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知音
兩世加起來活了將近四十多歲了,壹樂保持著屬於這個年齡的沉穩,眼前的少女很顯然不是他心目中那個李紅菲。
「請問小姐,昨日隨同小姐一起的那位少女今日為何不在呢?」原來郭嘉相中的是另有其人。
當一位男子追問另一位女子,尤其是美男子的時候,被問的女子多少都會有些失落感。
李紅菲沒有多少的失落感,反而噗呲一笑,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
「你說的是張家世女嗎?今日張家主壽宴,所以沒有陪同前來。」依然是丫鬟回答。
「可是張百川壽宴?」
「正是。」
壹樂一直盯著李紅菲,太像了,就連笑容也一模一樣。
「對了,請問這位小郎,您是如何知曉我家世女名字的?」丫鬟再次問道。
壹樂收起目光,胡亂地道:「李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曾相識。李小姐芳名,如雷貫耳,小生壹樂有禮。」
李紅菲聞言,欠身回禮,驚訝的道:「郎君可是涿郡才子壹梓希,壹樂?」
「正是在下,只是才子稱號實不敢當。」
「能作出四詠這般絕句,才子當屬實至名歸,郎君無需謙虛,剛才以桃花為題的詩句足以令天下自稱才子的人自嘆不如。」李紅菲並非像眾多大漢女子一樣無才便是德,相反,能聽出桃花詩的不凡之處,理應是飽讀聖賢書。
「小姐繆贊了,在下更願成為一名像霍去病將軍一般的大將,帶著我大漢兵馬,馳騁在草原上,為國家驅逐外患,保我漢人家土……」說話間忽然發現李紅菲盤的閨女髮式里刺眼的插著一根簪子,轉而停下豪邁的宣言問道:
「小姐已經許了人家?」
李紅菲畢竟是女子,在大漢這樣問會被人當成登徒子的,還好壹樂名聲在外,李紅菲自是愣了一下,細聲回答道:「郎君請自重。」
桃樹園裡來了很多人,看打扮都是一些富家子弟,千金在丫鬟僕人的陪同下徘徊在桃園裡。
平原縣有一個習俗,少男少女必須種植一顆本命桃樹,在嫁娶當天移植到夫君家裡,寓意桃樹成雙,珠聯璧合,大戶人家子嗣發達,久而久之便成了桃園。
壹樂扯了扯李尋歡的衣袖,低聲說道:「去打聽打聽你師娘究竟有沒有許配了人家,有沒有情郎,有沒有人向她提親,有的話打探清楚是何許人家,何許人也。」
李尋歡閃爍著大眼睛,聰明如他想要完全理解這個病句都有些困難,師娘不就許配給了老師您嗎?
看著雙眼已經露出青光的老師,李尋歡果斷的跑了出去,心想有個師母實在太好了,最近老師特別容易發怒,聽說女人可以消除男人多餘的火氣。
郭嘉在一旁與那個丫鬟聊得很開心,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家小姐被輕薄,李紅菲受不了壹樂侵略性的眼光,喚過丫鬟,沒等郭嘉反應過來,主僕二人便消失在桃林叢中。
「師兄看上了李家小姐?」
「她本來就是你嫂子。」
「人家許配的可是不是你。」李紅菲髮式的簪子究竟是何含義,土著大漢人郭嘉最清楚不過了。
壹樂遠遁的思緒似乎回來了,思維也開始正常起來,慢慢的分析著事情。
十四歲雖然已達到大漢婚嫁的年齡,但那還帶著處子青澀的臉龐,很顯然還是閨女不是人婦,只要還沒嫁過去,一切皆有可能,而這個可能永遠來自實力。
今日的太陽實在太毒了,該死的李尋歡出去了很久還沒見回來,望著已經站不住的郭嘉,壹樂喊了一聲:「走,去李家。」
事情只有確定以後才會少一點變數,問題是平原城有許多李家,剛才一時激動沒來得及問清楚究竟是哪個李家。
失蹤了半天的李尋歡終於屁顛屁顛的跑了回來,人還沒站住,就被壹樂拍了一掌小屁股。
李尋歡不在意,甚至還認為這是老師對他的溺愛。
「師母是晉陽公李柏的孫女,歲后五月時與張家世子張婁訂了婚,定於來年春分時期完婚,至於提過親的有點數不過來。」李尋歡摸著屁股,笑嘻嘻的道。
「李柏乃是平原縣少有的名士,曾在太學擔任過祭司,師兄,你有麻煩了。」郭嘉一聽是祭司李柏,幸災落禍地道。
「就算搶,也必須把你嫂子搶回來。」
相處了這麼多年,郭嘉還是第一次看見如此固執的壹樂,想要從一個管理世間禮儀的祭司手中和平的搶回一個已經訂了婚約的女子,好像也只有搶一途可為了。
去往李柏府邸大約一半路程的時候,壹樂突然轉身往回走,郭嘉與李尋歡相互看了一眼,便跟了上去。
大概兩個時辰后,壹樂身邊多了許多人,有拿著葵扇的媒婆,有挑著彩禮的良人,有選時擇日的祭司,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再一次向李府走去。
