。而且《無樹刀》秘籍確是我等江湖人士人人渴求之物,若是能夠借著這次機會拿到手裡,我也是求之不得的。」

鍋子心思敏銳,但他能感覺到眼前這個女子對那什麼《無樹刀》秘籍興趣並不大,對方之所以這麼說似乎是為了表明自己其實「有所圖」,讓鍋子安心罷了。

二人不僅腦子都不笨,且俱是通情達理之人,此刻把話說開反倒相互之間多了幾分理解。祭拜完江圍,回去的路上夏採薇忽然問道:「鍋兄弟,我見你根骨奇佳,可有興趣練武么?」

聽她重又提起練武之事,鍋子更是慚愧:「怕是姑娘高看了,以前也確有人曾經說我什麼筋骨還過得去。我也試著練了幾日,不僅毫無精進,甚至連一點竅門都總結不出。不光如此,那日江圍慘死,我實是悲痛欲絕,然而就這樣還是沒有任何開脈的跡象。」

聽了這話,夏採薇感到很奇怪,從眼前這男子言行舉止來看,他對那江小弟的感情不像有假。但即使看到對方慘死當場,依然沒有開脈,的確有些奇怪。這男子無論體格還是面貌都與《武經》上所述的資質絕頂的人物很是類似,難道真是自己見識淺看走了眼?

夏採薇安慰道:「家父早年曾說過,武學之道貴在持之以恆,縱然資質差些,只要肯下苦工,終有一日會有所成就的。而且據說乾國的前三高手,國師登雲子直到三十歲時才開了第一脈。」

「真的嗎?」鍋子激動道。一直以來,他認識的在武學方面最有見地的人,一是只開了一脈公冶行,二是自稱曾經開過三脈的豐元讓。他們二人都表示武功是極看天賦的東西,若是受了重大的情感刺激還開不了脈,則說明沒有這樣的天賦,努力再多也是徒勞。

所以替江圍報仇這件事,他原本不想假手於人,但實在是自知無能為力,這才到處尋人幫忙。不過眼下這位夏姑娘顯然是「最靠譜的人」,她既然說只要努力就還有轉圜的餘地,那麼自己也不該輕易放棄。

夏採薇見鍋子的眼神里冒出一團火,心中有些不安。她不知自己是不是給了對方不該有的期望,雖說那乾國國師的事情屬實,但那麼多年來也就出了那一個。大部分人若是經歷那樣的事情還開不了脈,確實在武學上很難有所突破。

她轉念一想,即是自己點燃了火,總得試試才知道,萬一這人真是個武學奇才呢?而且,兩日相處下來,她知道鍋子心地善良,學了武功應該也不會去為惡。她思慮再三,還是開口道:「鍋兄弟若是有興趣,我們可以一同探討一下吐納的法門,對開脈也是大有助益的。」

鍋子對武功一竅不通,哪裡有什麼「探討」的價值。夏採薇這話說來言下之意自是想教他一些東西,但二人平輩相交,鍋子可能還大上兩歲,所以她故意用了「探討」一詞,免得鍋子心有不安。

鍋子如何不知她的用意呢?現在對方主動提出,他只覺得又是興奮,又是惶恐,連聲道謝之後也只得暗暗感嘆:這兩天下來,他欠這位夏姑娘的,恐怕是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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