媒婆扇著扇子笑眯眯的跟李府家丁說了幾句,扭著碩大的屁股來到壹樂跟前道:
「小郎,如您所願,李家家主有請。」
李仁德是家主,而真正說了算的卻是李柏,煤婆顯然是誤會了壹樂的意思,提親的對象變成了李家三千金。
其實不能怪媒婆,任她再能幹,也不可能想到壹樂是為了李家二千金而來,那可是已經許了人家的人婦。
李仁德坐在一張來自樓桑的沙發上,對面坐著一個白髮老翁,聽他們說話好像是正在介紹提親者壹樂的情況。
壹樂走近,先是恭恭敬敬的給白髮老翁行禮,這一禮他是心甘情願的,不管什麼時代,善良是最容易打動人心的一種行為。
早上那個丫鬟出現在老翁身後,在老人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壹樂估計不是什麼好話,果然,還沒等壹樂向李仁德施禮,老人便拿起身邊的拐杖,朝著壹樂就是當頭一棒。
壹樂不顧不閃挨了一拐杖,面無表情,媒婆卻大驚失色,連忙跳出來,攔在壹樂身前:「老祖宗,您這是鬧的哪一出呀?咱小郎來提親本是好意,您要是不同意,咱離開便是,這般凌辱我家小郎,真的有失斯文。」
「老夫就是要打死這個登徒浪子,如此敗壞我家菲兒的名節,死一百次也不為過。」老人揍了一拐杖出去其實也沒料到壹樂會不躲,此時話語雖然激動,語氣卻很平和。
「多謝李翁教誨,早知道李翁如此豁達,小子也不必大費周章,弄來如此陣仗。」
「一心為民說來好聽,才思過人同樣也異於常人,為了自己喜好不顧他人名聲,說明你不在乎禮法,只在乎自己的感受,一直為正還好,若是誤入歧途,身邊的人就遭殃了。
不過你小子還算坦蕩,但是規矩就是規矩,不是單靠智慧就能解決的。」
李柏一段話說得在場的人一頭霧水,郭嘉,李尋歡默不作聲,這老傢伙看來不太滿意張家那門親事。
壹樂聞言高興了起來,連忙道:「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是小子立身之本,只要大部分人過得好,小子就不認為是歧途。
既然規矩是人定的,小子有把握把它改過來。」壹樂說完,給郭嘉打了個眼色,郭嘉如何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隨即打發了提親隊伍離去,李柏怒容轉成了笑容,似乎很滿意壹樂的表現。
李仁德不明所以地問道:「父親這是為何?」
李柏瞪了一眼自己的兒子,罵道:「還不是你做的好事,菲兒只是時辰八字欠佳一點,你便匆忙把她許了給張家那個智障兒,要是正室還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你偏偏把菲兒嫁過去做小妾,還趁著我不在家擅自做主。」
壹樂沒聽出來李柏在罵兒子,反倒聽出了有人在告訴他其中的隱情。
「小子學派一不問神,二不信鬼,時辰八字這種無稽之談更是深惡痛絕,李翁儘管放一百個心。」
「老夫今年七十有六,古稀之年有盈餘,現在已經是耄耋之蟲,可以隨心所欲了,查查戶部應該沒人敢說些什麼。」
很不講理,非常不講理,人家孔子說的隨心所欲不是這個意思,這老傢伙偏要這樣說,人家已經在查戶口了,難道是在考量自己?
想到這裡,壹樂連忙說道:「小子乃涿郡樓桑人士,自幼雙親早故,幸得家母劉盧氏悉心養育,才有今天冀州牧督郵一職之榮耀,家兄乃劉玄德乃皇族後裔,中山靖王劉勝之後,此乃實情,不敢欺瞞李翁。」
李柏哈哈大笑,指著壹樂道:「小小年紀就貴為州牧督郵,當中沒點弄權成分誰信呢?有沒有想過進入朝堂,看你玲瓏剔透心肝,很適合朝堂,說不定還能位列三公呢?」
「萬里長城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小子如今想的就是在家兄的庇佑下,拿著督郵的名號混吃等死,其餘不作他想。」
李柏聞言笑得前俯後仰,壹樂很擔心這老傢伙一個不小心會被笑死。
「有意思,這才是正理呀!想我在朝堂兢兢業業數十載,見過太多不可隱喻的事情,老了才發現,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知音呀!沒想到知音既然在平原,雖然老了點,壹樂感慨道:「人生在世,小子認為第一要衣食無憂,不能受窮,不需要很富有,錢夠花就好,第二要有一定的身份,這是給祖宗長臉的,然後就是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快快活活的過完這一生。」